接着便不由分说扯了小白出去了。
这件事情从表面上看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但是细想之下,却处处都是破绽。
荆敏若是带的东西多,也原该一早就让宫里的人帮忙拿过来了,即便是忘了,也不必劳动别人的贴身侍女,随便支使两个宫女太监也是可以的,可是她偏偏拉走了小白。
殿内人多,一则形势混乱,大家根本无心顾念这点小事,二则荆敏是太后的人,即便是有人察觉出来有异样,也都装作没看见。
小白就这样被荆敏拉走了。
小白之前曾经和荆敏有过一面之缘,也曾听王妃说过她的来历,知道曾经就是她暗示高檐月把白莹玉卖掉的,后来他也跟王府里的下人打听过这荆敏的身份,这才知道了她是纪钧的人。
小白知道,这荆敏定然是受了纪钧的指示,是为了上一次信上的约定来接应她的,因此便坦然的跟着她走了。
荆敏一直带着她走出了蕊珠园,蕊珠园东北角上有个空殿,原是守园的宫人堆放杂物的地方,旁边还有一间供人休息的小屋舍。
荆敏对身后随行的一个婢女道:“你在外边儿等着。”又看着小白道:“你跟我进来。”
小白很乖顺地点了点头,任荆敏带她进去,然后又关上了门。
小白一进门便慌忙拉住荆敏的手,满面激动地道:“夫人,您是国舅爷派来的吧!”
荆敏微微一笑道:“不错。”
小白脸上一喜,感动的几乎连话都说不成了,慌忙道:“那……那国舅爷今天有没有来啊?”
正在这时候,屋子的杂物后面走出一个年迈的太监,小白吓了一大跳,慌忙躲在荆敏身后问道:“这屋子里怎么还有别人!”
荆敏拉住她道:“这也是国舅的人,国舅爷安排他来是跟我一起来问话的。”小白细细打量了那太监一眼,见对方大概有四十多岁的样子,五官端正,只是下巴处比常人突兀一些。
她点了点头,松了口气道:“那看来国舅爷今天是没有来了?”
荆敏看看那太监,又看看小白,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问道:“你不认得他?”
小白一怔,道:“怎么,我以前同这位公公认识吗?”
荆敏淡淡一笑道:“罢了,不认得就算了。国舅爷自然是不会轻易出马的,不过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我都会帮你转达的。你写给大人的信我也是看过的,我跟国舅都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小白一把握住她的手,激动地道:“那这么说,国舅打算相信我了吗?”
荆敏问道:“可是我还是要代替国舅再问你一个问题,国舅爷是你的仇人,他为了保全他的儿子,杀了你的父亲,你难道不恨他吗?”
这个问题她和平亲王早就预料到并且商量好了,平亲王曾经对她说过,倘若对方问到这个问题,回答的答案必须得是“恨”,不恨不正常。
于是小白低头,眼睛通红地道:“怎么可能不恨呢?”
荆敏心中一凛,和那太监对视一眼,屋子里的气氛陡然冷了起来。
紧接着小白咬着牙说道:“可是对于平亲王和清风会,我更恨!”
她的肩膀剧烈地起伏着,红着眼睛痴痴地道:“我算是看明白了,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成为一个有用的人才有资格活下去,袁培口口声声说他敬仰我父亲品格,可是到头来他却要杀了我,就是因为我被人利用了,成了一个对他有害的人。他没想着如何保我,而是选择杀了我,可见他是一个无能之人,只有杀掉诱饵的本事,没有解救诱饵的本事。
国舅爷既然派了夫人来相见,我心里的一些话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我打算投靠国舅,就是为了保住我这条命。国舅和袁培我自然是都恨的,可是我想活下去,所以恨不恨的根本就不重要,世上的这些人嘛,不就都是这么回事吗?哪有什么侠义之心啊!”
小白怀着满腔愤懑,说到最后,眼泪已经挂满了整张脸,但是脸上却挂着笑,像是在笑以前的自己很蠢。
她已经把眼下的环境当成了大秀演技的舞台,演的很是动容,久经沙场的荆敏,竟然也看不出丝毫的破绽,心中的也不禁暗暗想道:“看来她真的是因为经历了太多的变故,因此看透了人心,心如死灰变成了现在这样。”
正在她出神之际,小白突然将她的手握得更紧,荆敏感觉到她激动的浑身都在颤抖,小白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双目欲裂,对荆敏说:“帮我,只要我能活下去,我就帮大人把清风会的人都找过来。”
但荆敏可没那么容易蒙骗,当即又提出了一个问题:“你在信中也说了,你既然知道想要杀你的只有袁培,并非是整个清风会,那你忍心下手吗?”
小白冷笑道:“横竖国舅爷也还打算利用我,我是逃不掉被利用的身份的,因为我已经被利用过一次了,袁培已经开始怀疑我了,如果国舅爷再利用我一次,那我可就有口难辩了,在的局势已经注定我将来跟清风会不可能和平共处的。
那么与其将来等着舅爷再把我踢给清风会,让我糊里糊涂被冠上一个贼人的性命,还不如现在就主动配合舅爷,一口气把清风会端了,我最起码也能捡条命,您说是不是呢夫人?我知道,我这事儿在国舅爷这边看起来很不对劲,一反常态,但其实这是我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因为这条路才是对我最有利的路。”
荆敏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看旁边的老太监。
老太监一笑,捏着嗓子道:“姑娘果然机智。您说的很对,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姑娘真不愧是上京第一才女。”
小白道:“那这么说,二位都觉得没问题了吧?”
那老太监冷笑道:“姑娘为何如此心急?我还有一事想问呢。”
小白故意装出神色微微慌乱的样子说道:“没有,我是诚心来跟夫人洽谈的,公公有什么尽管问,我定然知无不言。”
那老太监点了点头,转身从屋子的墙角的一堆杂物后面拖出一个麻袋来。
打开麻袋的封口,赫然露出一个人来。
老太监看着小白道:“姑娘,你瞧瞧这个人你认不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