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杏首先想到的,就是丹药。
师兄现在受了伤,此时最实用、最能帮得上他的,就是各类灵草伤药,助他恢复修炼,早日康复。
要说上等的灵芝草药,天狐宫里应有尽有。
为了给缘杏治病、调养身体,狐宫一向备得比一般仙宫还齐全许多。
若以缘杏的名义去拿,轻而易举就能拿到大把。
但是北天宫内不准弟子携带私人物品,缘杏能带着自己调养身体的药已是破例,不太可能让天狐宫送药过来。
缘杏考虑着,想试试看能不能自己画。
缘杏调了笔尖细的笔,轻捻青石水彩,在绢纸上勾勒起来,按照自己的记忆,在纸上画了装皮肉伤药的药瓶。
缘杏仔细回忆着,细细描绘着细节,一丝都不敢画错。
等画好,她忐忑地等在一旁。
一手大的小青瓷瓶很快化为了实物,缘杏连忙拿起来打开看,发觉果然是空的,不免有些泄气。
缘杏又去调颜料,想要直接画药粉或者灵草,但是刚刚动手一半,又犹豫地止了手。
若她直接画药粉,这个世界上的药磨完了大致长得差不多,她要怎么确定,她画出来的药粉就是她想要的药呢?
即便她真的画成了,以她现在的画力,普通的物件最多只能维持四五日,越是厉害的东西保存时间越短,若是真给师兄用了,等到药会消失的时候,药力会不会一起没了?
事先没有过经验,缘杏实在不敢一上来就把自己画出来的药拿去给师兄用,于是想了想,赶忙将已经调了一半的颜料清掉,重新再来过。
既然不能画药,那还是画些能表达心意的小礼物给师兄吧。
缘杏这样一想,笔下的动作就有了变化。
她像之前给哥哥的一样,先画了个漂亮的锦囊,然后又摊开植物册子,参照上面的香草,按缘杏自己的喜好画了白芷、岑草之类的香料。
缘杏记起师兄身上,总有着清爽的凝神香气味,想了想,又画上了凝神仙草,也一并放进锦囊里。
等准备完这一切,缘杏便带着香囊,去了师兄们住的玉树阁。
她还是第一次主动来找羽师兄,心脏紧张地砰砰直跳。
羽师兄住在玉树阁的最高层。
缘杏顺着阶梯走到最上面,又穿过长廊,但是走到大师兄卧房的门前,缘杏欲敲门,却突然情怯,举着手半天不敢敲下去。
忽然,正当缘杏犹豫的时候,师兄房内骤然传出古朴的琴音。
“……!”
缘杏被琴声一惊,等回过神来,已经被吓成了九尾狐原身。
她慌张地叼起香囊,飞快躲在房门侧面,一边躲着,一边忐忑地往房间内张望。
大师兄的房门虚掩着,恰巧留有一条小缝儿。
古琴声潺潺如泉水,琴声中,似有心事。
缘杏将脑袋凑过去,借着小小的门缝偷看。
只见羽师兄眉头轻蹙,坐在琢音琴后。
他左手还缠着白纱布,双手却放在琴上,仍旧在抚琴。
大师兄好像思索什么。
缘杏躲在外面,心急如焚。
大师兄今日受了那么重的手伤,应当好好休息才是,他怎么还在弹琴,该不会让伤势恶化吧?
缘杏拖着尾巴,在屋外急得团团转。
然后,她九条尾巴中的一条,不小心碰到了关得不大严实的房门,发出“咯吱”一声。
“谁?”
琴声骤然停歇,公子羽奇怪地问。
缘杏没有办法,只得叼上她的小香囊,用脑袋顶开门,惴惴不安地跳进房间里。
公子羽诧异:“……师妹?”
见到小师妹,公子羽不由出神。
他还在想在茶室中,师父说的那些关于缘杏的话——
“杏儿之所以想得和你们不同,是因为她很信任我,相信我会保护你们。”
“她身上有一种能够信任他人的天真,这或许与她自小生病,得到许多来自亲人医仙的怜爱和帮助有关。”
“当然你师妹也有她的弱点,但其实这一点,值得你和煈多多考虑。你不要太过要强,必要的时候,向值得信赖的人寻求帮助,并不是可耻的事。”
说到最后,师父手中捻着茶杯,还深深看了他一眼:“说起来,弦羽,你好像,看出你师妹身份了吧?”
公子羽当时一怔。
他答复:“抱歉……师父,我并非有意破坏规矩,只是,小师妹拜师以前,我与她就在机缘巧合下见过。”
师父似乎并未生气。
“为师知道,有这样的偶然,也是天意。不过下不为例,日后,尽量不要再有同样的情况,你小师妹的状况,你也不要和其他人说。”
“是。”
公子羽已经决定将这件事烂在心里,不过,他也有些惊异。
在这个北天宫中,果然一举一动都瞒不住师父。
北天君能轻而易举地说出缘杏偶然说出的一句话,还知道他已经瞧出了杏师妹的来路。
正当公子羽想着这些时,化成原形的小师妹,已经跑到他面前。
缘杏年纪尚小,原型还是只极小的幼狐,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像个小玩具。
尽管公子羽事先就知道了缘杏是天狐公主,但真正见到小师妹的原形,却还是第一次,让他看得惊讶。
小小的,雪白雪白,还没有那种成年天狐的华美气势,更像是一团雪丸子,让人想要摸摸她。
很……可爱。
小九尾狐浑然不觉师兄的视线,她进来,将小香囊放到师兄脚边,轻轻开口:“羽师兄。”
说着,小九尾狐雪白的耳朵拘谨地抖了抖,十分羞涩。
她担心地对公子羽道:“师兄,你手伤还没有好,不要再弹琴了,这样伤势会恶化的!”
公子羽微愣。
他微笑道:“我伤的是掌心,手指没事,不碍事的。”
缘杏:“可动作大了还是会牵扯到的呀!又出血怎么办?”
缘杏说得着急,公子羽望着她关切的模样,既是感动,又有些宠溺般的无奈。
他习惯沉思的时候弹奏琴音,多年以来都是如此,实在有些难改,若不是师妹提醒,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但小师妹神情难得倔强,他还是放下了手,后退半分,远离古琴,道:“好吧,那我不谈了,这样可以吗?”
缘杏满意了,不自觉地翘起尾巴。
但她对大师兄刚刚一下子认出了自己的原形,好像很意外,问:“师兄,你原来看得出是我呀?”
“……嗯。”
公子羽含糊地应声解释。
“北天宫中,能够化成这个大小的小狐狸的,就只有你。”
北天君禁止弟子们互相之间透露的内容很多,但不禁原形。
毕竟禁也禁不住,他们年纪还小,公子羽尚且还好,但煈和缘杏还是小孩,修为尚浅,日后若是遇到了什么瓶颈,是有可能失控变回原形的。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大家一开始就说明白得好。
北天君给他们上课的时候,他自己也提到过,煈是“风行兽”。
不过话虽如此,因为公子羽平时与他们一起修炼不多,还并未提过这个话题。
缘杏听到公子羽的解释,没有怀疑,反而惊奇地竖起了耳朵,像是吃惊于公子羽的才思敏捷。
接着,缘杏才害羞地用鼻尖,将小香囊往公子羽的方向推了推。
她说:“师兄,这个送给你。”
“……给我?”
公子羽早就注意到了那个香囊,但听到缘杏的话,还是一顿。
他将小香囊拿起来。
虽是师妹的礼物,但这香囊实在精致得过了头,针脚一看就不是小女孩能绣出的针线,却缠绕着气息和小师妹极其相似的灵气。
公子羽拿着香囊,迟疑道:“这是……?”
缘杏难为情地解释:“这是我画的,可能保存不了太久……但如果想送师兄东西,现在我也只能拿得出这个,希望师兄能喜欢。”
公子羽先是错愕,继而,展颜莞尔。
“谢谢师妹,非常漂亮,我很喜欢。”
他道。
说着,公子羽伸出手,温和地摸了摸缘杏的脑袋。
缘杏迎上师兄带笑的眼睛,感觉自己的脸,正在迅速滚烫,她情不自禁地趴下/身子,眯起了眼睛。
师兄的手好温暖,被摸脑袋很舒服,好希望师兄能再多摸摸她,多夸奖她一会儿。
公子羽看着小师妹的模样,内心也觉得她可爱。
不过,他怕一直摸小师妹头不礼貌,很快矜持地收了手。
公子羽拿着缘杏送的香囊把玩,心里极是喜欢。
这是第一次有师弟师妹送他礼物,对他而言意义很是不同。
公子羽问:“师妹,你画出来的香囊,大概能保留到什么时候?”
缘杏难为情地说:“我仙力不高,大概只有四五天。”
“啊。”
听到这个天数,公子羽有些失望。
他遗憾地说:“这样的话,我下次离开北天宫的时候,不能戴在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