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女人是为了得到偷情的快乐和刺激,可如今玩到了掉脑袋的地步,这是郑俨没想到的。此时见灵太后不置可否,早已吓得腿脚哆嗦,脸色苍白,没有了往日的尊严,完全丧失了分寸。
还是徐纥有见识有胆量,毕竟是在迎贤店吃够了辛酸的人,深知势态炎凉,对大臣们会发表怎样的言论早有充分的思想准备,目光逐一在大臣们脸上巡视,见尔朱世隆躲在朝班中,目光闪烁,欲言又止的样子,当即高兴地说:
“直阁将军尔朱世隆,你是尔朱荣的从弟,太后派你领诏北上,只要能阻止尔朱荣南下,高官厚禄可以答应。若能不辱使命,你即是当代的蔺相如。”灵太后没想到身边还有这样一条可供驱使的走卒,高兴地对尔朱世隆勉励一番。即命徐纥写就诏书,由尔朱世隆带诏北上。
送走了尔朱世隆,灵太后留下她的老情人郑俨、徐纥、袁翻、李神轨商议对策。在宣光殿里,郑、袁、李三人都以为送走了尔朱世隆便可高枕无忧,一个个在太后身边暴露出急不可耐的淫*秽神色。
只有徐纥,已经尝过野花的滋味,也就不觉得野花美了,还暗暗鄙视三人的目光短浅,心中咒骂:“残花败枊一个老女人,简直就是一株烂菜花,这三人还当成心肝宝贝,简直是一群没出息的家伙。所以尔朱荣要砍他们的脑袋,也是活该!”
骂虽骂,此时还是做正事要紧,徐纥咳嗽一声,提醒众人的目光,对众人说:“你们以为一个小小的尔朱世隆北上晋阳便可万事大吉了吗,诸位仁兄不要太异想天开了。尔朱荣乃一代枭雄,这个尔朱世隆就是他安插在我们身边的一颗钉子,现在既然已经支开了这颗钉子,我才敢跟你们说老实话。”
黄门侍郎李神轨性子急,不耐烦地嚷嚷着说:“徐兄有话快说,莫要再卖关子了。”
徐纥笑了笑,胸有成竹地说:“尔朱荣惯于吹牛皮,此时虽然号称十万之众,其实他手下听他指挥的部队不过也就一万来人,何况其军旅并非万众一心。他手下的高欢、尉景等人,也只是暂时依附于他,我们若能分化瓦解,离间收买高欢以及尉景等人,尔朱荣就成了光杆司令,那时,我看他还能嚣张到几时。”
灵太后鼓掌大喜:“对啊,对啊,徐纥,你小子太有才了。”徐纥洋洋得意,这才慢慢说出自己的离间计:“只要太后对高欢,尉景等人许以高官厚禄,并颁赐铁券丹书,这些人必然不会再听从尔朱荣的指挥,说不定还会产生内讧,一怒之下要了尔朱荣的脑袋也未可知,我们在这朝堂之上,就等着坐收稳收渔人之利吧。”
李神轨这人历来是失意便沮丧,得志就猖狂。此时一听此话,喜形于色地说:“徐兄此计大妙,胜过十万雄兵,太后陛下,快快快,为高欢、尉景这些箕斗小民颁发铁券丹书,我不相信他们这些小爬虫不为之心动。”
徐纥挥手制止李神轨的搅扰,说:“此事非同小可,不仅关系到北魏的江山社稷,更关系到你我的性命。只有选定名望颇佳并且能言善辩的人,才能担此重任。”
是啊,这人要承担如此重任,可不是谁都可以出马的,灵太后担心地问:“徐卿可有人选?”
徐纥一脸严肃地对黄门侍郎袁翻说:“麻烦袁兄辛苦一趟,悄悄去到敌营之中,秘密与高欢、尉景接触,他们与尔朱荣本是貌合神离,一旦见到铁券丹书,必然会效忠朝廷,阵前反戈。那时化干戈为玉帛的功劳,非袁兄莫属。”
袁翻几年前对元乂放归柔然王阿那瑰曾经有个中肯的建议,此时深得灵太后信任。出使敌营,袁翻深知这是刀子上舔血的营生,不禁犹豫起来。灵太后见袁翻临阵犹豫,心里着急,说话也就没了分寸:
“袁爱卿平时在朕面前多次表示刀山敢上,火海敢闯,此去尔朱荣的部队,该不是上刀山下火海吧。”袁翻涨红了脸,硬着头皮答应了这门苦差事。当天带上贵重礼品和铁券丹书,带领几名亲信,悄悄跟在尔朱世隆身后,潜入高欢营寨。
皇太后赐以铁券丹书,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免死牌,是至高无上的特殊荣誉呀。就是宗室勋贵都无法抵挡得住这强烈的诱惑。何况贺六浑这等山野草民,还不见钱(这铁券比钱还钱)眼开,对浩荡皇恩感激涕零,誓死效忠。袁翻一路安慰自己,自欺欺人地怀着必胜的信念,一行人快马加鞭,驰入前锋都督的中军大帐。
殊不知高欢是比枭雄尔朱荣还要厉害的角色,对朝廷的局势看得是清清楚楚,对徐纥这套三岁娃娃的小把戏更是不屑一顾。
高欢深知尔朱荣对自己是暗藏戒心,此时屈居人下,正在想方设法骗取尔朱荣的信任,准备从他手里套取兵马和军用物资,而后自立,成就自己的事业。此时有了袁翻送来的礼物,正好借花献佛,一欢克一翻,此欢克彼翻,再没有比此人更适合作为向尔朱荣表忠心的道具了。还没等袁翻把话说完,高欢一声怒吼,手下的部将把袁大老爷捆了个严严实实,丢进土坯茅房中,等候主帅尔朱荣发落。
尔朱世隆的马快,带着灵太后的诏书赶到晋阳。老弟远道而来,还带来灵太后的懿旨,尔朱荣不敢大意,弟兄俩在元天穆的刺史府商量对策。尔朱世隆向两位兄长述说了朝廷的意图,目的就是阻止北兵南下。
尔朱荣早就看出而今的朝廷不过是表面吓人的纸老虎,只能吓唬三岁的小娃娃,哪里吓得了秀容川的英雄们,就对尔朱世隆说:“世隆,你此行来好比逃出了牢笼,也不用再回朝廷任职了,就在我这军中带领部队,等我们打到京都洛阳,活捉灵太后、郑俨,朝廷的官帽还不是任你挑选。”
元天穆考虑问题要周全得多,对尔朱荣说:“贤弟你的玄色骑兵驻扎上党,已引起朝廷极大的恐慌,若再将世隆留在军中,灵太后见‘人质’一去不返,必然深为警觉,为此而早作准备,对军事布署作出周密的安排,那样,我们动起手来就麻烦多了,不如放世隆返朝,麻痹灵太后,以便我军发起突然袭击,一举占领洛阳。”
尔朱世隆点头同意,对哥哥说:“我这就回朝复命,就向他们施以谎言说:兄长不再发兵南下,以此稳住灵太后,待兄长起事时,我再逃出京都,与兄长会合。”尔朱荣同意这个方案,尔朱世隆就要告辞。
“且慢!”元天穆突然想起一件事,叫住这位从弟,说:“灵太后立一个三岁娃娃为皇帝,目的是为了控制皇权,她能够永远当女主。我们既然决定举兵向洛,就不能承认灵太后强加在我们头上的娃娃皇帝,我们得另外拥立一个皇帝,那样,我们就成了开国元勋,才能凭拥立之功,永据朝堂。”哎呀呀,元天穆这老兄太有才了,创作了这么一个美丽的童话,太让人陶醉了。
面对美丽的童话,尔朱荣如酒醉方醒。这不是美丽的童话,而是美丽的图画。尔朱荣兴奋不已,“对呀,”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接着说:“险些把这件大事遗忘了。我们既然不承认灵太后强加给我们的娃娃皇帝,就应该拥立一个我们自己的皇帝才是。”
尔朱荣在脑子里把所有的皇室宗亲过滤了一遍,而后说:“我看皇室宗人,长乐王元子攸颇有人君之相,他的乃父是彭城王元勰,有大功于社稷,当年蒙冤被高肇杀害。这个家族的世子颇负人望——元子攸如今已届二十岁,正是青春愤发有为之时,可策立为帝。世隆,你在京都多年,与此人也有所交往,你看此人如何?”
既然从兄已经发话,尔朱世隆点着头说:“以小弟愚见,皇室宗人唯此人最合适,我与之有薄交,对他还是了解的。此人相貌不凡,果然有人君之气度,策立他为君王最是合适。”
“既然此人最为合适,那就这么办。”尔朱荣此时又显出办事果断的大将风度:“世隆先返回洛阳,征询元子攸的意见,我这就派侄儿尔朱天光和奚毅等人,明天随之到洛阳,向长乐王表达我的想法。你们几人分别进京,悄悄行动,不要太打眼,太惹人注意。”
尔朱世隆先一步到京,果然进宫去,欺骗灵太后说:“尔朱荣已接到朝廷诏令,撤军回到晋阳。”徐纥等人听了尔朱世隆的话,自然高兴,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放了下去。当天下午,尔朱世隆悄悄进谒长乐王府,叩见元子攸。把尔朱荣的原话演说了一遍。
而今新君甫立,虽说只是一个娃娃皇帝,但毕竟是人君。你尔朱荣不过一个臣子,有什么资格干涉皇家的事,居然要重新洗牌,推翻重来,而且皇袍要披在一个叫元子攸的王爷身上。元子攸又惊又怕,为臣子的将由此担上谋逆的大罪。安于君臣之道的元子攸可是没想过的,更是没想到的。还有一个担忧,他更害怕尔朱世隆是灵太后的奸细。在政治角逐的斗争中,父亲是个失败者。父亲惨死时他刚降临人世,没能目睹惨状,但至今想来仍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