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是十分凑巧，待双耳逐渐听清楚那另一桌佣兵的谈话内容之后，我发现、那些家伙恰好谈论到一个、我们似乎曾经在哪里有过耳闻的话题……
……噢，对了，是在坐上黑渡船之前，我们由南向北途径千水帝国那个时候听到过的事情了……没错，那是跟千水帝国和拿沙勒地区的边境有关的一件事儿。
“哈哈哈哈！……咕嘟咕嘟，噗哈，好酒！……哎，对了。哥几个，说到千水帝国那片地儿嘛……就最近这个月来，你们有没有听到一些很有意思的风声？就是关于他们的边境骚乱那件事儿的。关于那件事儿，你们谁还记得？还有人记得么？”
“千水的边境骚乱事件？唔……哦——！你说那个啊！就是上个月，俺们拿沙勒这边的破落难民、那些臭要饭的偷偷跑到千水那边去搞出了点什么事，然后就越闹越大，最后弄得沸沸扬扬，搞得千水跟俺们拿沙勒的整条边境都不得安宁的那件事儿呗！哈哈哈哈，记得记得！说起来，那事儿闹到现在也有一整个月了哈。不过最近俺们团队到别的地方出任务去了，关于那事儿后来到底有些啥风声，俺也没来得及去关心。那么咋的了，兄弟？说说，你都听到了些啥？”
“呵呵，想听了吧？那我就跟你们说一说。听闻现在那头的形势，不但没有消停，而且还扩大得连千水的皇廷都快不知该怎么收场了！原本这事儿一开始，也就只是边境上的一两个城镇在闹，后来据说有人从中搅局，就越闹越大嘛，把整条边境线都牵连进去了！然后千水那边就把他们整条边境都给关闭了，还动用了大批人马一路屯在边境想平息事态，害得那些想在千水和我们拿沙勒两地之间跑的人、这下从陆路上根本就进不来了！”
“嗯嗯，对的。不过，你说的这些都是上个月就有的事儿了吧？既然那些想在两头跑路的家伙走陆路进不来，那就走海路往来呗！反正这种形势向来是你有计策，俺有对策，对那些混惯偏门的鸟人来说也没啥难办的！自从千水关了边境之后，你没发现吗？从千水那边偷渡到俺们达姆柏森的人比以前可多了不少！络绎不绝，应接不暇啊！来这儿的人多了，光顾俺们铁刺会的人也就多了；光顾俺们会的人多了，俺们镇子的赚头也就更多了！哈哈，可以说，那头边境上闹了那么一出，这头对咱铁刺会倒是件挺好的事儿呢！哈哈哈！”
“哼，或许也是吧，谁弄得清呢。咕嘟咕嘟……噗哈~~！”
“喂喂喂，你丫别光顾着喝酒。刚才你说的都是上个月的旧闻，那些旧闻俺们早就知道了！现在是10月份了，刚刚听你的口气，不是应该有啥新闻才对吗？快快快，俺们现在要听点新鲜的！”
“哎哎哎，哥几个别性急，接下来就是你们想听的新鲜料了。这些新鲜料都是进入到这个月之后的事儿，在座的大伙儿很可能还不知道呢。”
“哦？！说、说说，快说快说！”
“嗯。自打进入10月份之后直到现在，听说那场骚乱现在已经发展得更严重，只差一步就要升级成千水的边境内战了！千水跟拿沙勒之间的那段边境线不但继续在闹，没有消停，而且，现在这骚乱的范围还拉得更长更远了！从原来的千水西北，跟我们拿沙勒的边境这一部分，又一直往东拉伸到千水跟罗真国的边境，然后又往东南一直拉到千水跟雅各比公国、甚至跟南方联合公国的边境去了！这骚乱就沿着这一条长长的线这么一路蔓延过去，我抄，起码有千把公里长吧？现在从千水西北到千水东南，不知道为什么，整条边境线上的许多人，个个都像吃了猛药似的，同早先从拿沙勒这边涌入的难民搅和在一块儿，在千水国内一侧上蹿下跳，闹得不可开交，把千水官方搅得着实够呛！这情形，啧啧……要是再这么搞下去，千水皇廷恐怕是迟早都要动用精英兵马去搞定的了！”
“呵，这么劲爆？都乱到千水和南联的交界去啦？！那基本不就是千水的整条陆地边境都在闹了？！妈嘞，千水帝国这么长一条陆地边境，都在乱的话，无论怎么算都得把近百万人牵连进去吧？！看来这一下千水真的是不动点真格不行了啊！不然这局面哪还能收拾啊？！”
“对啊，所以我才说快升级成边境内战了嘛。就现在这事态，单靠千水原先屯扎在边境的人马是镇不住的了，肯定要动真格。听说千水皇廷现已经紧急调派了国内的好几支精锐，还从海外紧急召回一些能征善战的精英人马，由几个大家族的首领率领着，浩浩荡荡开往边境上各个严重骚乱区，前去平乱了。其它跟千水毗邻的国家，像刚跟迦德海圣域闹完别扭的罗真国，还有到现在还在因公爵遇刺事件实行戒备的南联，就连那个由于矿难快要濒临崩溃的雅各比公国也是，各自都往出事儿的那段边境上增派了或多或少的人马，以防千水那一侧的骚乱蔓延到自己家里去。至于接下去会怎样，现在还真没人敢打包票……嗯……不过敞开了说，要说千水这个国家，从某些方面来看，基本就跟罗真国如出一辙，都喜欢仗着自己是大国，到处耀武扬威，没事找事，所以在历史上总是跟许多国家和地区闹矛盾，还在边境上积累了一大堆跟宗教、地域和边民有关的纠纷，又不肯去下力气解决。这些边境问题一直蓄积到现在，早就成了他们国内的一个大隐患。现在好了，被从我们拿沙勒这一边涌过去的难民这么一闹，然后又有某些黑手在背后这么一搅和、一点火，呵呵呵，才一个多月，整条边境马上就全烧起来，混乱得跟什么似的，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自尝苦果呢？哈哈哈！”
“嗯，这话对……妈的管它呢，反正这祸根有一部分也是千水自己种下的，某种程度上，也是它自己活该！谁叫它也跟罗真国一样，整天喜欢打着各种名义和幌子到处欺负人，好端端地总要挑事端！现在给自己惹火上身了吧，哈哈！……呃，不过嘛……这话又得分两头了，细细琢磨，在座哥几个难道不觉得，这件事儿里边似乎很有猫腻么？俺就琢磨着，这里边恐怕远没有那么简单啊……事情的开端，以千水官方的话说，仅仅只是我们这边的难民非法涌入他们国内而引起的一场骚乱罢了。但是，千水再怎么惹人嫌，毕竟还是一个实力雄厚的大国，一群难民在边境惹了乱子，对它来说理应是很鸡毛蒜皮的一件事儿才是，应该是连个屁都算不上的！以它的实力，不说三两下摆平，就算只是要妥妥地控制住局面，那也绝对不在话下的。可是谁能料到，现在局面不但没能控制住，短短一个月之内还让事情像大火燎原一样越烧越旺，演变成现在这般模样，这怎么想也忒不靠谱了！是不是？兄弟，你丫刚刚不也提到过，背后有黑手在煽风引火吗？俺觉得，这一个才是重点啊……！在这件事儿后边……肯定还有别的事儿！”
“呵呵呵，老哥，挺有见地哈！不过这事儿咱们也没有必要说破，心照不宣就行了。其实只要仔细多想一想，谁都能发现这个猫腻。一件本来只是发生在边境一角的小冲突，他妈的怎么这么快就把上千公里的整条边境线都烧着了？！在这儿我不如给在座的哥几个多提示两句吧，你们都来想一想，是不是这么个理儿。第一个，我们这边的那些难民为什么要集体涌入千水，而且居然还敢明着跟千水对干？其中有什么理由？要知道千水可是个有实力的主儿，况且对付不怀好意的外来人可是向来不会手软的，这样还敢跟千水明着干，这不是去找死吗？第二个，在我们拿沙勒，会有大量难民聚集的地方，都是些什么地方？那些地方现在都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下？第三个，千水的边境戍守军按理说应该是很厉害的，怎么可能让一大批破落涣散、饿着肚子的难民轻而易举地就突破了边境线？而且居然还能让那些难民在千水国内一侧把事情闹大？那些难民是怎么突破戍守军进到千水国内的？那些涌过去的‘难民’，真的全都是难民吗？呵呵，想想吧，都想想……把这三点疑问都联系起来，搞清楚了，你们大概就有眉目了，对于这事儿背后是个什么情况，心里就更加有数了。哥几个都是在拿沙勒混了有些年头的，这些年来到处东奔西走出任务，总能有意无意听到些风声，相信你们多少都是能想到一些东西的。”
“嗯……照你这么说的话……”
对话说到这里，那一桌佣兵竟然少有地出现了一阵沉默，那一群大老粗竟然停下了手中的酒杯，动脑子思考起来了。还思考了好一阵子。这个情景不禁让正在侧耳探听的我颇感新鲜。
后来，似乎终于有人想到了什么，围坐于那一张桌子前的其中一个佣兵开口了，对话于是得以继续进行。
“兄弟，如果照你的这些提示想，咱似乎还真有了点眉目……不过……”说话的那个佣兵喝得红通通的脸上竟然出现了难得的严肃，“……老实说，咱心里还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这个推论。兄弟，你所说的那一层意思，是不是指……？”
“哎——”不等酒友说出重点，那一名之前给出提示的佣兵便伸出一只手去，拦下了酒友的话语，并示意在座的所有人不要再往下说了，“……哥几个，心照不宣，都心照不宣哈。这事儿的背后，你们谁想到了的，自己知道就行了；就是啥也想不到的，劝哥几个也不用再去想了。且不说我所想的这层意思是不是真是那么回事儿，毕竟只是猜测嘛……就算真是那么回事儿，说真的，这事儿跟我们，跟我们铁刺会也毫无瓜葛，我们没必要去蹚这一趟浑水。就这件事儿，最后再跟在座哥几个多提示那么两句吧：在我们拿沙勒，有一些家伙总是不怎么安分的。他们不想一辈子待在这儿，而是想要更多的东西……咕噜咕噜，噗呵~~！行了，我就说到这儿，再说这背后的底子就要被捅破了，到此为止。关于千水的这件事儿，咱们就不再提了，哥几个，好不？”
“嗯……不安分的家伙么？哼哼……”
“……”
那桌子佣兵又沉默着停顿了一会儿。
直到其中又有人打破了沉默。
“唉……他妈的，真是……聊来聊去都是挺沉重的话题啊。这当下真是到处都出乱子，罗真国和迦德海刚闹完，千水在乱，雅各比公国出了事儿，南联也在出事儿。抄了个去，俺们里特兰大陆里里外外，还能找到几个平静的地方吗？！难喽，难喽，呵呵呵呵！……噢对了，海上呢？！说一说海上吧。兄弟，还是你比较见多识广，这段时间关于海上的，你又有些啥有意思的风声没有？！”
“海上么……海上嘛……基本上没啥新鲜的东西。除了中洲海近些年来也变得越来越复杂之外，好像……嗯……噢，有了。近期有这么两件事儿，就我自个儿觉着，算是印象挺深刻，也很有那么点听头。两件事儿都是我的亲身经历。其中有一件也就是前阵子的事儿，大概……上个月初这样，在千水边境出事之前不久我遇到的。当时我们团队因为出任务途径南联，在南联一个港口看到一点怪现象，我现在也想不大明白的。你们要听不？”
“讲！讲吧，只管讲！俺们都听着呢！”
“嗯，那好嘞。是这样子：那时候我们团队接了个护送物资的任务。因为目的地距离陆地挺远，要进入到中洲海，为保险起见，我们就在开往中洲海之前，跟委托人一道先去了一趟南联的某个港口，在那里逗留了一下，补充给养。记得那个时候南联因为公爵遇刺，凶手一直也没抓到，已经戒严了一个多月。听说他们国内的几大家族都在不停地调动兵马、到处严格监控。我们到那里的时候，确实明显能感受到，那里全国上下都在惶惶不可终日的焦虑气氛，别说，真叫个阴云密布啊。好，按常理说，一个国家，国内出了这么一件轰动全国的糟糕事儿，正处在一种局势不安的当口上，那么，纵使现在他们国内并没有下令禁止国外的人员在他们国家进进出出，可是你们想想，在这么一个动荡的时间点上，除非是平时在南联确实有自己没法割舍的切身利益的那些人，还有像一些常年往来于海上、只是偶尔借南联中途歇脚的航海者之外，会有几个白痴笨蛋愿意选择在这种时候，跑到一个政局不稳、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危险事态的国家去呢？应该是没有几个的，对吧？谁不思量着应该等南联的局势平稳了之后才去那儿啊，对不对？按说这是一个常理吧？只要脑子没漏个孔，是个正常人都会这么想的，是不是？哥几个说是不是？”
“嗯，这倒是的。那么又咋样呢？你丫到底在南联见着啥了？这个你还没说啊。”
“嗯，是就行了。那我在那个时候所见的一个现象就有些反常了。当时在南联，我们在一个港口靠了岸，好像是……费申港吧？为了补充给养，我们的船在那儿停留了大半天，下午才离开的。在那段时间里，我自个儿没事干，就在港城里的一些街道溜达了一下。唔……挺奇怪的，我发现城里的外来人不但不少，貌似还挺多！那些外来人，首先可以肯定不是南联本地人了，明显跟当地人差别挺大。而且，而且啊……凭我这些年在各地儿四处走动的经验，我大致还能看得出、那些外来人里，有许多不但不是南联周边国家的人，甚至可能也不是居住在里特兰大陆上的人！那时我心里就纳闷了：在南联国内出了大事儿的节骨眼上，怎么还会有这么多外来人跑这儿来呢？！如果是在平时，可能我不会觉得奇怪，毕竟我们拿沙勒平时的外来人也多的是。但是在一个国家实施戒严的当口，还有那么多外来人聚集，我就觉着反常了。所以当时我就好奇地打量了一些外来人……然后……怎么说呢，呃……我心里吧，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不对劲。可是到底是哪儿别扭，哪儿不对劲呢？我又说不上来。反正后来，我们补充完东西就离开了南联，可是直到现在为止，对于我那时候心里产生的那种别扭感，我还是想不明白，妈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哈哈哈哈！抄，原来就是这么个鸟事儿啊！是不是你丫自己想多了啊？！别国的港口里外来人多，这关你丫个屁事啊！犯得着犯这么个迷糊么？！搞不好这就只是个偶然情况，碰巧你们团队到那儿去的时候，正好聚集在费申港那儿的过路商贩人多一些，让你丫以为不明外来人多罢了！依俺来看，你的那个别扭就纯粹是你丫心眼儿多！”
“……不可能，我觉得不可能！那些外来人确确实实是有不对劲！是别扭！我在拿沙勒干了这么些年，在外头不说走遍全世界，起码整个里特兰里里外外，带中洲海也走了个大半圈不止了！哪些人是普通商贩，哪些人不是，甚至哪些人可能是我们的同行假扮的，我自信都可以认出个七八成！我肯定那些个家伙决不是一般的往来商贩，也不是那些纯过路的人，也不是航海者或者咱们的同行，或者什么其他……！”
“唉呀~~~行了行了，甭说了！你丫爱别扭别扭去吧！俺反正觉着这话题已经没意思了！换换换，换别的话题！你不是还有另一件事儿要说么？换另一个说！”
“靠！他妈的……！早知道我就不说了……好好好！说另一个！……这另一件事儿呢，可能你们几个听起来会觉得更没意思，只是一件海上偶然撞见的很小的事儿。对你们来说是不值一提，对我来说，要不是这件事儿当时给我留下了一个挺深的印象，老子也不会去记住它！是这样，呃……噢！回想起来还真是挺巧合！也是在上个月初，9月初、咱们团队出中洲海那个护送任务时碰上的！嗯……没错，都是在出同一个任务的过程里遇到的……现在想起来，从时间上说……我接下来要说的这件、是发生在我们去到南联之前的事儿。那个时候，我们才刚接下这桩任务，我们团队的三艘船才刚刚由这儿——达姆柏森，从咱们会专用的码头出发，往西南的海上航行——因为我们那时还没跟护送任务的委托人碰头呢，还要先去那儿碰头。船出海之后一直到了傍晚……记得那是太阳快落下的时分，那时候我们离开岸边大概也有个三四百海里，蛮远的了。就这个时候，你们猜怎么着……都竖起耳朵哈，我要说的就是这事儿了——那真是……头一次让我感到很害怕的一次遭遇：我们的船队远远地遇上了另一支船队——一支由13艘船组成的船队，全是体型很大的船，比咱们的佣兵船起码大出两三圈！而且还都是能打的那种，船舷排满了一列列的火炮舷窗，上下至少分成三层，也就是三列！那阵仗，就算不说规模庞大，怎么着也足够吓死人了吧？！好了，你们猜一下，那支船队是什么来头？”
“靠，又来出谜题？行行行……什么来头是吧？唔……一般来说，在俺们拿沙勒周边的海上出现的船只，基本不会是官船了，目前没有哪个正式国家敢公开张扬自己跟拿沙勒有来往，所以周边不可能有官船出没。那么肯定就是私船啦。私船当中，要说有能力配置体型大火力猛、坚固又能打的战船的，嗯……还真没多少，而且能一次拉出13艘船这种大阵仗的，就更少了……兄弟，你是想考考俺吧？哼哼哼，可是俺也不是孤陋寡闻的！……正好近来俺也在外头听闻过一些风声。最近一段时间，里特兰周围的海域还有中洲海上，有两种很有来头的船只，是出现得很频繁的，频繁得比一般的渡船、商船、货船都要多。这两种船只当中，首先可以肯定、不是贩奴船了，在俺的印象中，贩奴船队一般不需要这么大的规模，没必要弄这么多战船来搞护卫。那么，就只剩下另一种……呵呵呵……水?蛇?船！是不是？”
“呵呵，哈哈哈哈！哎，老哥，想不到还真有你的哈！看来你的消息也忒灵通嘛，这样子都考不倒你，还让你给猜到了！对，没错儿！就是水蛇的船！那13艘船是一支水蛇船队——！所有船只，包括他们中间的那艘旗舰，全部都是装备精良，几乎赛过海军战舰的大战船！桅杆顶上全挂着一水儿的黑色骷髅旗呢！”
……水蛇船？——听到从佣兵口中冒出的这个词，一直在旁边探听的我禁不住开了一下小差。什么是水蛇船呢？唔……噢对了，那个佣兵还提到，那船队的桅杆顶上都挂着黑色的骷髅旗……黑色骷髅旗……骷髅旗……好像听说过……啊！难道，难道……？！
我的脑子里猛然闪过了一个答案。
不等我在脑子里细细地确认这个答案，很快，那个提到“水蛇船”的佣兵就在他接下来的话语中确证了我的答案。
“老子是平生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接触到那群水蛇，真的！真他妈不愧是传闻中、恶名昭著的海盗船啊！当时在海上，他们的船几乎是正面迎着我们的船开过来的！船速那是贼快，就像是存了心要把我们撞沉一样！我们三艘船大约在四五海里外时开始注意到他们，看到他们那样子开过来都害怕死了！为免生枝节，我们就赶紧想避让。谁知道，还不等我们的船完成避让的动作，那13艘船就都唰唰唰地开到离我们只有不到1海里的地方了！你们能想象吗？！那速度真是他妈的恐怖！等于是转眼就到你眼前了，你还啥反应都没有！我心想，当时那支水蛇船队要是真怀着把我们干掉的目的而来，呵呵呵……老子不得不承认，我们这三艘佣兵船压根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哈哈哈哈哈！废话——！你丫现在才知道海盗的厉害啊！那群水蛇绝对是阴险狡诈兼嗜血成性，比俺们佣兵还要狠上好几倍，你想不承认都不行！俺很久以前就见识过他们的强大！那时候在海上，俺们眼睁睁看着两艘大型战舰……不记得是谁的战舰了，反正也是体型大、很能打的那种军舰……可是，就在另两艘水蛇船的左右夹击下，那俩船硬是被水蛇的近百门大炮一顿狂轰滥炸，不到五分钟就全成了渣！海盗的船队，俺不是胡吹，如今在这里特兰大陆之上，恐怕还真没有哪个国家的舰队能对付得了他们！你丫遇到他们还能活着回来，真他妈的算你们幸运了！幸运中的幸运了！”
“嗯嗯，老哥你说的这番话，我还真得同意。当时，眼看着他们的船差一点儿就要撞上我们了，谁想突然又唰地一下，只见他们所有的船只又马上很迅速、而且很整齐地在眨眼之间全部转了个方向，最后是擦着我们的船开了过去！乖乖，同他们擦肩而过那个时候，我才真的看清楚了，他们的船到底有多大块头！我抄个去的……高高的三层火炮舷窗，几十门炮口对着我们的大铁炮，就打我们的身旁那么掠过去！我们船上很多人那时都慌得要死，都拿起兵器准备着要迎接死拼了！……我也是，那时手心里全是汗啊！呼呵~~~多亏主与星神保佑！那群水蛇幸好对我们没有兴趣，耍我们一下就走人了。不过临远去的时候，有一艘水蛇船还他妈的像在嘲笑我们似地，对着我们其中一艘船船尾不远的海面上炫耀性地开了几炮。准得要命！炮弹全都精准地落在几乎同一个点上！唉~~~……后来水蛇船队就朝着正北方向开远了，扔下我们这些人傻愣傻愣地在那儿呆了很~~~久很久……这一幕，直到现在，真的是让我怎么也忘不了！”
“哎？慢着。正北方向？！你说那些水蛇船往正北方向开去了？”
“嗯，没错儿，是往正北，怎么的？”
“哎呦，还怎么的……你丫难道忘了从俺们这儿往正北方走，是什么地方了吗？这年头，还有船只敢从拿沙勒近海往正北方向去的？！那他们不是去找死么？！”
“嗯？正北……哦~~~你说的大雾海是吧？！唔……谁知道呢？反正那些水蛇船就是往那儿去了，朝着去往大雾海的方向开走了。再说，这都已经是上个月初的事情了……哎~~~呀~~~管他们呢！那群海盗就算真是去了大雾海，他们是死是活，跟我们有个啥毛子关系啊？！大雾海历史上弄死和弄没过的人和船多了去了，再多几个送死鬼又咋样？！横竖也就是群海盗！老哥，你还替那群水蛇操这份心干啥？！来来来，这一回，可轮到你不要那么多心眼儿了！来，咱们干了这杯——！咕噜、咕噜……”
“嗯，也是个理儿……好，俺们喝！干——！！咕噜咕噜……”
“……”
在这之后，那桌佣兵的谈话内容也跟前一桌佣兵一样，逐渐转移到其它无关紧要的内容上去了，什么女人啦、买卖啦、香料市场之类。因此，我也没有再继续听下去。
事实上，就算那两桌子佣兵接下去的谈话内容依旧很有听头、很有价值，我想自己也没有心机再继续听下去了。因为他们在之前的对话中所爆出来的信息，已经足够让我在脑子里咀嚼和消化好一阵子的了。
——前一桌佣兵所说的、关于迦德海圣域和罗真国的摩擦，以及雅各比公国的采矿团在斯凯克莱什山脉中发生恐怖事故的信息，这两件事毕竟离自己比较远，所以不去管也没关系。
——还是后一桌佣兵所爆的消息更能引起我的关注。想不到我们一行在经过千水那时所听闻过的骚乱事件，到了现在竟已蔓延到了千水东南，亦即南联西北部的边境线上。这不由得令我的心头对自己祖国以及亲人们的安危更增添了几分忧虑。而且，距离发生在7月中旬时的老公爵遇刺事件，已然过去了3个月，听到南联国内的局势直到现在还是没有一点变化，依旧一片阴云密布，迷雾重重，人心惶惶，这就使得我除了在忧虑之外，对这件事情及其背后所隐含的种种疑团更是深感疑惑和不安。另外……对于我们此次远行背后的真正含义，我心中也更加想要弄个明白了。
——至于海盗。这个话题，再一次勾起了我心中、关于坎伯雷大叔遇害的那次海上遭遇的悲痛回忆。是的，坎伯雷大叔、还有那条客船上百余条无辜的性命，就是惨死在海盗船丧心病狂的炮击之下的，这件事我和温德怎么也不会忘记！我直到如今都还清晰地记得，那个肤色黝黑的年轻海盗头子脸上的狰狞！现在，听完那些佣兵的一番描述，听到佣兵们竟然也对那群混蛋心怀畏惧，我心里边对于“海盗”这个概念，似乎也变得更加地警觉、厌恶……和害怕了。
——这一群杀人不眨眼、用极其残忍的方式杀死了坎伯雷大叔、而且竟然连强悍的拿沙勒佣兵也不放在眼里的、常常被人们惊恐地以“水蛇”这个蔑称来提及的混蛋，在现实中到底强大和可怕到什么程度？！
……
“好了，菲利欧。把剩下的果汁喝完吧，我们要结账了。”
就在这时，埃尔叔冷不防地对我这样说道。
回过神来的我一愣：“哎？埃尔叔，我们……要走人了么？那个，不需要再多坐一会了？”
“不用坐了。”埃尔叔一口气喝干了剩下的啤酒，微笑着答道：“我觉得足够了，事情已经做完。现在到了午休时间，我们再坐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走吧。”
埃尔叔这番话，言下之意就是：我们在这里已经打听到了我们想要的充足的信息，这一趟来探风的任务已告完成。而且现在是午休时间了，午饭时间的人潮高峰期已过，就算再在这里继续坐下去，恐怕也不会再出现更多有用的信息，所以我们可以走人了。
我转过脸去，再一次环视了一下整间酒馆，发现确实如埃尔叔所说，除了有两三桌还在那里口沫横飞的佣兵之外，坐在大堂里的客人早已经减少了许多。——吃完了午饭，人们都各自散去，继续他们各自的事情去了。
即便是依旧围坐在酒桌前的那些铁刺会佣兵，唔……听起来，他们现在口中所侃的话题已经提不起我们任何的兴趣了。
“嗯，好嘞！”我回过头来，学着埃尔叔的样子，抓起那杯还剩一小半的果汁，一饮而尽，“咕嘟、咕嘟、咕嘟……噗哈~~！爽！埃尔叔，咱们走吧。”
“呵呵呵……”埃尔叔早就在一边跟店伙计结完了帐，慢慢地站了起来，“好，走了。还有一个下午，让我们再随处逛一逛去。”
于是，拿上自己的东西，埃尔叔和我不声不响地离开了桌子，再次在没有引起他人注意的情况下，不动声色地走出了这间“万鬼狂欢”酒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