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痕转过头来又看看三娘道:“这样忍着多难受啊?”
三娘摸了摸她的头道:“生死本就是人生常态,每个人都会经历,只是不可逆转,所以才总是引得人忍不住担心,因为一旦发生就没有办法挽回了,其实细细想想,也没什么,日子也还能过下去,只是从今以后,那个人再也看不见太阳了而已。我们身上还担着责任,得省下力气,保持好头脑的清醒,还得好好地计划下一步的事情呢。”
苔痕点了点头道:“真是不易啊,不过,我学到了。你们可真是值得尊敬的人,小白说,见贤思齐,我要向你们看齐。”
柳老二忽然沉声道:“这倒还真像是白姑娘说的话,只不过,贤与不贤,如今说来,可也真是讽刺!”
柳老二语音奇怪,他早在黑蛇岭便见过了白莹玉和苔痕了,知道苔痕是跟着白莹玉一起来的,也知道苔痕总是称呼白莹玉为“小白”,想起会内有人是叛徒,便遏制不住地阴阳怪气地讥讽了一句。
苔痕忍不住回头问道:“柳二哥这是什么意思?”
三娘忙对她道:“别理他,他心情不好。”她转头对二哥道:“二哥,咱们的事情,跟人家不相干,你心里有气可别往别人身上撒。”
柳老二抬眼看了一眼单纯懵懂的苔痕,虽说心里有气,但是一看到她那副无辜的像头小绵羊似的模样,便撒不出来了,把头转向了别处,很憋闷地用鼻子吐了一口气。
黎青见柳老二态度很奇怪,苔痕这小丫头跟他没什么关联,何以柳老二会好端端地冲这个小丫头发脾气?柳老二虽然算不上个君子,但却也不是个疯子,他这举动可是一反常态。
他当着这许多人的面没有多问,然后只是转了转眼珠,前前后后捋了一遍,就一下子就明白了。
白小白可是个敏感体质,前后的差别令她一直陷入这种被怀疑的风波里,不管是明里还是暗里,人人心里都对她满心疑惑。
清风会这次遭到了灭顶之灾,参与机密计划的人当中,只有小白是个“外人”,她的话大家向来不曾尽信,现在这样的情况下,不怀疑她还能怀疑谁呢?
这下连黎青都找不到为她辩解的理由了。
苔痕虽然被安慰了,她也知道柳老二的身份,但是猛然有人对她这么凶,她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心中有些委屈,便默默地低下了头。
过了片刻,柳老二似乎是觉得自己说重了于心不忍,便说道:“呃,那个小丫头,你是叫苔痕吗?刚才是我一时心急,话说的不好听,你可别放在心上,我一把年纪了,可不是欺负你这么个小丫头。”
苔痕听了这话,心里才松快了一些,回头道:“没有,我原本也没放在心上。”
柳老二点了点头又对三娘道:“三妹,就这里吧,这里荒山野岭的没有人,我们就在这里处理了大哥的尸体吧!我们带着他的骨灰再继续上路。”
三娘沉默了片刻才有气无力地答应道:“好吧,就这里把!”
她有些不情愿地勒住了马,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大家都下了马车,三娘却不愿意动。
柳老二道:“三娘,帮忙捡捡柴火吧。”
三娘没说话,只点了点头。柳老二看着她道:“你要是心里难受,就再哭一次吧。”
心里难过的人,最怕有人在一旁慰问,柳老二这句话无疑是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三娘一下便忍不住哭了。
可是哭了也得捡柴火,三娘从没有觉得,那一根根的树枝是这样的沉重扎手。
叶衡也要去帮忙,黎青对他道:“你还是别动了,要听大夫的话啊,你现在的样子,还是多休息为好,再者……三娘也不想那么快把柴火拾够,你能明白吗?”
叶衡点点头道:“那我不去了。”黎青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对苔痕道:“小妹妹,你陪着叶衡待一会儿吧!跟他说说话,别叫他心里跟着难受。”
苔痕点头道:“放心吧黎先生。”
黎青离开了之后,叶衡重重地叹了口气,苔痕在他身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便只问他一些不痛不痒的话:“还难受吗,要喝水吗,现在感觉怎么样?”又伸手摸摸他的额头,还是一片滚烫。苔痕道:“他们捡柴火估计还得好一会儿,要不然我扶你去那个石头那儿靠着,你睡一会儿吧。”
叶衡还真的是困了,便道:“好。”叶衡从班车上跳了下来,苔痕扶着他走到一块石头旁边,踩到了一片黄草,扶他坐下,忧心忡忡地道:“你的额头还是那么烫,这会儿累坏了吧,快睡吧,我去给你找点东西盖一下。”说着便跑开了,从板车上自己的小包裹里拿出一件小袄,替他盖在了身上,叶衡本想拒绝,恐弄脏了她的衣服,但奈何身上一阵阵发冷,料想是因为方才心中悲痛,压抑的难受,才使得病情似乎又加重了,便没有拒绝苔痕的好心。
他紧紧地所在小袄中,勉强闭上眼睛,虽然觉得格外的累,格外的困,但是身上一阵一阵的寒冷却缠磨的他睡不着觉。苔痕看出来他睡得并不舒服,便靠在了他身边。叶衡突然睁开了眼睛,疑惑地看着身边的苔痕,苔痕微笑道:“我在你身边,替你挡风。”
叶衡道:“真是辛苦你了,等我好了,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苔痕抿了抿嘴唇道:“不用,你赶快睡吧。”
叶衡再闭上眼睛的时候,心里觉得安定了不少。
过了不知多久,叶衡被苔痕轻轻推醒了,那边的柴火已经拾起来了,叶衡便站起身来,可是刚刚睡醒的他头中晕,苔痕慌忙扶住他的胳膊道:“小心啊!”叶衡定了定神,喘了几口气道:“没事,我只是刚刚睡醒的缘故。”苔痕紧紧地托着他的胳膊,缓缓走到了柴堆前。
柳老二和黎青将柳老大的尸体抬上了柴禾堆,三娘铺在柴火堆上,死活不肯让他们点火。柳老二在一旁哄了半天,苔痕也上前去拉她,好言劝了良久,三娘哭的浑身没了力气,才只好离开了。
黎青点着了一大把干草塞进了柴堆的缝隙里,火徐徐燃烧了起来。
柳老大的尸体在烈火中渐渐模糊,消失,化成一把灰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