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人?!眼前这4个萍水相逢的陌生青年,竟也是旅人吗?!话说,阿尔文到底是怎么看出来这4个是旅人的?从我自己的角度来看,我压根就看不出、他们跟里特兰大陆上的常住居民有多大分别。妈呀,这到底要怎么分辨啊?!——我越来越感觉,随着接触到的新事物不断增多,自己初级学院里面学来的东西是愈发地不够用了。
另外,听阿尔文向那个青年提出疑问的口气,似乎纵然同为旅人,苍松旅团同青年4人,彼此之间也是完全陌生的。这么看来,旅人这个群体,恐怕比我以前所想象的要远为庞大复杂得多呢,里面说不定也是分为许许多多不同小团体的吧?就跟“佣兵”、“航海者”这样的词所大致指代的一类人群差不多,“旅人”也仅仅只是对一类庞大群体的、很笼统的通称而已吧。
另一头,听了阿尔文和那个青年之间的一问一答之后,埃尔叔和珍姨之间也不动声色地、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并很有默契地微微点了点头。——这是什么意思呢?难道说,两位长辈在暗中也早就看出来那个青年与其同伴的旅人身份了?
具体如何,两位长辈不声张,我也就不清楚了。不过两位长辈脸上关注的神色在这一问一答之后变得更加明显,这一点我倒是能察觉出来的。不管怎样,我也不出声,只管闭着嘴在一边听就好。
“呵……!真有你的,兄弟……!”
注意力回到正在进行的对话之上。当阿尔文听了那个青年的回答,脸上略显不可思议。
“一眼就看出了我们的身份……好吧,看来大家毫无疑问是一个道上的了!换着是这片大陆上的常住居民,基本上是分辨不出这一点的。”
“呵呵,彼此彼此。”青年笑了一笑,“不过骑马的这位兄弟,你倒是也承认得很干脆啊哈,毫不避讳,痛快。”
“哼,不干脆也没有用啊。既然被你这个旅人看穿了,我们再多掩饰也无意义。”阿尔文并没有跟着笑,“而且,既然大家同是旅人,那么在这片里特兰大陆上……至少在大陆南部,我思量着,你们同我们之间、应该也不会出现什么无法容忍的分歧。再说,我们这一行来到这里,自认为不过是来干我们身为旅人该干的事情而已,合乎情理,也没有不怀好意的动机,干完就离开。光明磊落,被其他旅人看穿又如何?”
“哦……那就是说,你们是来大陆上探寻某些未知东西的了?原来如此……作为旅人,这么做确实毫无问题。”青年微微点了点头,“那么……如果我要问你们来这里要找的是什么,想必……你们也是不会相告的吧?”
“没错,我们就只是来大陆上做某种探索任务的。至于探索什么,我们确实无可奉告,抱歉。你也是旅人的话,道上一些规矩你是懂的,对吧?不过,你我虽然都是旅人,可有那么一点、我还是想事先跟你们说清楚:兄弟,我不管你们这一行是混黑的、还是混白的,但我们自己可不是混黑道的,也不喜欢混黑道的!所以……你不要嫌难听,我只是丑话说前头——如果你们真是混黑道的……那么,纵使我们很感激你们在亚德尔堡的舍身搭救,但是……我们和你们、也许不应该再继续同路下去了,因为我们无法信任你们。之后大家最好还是各走各路,井水不犯河水。我们可以当作没见过你们,而我们也不想再见到你们!”
这番毫不客气的话语一出,一丝不协调的气氛顿时在周遭生起。
——阿尔文所说的“混黑道的”指的是什么呢?难道指的是……黑道旅人么?
——是的,这是一个我偶尔能够从人们日常的谈论当中听得到的词语,其出现频率就跟“旅人”不相上下。我想我能猜想得到,这个名词、所指代的必然是一类特殊的、很不寻常的旅人。虽然应该也属于旅人的范畴,但是一定具有某些很不一般的特点,所以才需要在“旅人”前面又加上“黑道”这个定语以示区分。不知道在现实当中,这究竟会是怎样的一类旅人?从小到大从没有离开过里特兰大陆的我、当前肯定是无法理解的,就如同现在,即使接触到了苍松旅团,我暂时也还是没看出来,所谓旅人、跟我们大陆上的常住居民究竟有哪些不同一样,没有任何具体的印象特征刻在脑子里,自然形成不了清晰的理解。
——不过,听到阿尔文提及这一类旅人之时、口中所显露出的那种不快、甚至带有点厌恶的语气,我或许还是能够明白一点的,那就是:所谓黑道旅人,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受人欢迎的人群。黑道黑道,带这么一个前缀定语的名词,能代表着什么好东西?想必不能。
——如此想来,阿尔文莫非是在警惕眼前的青年?是在提防青年及其同伴是……黑道旅人?
眼前,与我和埃尔叔同乘的这个青年听罢阿尔文这一席话,遂收起了笑颜。但他并未生气,表情依旧温和,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嗯……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少顷,青年用平缓的语气,对阿尔文说道:“兄弟,你们要表达的意思,我理解了。我知道你们还在对我们4人的身份有所顾虑。放心,我马上就可以向你们、还有两位前辈们证明:你们大可不必担心,我们4人绝非不怀好意之人,也绝不是你们心中所不愿遇到的那一类人——不是黑道旅人。”
在我们关注的目光之下,青年很快弯下身、伸出右手朝他自己身边的一只包袱里摸去——是的,他们4个每个人也携带着胀鼓鼓的布包袱。
从包袱里,他摸出了一本像是证件一样的小簿子,然后便用手平举着、在众人的面前慢慢地来回展示。
仔细看,小簿子的大小就跟一本由正式国家所颁发的官方证件差不多,其封面和封底均为硬皮,通体一片深沉的藏蓝色。封面和封底上并没看见文字,但是,位于封面位置上的一个醒目的烫印标志,却足以明确显示出这个小簿子所代表的实际含义了——一个亮银色的十字星徽标。
十字星?!——看到这个熟悉的标志,就算是我,也能一下子猜到,这个小簿子必定跟十字星教有着紧密的联系。
两位长辈以及阿尔文他们自然就更不用说了。
“哦……!”阿尔文看到那个带有十字星的藏蓝底色封面,似乎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旅团的其他三人各自也都一脸心领神会的模样。
“如果我没有记错,那本是……由十字星教会颁发给世俗人士的、特殊合作关系证明书?”旁边,同阿尔文并驾齐驱的迈乐凯也发了声,“4位兄弟,你们是跟十字星教有着特殊合作关系的?”
“嗯,猜得没错,兄弟。”青年应道,“这个证件上边,不但有一位枢机掌事、而且还有迦德海教廷的一位枢机主堂亲自盖的印章呢。不信,我可以马上把这东西给你们过一过目。不知方便看一看么?”
说到这里,他将小小的证件打开了来,用手捏着中缝,继续在我们的眼前来回地扬,向我们展示着证件里的内容。
在打开着的证件扫过我的跟前时,我睁大眼睛细细观察了一下。只见左侧白底页面上有一个表格,表格之中有几行庄严工整的、用黑墨笔书写出来的字体,而就在这个表格的正下方,确实有三个非常引人注目的、颜色鲜红且均匀的印章;右侧的白底页面上,除了页面下部有一大段密密麻麻、看着像是“持证者注意事项”之类的小小印刷文字之外,在页面上部的大部分空白处,我还隐约看到了一个像是用钢印印出来似的、线条复杂的魔法阵图案——是的,应该是魔法阵图案——这个图案跟证件页面的底色一样是白的,如果不是因为它像钢印图章那样,在光照之下显现出凹凸有致的立体感来,我几乎差一点就分辨不出来,还以为那个位置上什么都没有呢。
——乍一看去,这些的确全都很符合一本官方证件所应包含有的内容。至于右侧页面上看到的那个魔法阵图案,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个东西应该是用作防伪用途的。
“嗯……既然你这么说,我们也就不推辞了。请把你的证件给我看一看吧,可以吗小伙子?”
就在证件被青年来回扫过几遍之后,埃尔叔说话了。他向青年提出了浏览证件的请求。——阿尔文等人现在正骑在马上,珍姨也正乘坐着另一辆马车,现下均不方便确认青年手中的证件。唯有与青年同乘一车的埃尔叔可以。
青年爽脆地答道:“没问题,前辈。给,请小心别让证件掉下车去。”
说完就将藏蓝色的小簿子递了过来,没有踌躇。
埃尔叔小心翼翼地接过了东西。拿在手上,先是正面背面反复地端详了一番,然后才打开小簿子来,开始仔细浏览上边的内容。
虽然也同在一辆车上,但我并没有凑到埃尔叔跟前去看那本证件。——我对十字星教相关的东西向来不感什么兴趣,或者说没什么认识。更主要的是,经过刚才亚德尔堡那一场激烈的突围,我现在躺在宽敞的车斗上,纵然奔跑的车子相当颠簸,但也还是不想起身。
“昆廷?麦尔斯通……?”浏览了一会儿,埃尔叔从证件上念出了这个姓名。念完这个姓名,他下意识地看了看面前的青年。
“是的,就是我。”青年点点头。
——原来他叫这个名字啊。
“嗯,呵呵。小伙子,那我就称呼你为‘麦尔斯通’……没问题吧?”
“没问题,前辈。其实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大可以叫我‘昆廷’都行,叫起来还显得更简洁些呢。”
“哦,呵呵呵,行,也可以。那我们就顺着你的意思,以后就叫你‘昆廷’吧。”
埃尔叔笑笑,目光继续落到证件上。
“十字星教廷、特殊事务合作伙伴关系证明书……持证人姓名和基本信息、合作关系的基本说明、两位枢机处要员的署名印章……还有迦德海教廷的官方圣印。嗯……还有一个防伪用的魔法印。做工非常精细,相当严谨……嗯……不错……”埃尔叔仔细地浏览着上面的信息,同时也在鉴别着证件的真实度——话语之中也确证了我对于证件上那个魔法阵图案的用途的猜测。
须臾,他合上这本藏蓝色的证件,再次观察了一下封面和封底,终于点着头,将之递回给了那个名叫昆廷的青年。然后他又朝珍姨和阿尔文等人郑重地点了点头——埃尔叔肯定了证件是真的。
尽管有了埃尔叔的确认,但看样子,马背上的阿尔文心里还是存有一些疑虑。只见他转过脸去,跟旅团的其他三人悄悄地商量了两三句。
——或许,他们对于这本证件依旧有所疑虑的地方、就是右侧页面上的那个防伪魔法阵。那个还没检验过真伪呢。
——按照我日常中对于带有魔法防伪功能的证件的认识和理解,这种证件一般都属于比较重要的证件类型。证件上的那个防伪魔法阵——或者叫魔法印——通常是一个经过特殊加密·处理的、只能由该证件的真实持有者才能够启动的魔法图案,除了真实持有者本人之外,这个防伪魔法印基本上不会对其他任何人的举动或魔力产生反应。而且,当这个魔法印被真实持有人启动之后,随着章印被激活,证件上的特定位置还会相应地显现出某些隐藏的魔法信息,以此来表明证件本身的真实性,而不是伪造的。
——可见对于确认那个名叫昆廷的青年及其同伴的准确身份信息,阿尔文等人真的是十分地谨慎。难道不同的团体和归属的旅人之间来往,真的具有如此之大的风险性,以至于阿尔文他们非要警惕到如此程度不可?否则他们何必要谨慎成那样子?
还好,纵然有着这样的疑虑,事情可并没有因为这些而产生不和的波澜。
因为昆廷似乎早就料到了阿尔文他们心中存留的这些疑虑。
“那位名叫昆廷的兄弟,你那本证件上的魔法印,能不能……唔……?”
就在阿尔文回过头来,心中的疑虑才刚说出一半的时候,只见昆廷早就已经再次打开了手上的那本证明书,将自己的右手大拇指轻轻地摁在了右侧页面那个魔法印上。
随着大拇指发散出一丝金色的魔力辉光,证件之上、那个原先像一个钢印那样并不起眼的魔法印、很快就出现了明显的变化,先是颜色开始改变,由原先跟页面底色一样的白色,转变成了藏蓝色——没错,就跟证件封面一样的颜色。然后,昆廷抬起了摁在页面上的拇指,这只圆形的、小小的魔法印便缓缓地顺时针转动着,自动脱离了证书的内页,慢慢上升,最后悬在页面上方的半空之中,悬浮在了昆廷本人的面前。
紧接着,悬浮的魔法印正上方开始由隐至显地、渐渐凭空浮现出一个亮银色调、其中还带着一点品红色辉光、象征着十字星教的三维立体十字星标志——准确说是标志的全息影像。这个十字星标志影像大约有一个手掌那么大,而且以同样的速度,随着底下的悬浮魔法印的转动而转动,让处于四周的每一个人都能清楚地看到它的造型。
这还不止,昆廷用左手又一次把那本打开着的证件举了起来,将封面和封底再度展现于我们的眼前。
原来魔法印启动之后,那个烫印在证书封面上的十字星徽标也跟着发光了——同样是闪耀的亮银色光芒。不但如此,徽标下方也显现出一行我们先前根本看不到的发光文字——“诸圣灵、你们当享有丰盛生命”——又是这个出自圣典《束缚篇》的句子。
同样地,封底之上也显现出了一个原先看不到的发光图案——星神罗莎莉卡的全身像。就跟我们平常所见过的神女像一样,秀美、庄严。
大概半分钟,昆廷再次将带着魔力的拇指在页面上摁了一摁,十字星影像于是消失,封面和封底上的发光部分图形文字消退,悬浮着的魔法阵也徐徐降下,附着回到证书的右侧页面上,重新恢复成一只钢印的模样。
“……”
看完昆廷的这段防伪魔法印演示,阿尔文他们也无话可说了。
昆廷的这个举动所要传达的信息,已经很好地传递到了所有人的心里。是的,经过这个魔法印的验证,对于这个青年所要透露的、关于他自己的一些身份信息——至少对于“他是一个跟十字星教会有着某种合作关系的旅人,并非黑道旅人”这一点——应该不会再有人能够怀疑了。
“如果前辈们、还有那几位旅人同道兄弟还是不够放心的话……”昆廷将簿子合上,拿在手中,“我的三个同伴身上,各自也都有教会所颁发的同样的合作证书,一并拿出来,逐一给大家都验证一下吧?马蒂……!”
昆廷扭头就要招呼他的几个同伴,但马背上的阿尔文立即伸出手去,阻止了他。
“行了,够了,昆廷兄弟,暂时到此为止吧。好吧……你们的证明很有说服力,我们感觉到了你们的诚意。别的不敢说,起码我们可以确定,你们的确不是黑道旅人了。而且,有资质跟十字星教缔结可公开的合作关系的旅人,据我所知,行事作风上多数还算是比较正面的。就凭这两点,我们跟你们之间、虽然并不能马上就可以无拘无束地交流,但至少在这片十字星教廷所在的里特兰大陆上,跟你们一道和和气气地同行一段路,并且在一定程度上信任你们,还是可以的。就是这样。”阿尔文说道。
“呵呵。”昆廷笑了笑,“可以和气地同行一段路,这就足够了;一定程度的信任,也足够了。谢谢你们,几位兄弟,还有前辈们。放心,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们还想对我们的证件进行验证,我们随时都可以给你们检验。”
说完,他就将那本证件收回到自己的包袱中。
阿尔文听后也不再说什么,扭过头去,专注于驾驭马匹的行进。
这时,不经意间的一瞥,我竟然发现埃尔叔不动声色地、在其他人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对着旁边的那一辆马车上使了一下眼神。顺着这个眼神的去向,我悄悄地转眼瞄去……果然见到,坐在另一边车斗上的珍姨、像是在暗暗回应埃尔叔的某种暗示似地、用看似无意的动作正了正自己衣装的腰间口袋部分。
——隐隐中,我感觉到了两位长辈在暗中依然保留着的一份警惕。
——暗自想了一想,我大概清楚了个中原因:摸摸腰间的口袋,暗示的可能是注意确保身上藏着的重要物品之意。两位长辈、应该是不想让藏在珍姨身上的那两件重要之物让昆廷和他的同伴知道……是的,就是那两只小东西。仔细回想下之前在亚德尔堡城内、我们一行同阿尔文他们的那番交谈就能明白,隐藏在两只小东西内的一些事物、必然是不适合让旅人,而且还是跟十字星教有合作关系的旅人得知的……
待昆廷将证件收回包袱回过身来,埃尔叔也若无其事地继续开口,将大家的话题转到别的事情上:
“好吧,既然我们大家已经消除了彼此之间在刚见面时的一些疑虑,那么接下来的这一段路程,就让我们好好地相处和交流吧,好不好?”
顿了一顿,见没人对此有异议,埃尔叔就放心地往下说去:
“嗯,好的。那我们来谈点别的话题吧。小伙子,噢,不对……昆廷,既然你说、你们跟教会之间有着合作关系,那么身为旅人的你们、这一次到这片大陆上来,莫非是受到教会的委托而前来执行任务的吗?这一茬,方便跟我们说一说么?”
“我们吗……?”昆廷听后想了一想,便开始说道,“不,前辈。我们这一趟来到大陆上,基本上也跟那边四位旅人同道兄弟一样,是来探寻某些东西的,呃……说清楚一点就是来寻找某些人。虽说我们是跟十字星教会有合作关系,不过这次到这儿来,所做的事情跟教会并没有关系。我们是来做我们自己的事,不是受教会所托而来。身上带着合作证,只是为了图个方便,方便我们自己在路途当中,可以顺脚在遍布大陆各地的教堂和修道院里蹭吃蹭住而已。因为有了这玩意,就等于有了让那些教堂和修道院的神职人员接待我们这些合作伙伴的凭证,于是每行经一处,咱们都可以把当地由教会所建的设施当旅店来使,哈哈哈哈……其它倒是没别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呵呵,真行啊小伙子,拿着合作证就能在教会的地方蹭吃喝,都不用花钱吧?”
“不一定,有时候钱还是要给的。十字星教会的人可不是傻蛋,让过路人都进来白吃白喝,他们也不干。很多时候,旅费住宿费可以不用给,但香油钱啊募捐啊什么的、多少还是得让你施舍点,这么一说你也拒绝不了是吧。说到底,只要他们想,总能变着名目叫你掏腰包的。所以我说的是、我们只能把教会的设施当旅店来使,但是不一定当得了‘免费’旅店来使哦,哈哈哈!”
“噢,真精明啊,哈哈哈哈!”
说到这里时,埃尔叔同昆廷一道笑出声来。
二人笑完,埃尔叔接着问道:“那么,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唔……硬要说的话,还不算找到。”昆廷回答,“不过,我们目前已经寻获了一些大致的线索,只要接下去能够进一步地进行更详细的确认的话,兴许就能真正找到了。但其实,单凭目前手头掌握的这些线索,也足够我们打道回府的了。所以,究竟是要继续在这里寻找下去,直到找到要找的人为止呢?还是就此收工,离开这里回去呢?就这个问题,直到在亚德尔堡作停留的时候,我们都还在斟酌当中。然后……”
说完这一段,昆廷似不经意地转过脸去,看了看坐在对面另一辆车上的人——准确说……应该是凯琳、温德和珍姨三人吧。
对面,温德那家伙、似乎莫名其妙地对于昆廷很有些排斥,就在昆廷的视线向那边投过去的时候,他几乎是反射性地从倚靠着的车围栏上弹起来,猛地用自己的身躯挡在了凯琳身前。臭小子显然是有意要遮挡昆廷看向凯琳的视线——不管昆廷究竟是不是真的有在看凯琳。
“哦,原来如此。”这边,埃尔叔看似并未在意眼前这一系列的动作,继续朝昆廷搭话,“然后……你们就在亚德尔堡的城门大街上遇到了我们一行,是吗?”
“呃……对,是的。”昆廷回过了头来,“呵呵,然后我们就那么地巧,在大街上偶遇了前辈你们一行人。说起这个事来,呵呵,我又想要向那边那位小女士再致一下歉意了。实在抱歉。当时我自个儿在街上,为这一次来到大陆上要做的事情琢磨得入了神,不小心就冒犯到了小女士,冒犯到了各位。这实在是我的过失。”
“呵呵,行了,没必要再道歉了。后来你们挺身相助,帮了我们大忙,我们不但不责怪你,反而还要感谢你和你的同伴们才是了。”埃尔叔笑着寒暄。
“哈哈哈,前辈,您、您怎么又客套上了。甭提了,区区小事,大家都甭提了,好不?”
“呵呵,好。”
“嗯,嗯……那么,总之,这就是我们这次来到里特兰大陆,来到拿沙勒地区的目的——来找要找的人,跟十字星无关……喔,不过,按照我们旅人的规矩,我可不会告诉你们我们要找的是谁哈。这一茬就不好意思了,呵呵呵,打住,打住。”
“嗯,没关系。之前也说了,只要你们不是黑道旅人,不是不怀好意地接近我们,我们不会深追什么,也可以放心地和你们交流、同行一路。待同行到必须各走各路的时候,你们继续做你们的事,我们也继续我们自己的事,好聚好散,这就够了。没什么大问题。”
“嗯,谢谢。不过前辈,说到这儿呢,我这边也想问您一问了,请别怪我太多心哈。初看你们两位前辈,还有这两位小兄弟和那位小女士……”昆廷伸出手,温和地指了指我,还有另一辆车上的珍姨、凯琳和温德,“你们几位应该都是生活在大陆上、或者大陆周边的人士吧?为什么你们会跟骑在马上的那四位同道兄弟同在一块儿旅行呢?在我印象中,我们旅人跟里特兰的居民一同旅行的事儿可非常少见。另外,在亚德尔堡第一次跟前辈相遇的时候,我记得,当时似乎并没有遇到这四位兄弟呢?”
“哦,这个啊。”听了这个问题,埃尔叔几乎未加思索,张口就开答了,“我就简单说吧。这四个年轻人呢,前面他们自己也说了,是来到里特兰大陆上探寻东西来的,中途需要经过拿沙勒。由于他们四个很少来到大陆上,对环境不熟,因此需要有个对大陆环境比较清楚的人来协助他们。正好,他们的老导师、以前在大陆上跟我们两人……”
埃尔叔指了指自己,又指指珍姨。
“……曾经有过一段颇深的交情。老导师以前就是个旅人,却跟我们这两个大陆上的人结下了友谊,所以老导师信得过我们两人,于是便把他们四个托付给了我俩带着,协助他们完成此次在大陆上的探索任务。老导师自己由于还有别的事,这次没跟我们一块来。于是乎,这次的探索就由我俩就带着他们四个,顺便又带上我俩自己的三个小学徒一起来做,协助他们完成任务的同时,我们自己也可以当做是来进行了一次难得的探险活动,算是一举两得吧,呵呵。其实在亚德尔堡跟你偶遇的那时候,我们俩和三个小学徒也才刚刚跟他们四个联系上呢,所以当时你没见过他们很正常。我们本来就是约好了在亚德尔堡碰面的。唉……说起来,我俩的这三个小学徒啊……”
埃尔叔又指指我们三个小年轻。
“……学艺未精,又涉世未深,都一副愣头愣脑的样子,这样下去怎么行呢,所以正好借这个能中途来到拿沙勒的机会,带他们一道出门来长长见识才好。虽然这片混乱之地是很危险,即便是对于大陆上的人来说也是如此,但是要想成为一个本领精湛、能够顶天立地的能人,就是得经历必要的风险,并且勇敢地跨越过去,才能让自身的水平得到质的飞跃嘛。小伙子……哦不,昆廷,看你应该也是过来人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嗯,嗯,说的是,前辈说的是。”昆廷听得不住地点头。——恐怕也只能不住地点头,因为埃尔叔的这番话说得实在是太滴水不漏了,听得人是一愣一愣的。
——虽然表面上不露声色,但是对于埃尔叔这段临场发挥的糊弄说辞,当下我在心里边却早就笑翻了。想不到,埃尔叔忽悠起人来也是这么的游刃有余啊,哈哈哈哈哈。至于话里边提到的“老导师”,怎么想都肯定是以坎伯雷大叔为原型的。请原谅我们,大叔。
前面的阿尔文也不禁回过头来瞥了埃尔叔一眼,微微露出一笑。
不管怎样,关于双方各自来到拿沙勒的原因,这一茬大家总算是都讲明白了……或者说,是都糊弄过去了。接下来,话题终究是转到了属于正题的事情上来。
“好了,我们大家各自来到拿沙勒这里的理由,暂时就说到这里吧。”埃尔叔做了一个话题转折,“接下来,我们或许应该商量一下眼下的事情了吧,同路的大伙儿们。既然大家决定要在一起同行了,那么,这个恐怕就是我们当前最迫切需要做出决定的问题——我们大家下一站要往哪里去才是上策呢?”
这个问题出口,队伍中顿时短暂沉默。
就在沉默之中,埃尔叔转过脸去,看了看躺卧在车斗一侧、就在我身边的那个奴隶男孩——他依然昏迷不醒。
然后,埃尔叔又观察了一下我们的马和车当前所行进的方向。
见无人说话,埃尔叔于是又自己开口,先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们自打刚才脱离亚德尔堡城之后,就一直沿着原野外的这条大路在行进。这条大路是往西的。我记得我们一行——我是指我和我的同事,以及我俩所带的三个年轻人——在遇到昆廷之前,就是沿着这条路来到亚德尔堡的。对我们一行来说,现在是在走回头路。要是这样一直往西走下去,过几天我们又会回到岩岭村去。但是,我们还有必要回到那里去吗?”
“我认为不应该去岩岭村,弗莱明前辈。”前面,阿尔文一边驾着马,一边表达出自己的意见,“当初,我们四人的老导师、不就是因为觉得在岩岭村碰面不合适,才决定让我们在亚德尔堡城跟你们一行碰面的吗?是吧,前辈?现在又要去那个地方,我觉得不好。”
说到这里,阿尔文还回过头来,分别跟埃尔叔和珍姨对了一眼。——看来,阿尔文他们四个、正在很有默契地配合着埃尔叔之前所说的那一段掩饰说辞。
同时,阿尔文说出的这个意见,也是暗含有他的道理的——仔细想想,当初,阿尔文他们的旅团就是因为觉得继续待在岩岭村不安全了,才转移到亚德尔堡去的。现在要是回去,那不等于又要回到不安全的地方去?
“嗯,也对。”埃尔叔心中,自然是懂得阿尔文的意思的,“既然去岩岭村不合适,那么,我们接下去就不应该再往西走了,应该改变方向,到拿沙勒别的城镇去。昆廷,你觉得如何?现在这两辆马车是你们的,你们愿意载我们继续走下去吗?”
见埃尔叔问到自己的意见,昆廷想了一想,答道:“没有问题。本来我们这一趟来大陆上所要做的事情,就是找人,也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只要不拘泥于一定要做个完美彻底,其实我们早就可以收工离开拿沙勒了。现在与前辈你们一道同行,对于我和我的同伴们来说,不过算是额外跑跑腿。既然先前我们都愿意站出来帮助你们了,不如就干脆帮到底吧。反正我们4个当前也不急着回去,跟着你们多走走没啥大碍。你们要去哪,我们都可以用马车载着你们去,直到到达你们想去的下一站目的地为止,都行。”
“嗯,谢谢你们的慷慨。”埃尔叔点头赞许。
听完苍松四人和昆廷团队两方的意见,埃尔叔又停顿了一会儿。他从自己的包袱里,又拿出了那张拿沙勒地区地图,在颠簸的车上认真查看了一番,思考片刻,然后才接着往下:
“那么,关于我们大家接下去的去向,我有了一个大致的想法:首先,我们不会再去岩岭村;其次,我们接下来要去的目的地,最好不要再处于刀锋佣兵会的势力范围之内,以避免再次跟刀锋会的佣兵发生冲突;再次,我们要去的地方,最好拥有一个能够有条件治疗、并且收留这两个奴隶小男孩,保护他们俩不再受到佣兵和贩奴团队侵扰的设施和机构。考虑到以上这三个因素,我想了想,那么,我们或许就只能往北走了。”
“往北吗?”珍姨难得地搭了一下腔。
“嗯。”埃尔叔应道,“因为刀锋会现在占据了拿沙勒东部、东南部还有中部的一大块地盘,要走出他们的势力范围,要么向西走,要么往北。向西就是往岩岭村的,我们既然不去那里,当然就只有往北了。”
“往北的话,那么北边具体是个什么环境呢?那里是哪个佣兵会的地盘?又有些什么城镇呢?”珍姨接着问。
还不等埃尔叔作答,倒是昆廷出人意料地先开口了:“只要一直往北出了刀锋会的地盘,就进入到了鬼面骑士佣兵会的势力范围。鬼面骑士佣兵会的势力范围内有几座比较大型的城镇,都拥有可以治疗、收留逃脱的奴隶,以及保护奴隶们的人身权益不再受到侵犯的设施——那就是由十字星教会的分支修会之一——圣星济会所建的教堂和修道院。救济苦难的奴隶,是符合圣星济会的立会宗旨的。而且,这些设施内部都属于十字星教的神圣领地,里面常驻有负责护卫的教会骑士队,只要奴隶们进入到设施内,济会就可以根据情况,庇护他们不再受到外人侵犯。因此,把两位奴隶小兄弟转移到那里去,只要处在教会人员的监护下,他们在拿沙勒就可以安全了。前辈的判断是正确的。”
“哦?”
忽然听到昆廷如此详细的讲解,埃尔叔、珍姨还有阿尔文四人都不禁面露讶异之色。
而昆廷还在继续着他的说明:“在那几座拥有圣星济会设施的大型城镇之中,又数位于拿沙勒中部偏东北方向不远的小燕镇、距离我们现在的位置最近。从我们现在的位置,只要往西北方向走大约三天半的马车路程,就可以到达小燕镇。所以我们的下一站,去那里应该是最合适的了。”
“嗬……!行啊!”听了昆廷的一番说明和建议,埃尔叔都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感叹,“小伙子,看来你们、比我们所想象的还要更加不简单呐!之前在亚德尔堡,你所施放的那个破门魔法,其中所体现的实力已经够让我眼前一亮的了,想不到,对于拿沙勒这里的地理情况,你也同样掌握得非常扎实嘛。呵呵呵,都快超过我这个生活在大陆上的人了!”
“前辈过奖。其实身为四处奔走的旅人,拿沙勒地区对于我们来说,虽不能算是熟悉,却也同样不算陌生,这可能得益于我们来往大陆上的次数比许多其他旅人要多的缘故。况且,我们又是跟十字星有着合作关系的,对于大陆上各个地方的教会设施的分布,当然也会略知一二。所以,这些并没什么可夸耀的。”
虽然埃尔叔赞赏有加,昆廷却只是淡淡地这样回应道。
“嗯,原来如此。不过无论如何,对于‘下一站我们要去哪里’这个问题,你所说的答案、可以说跟我所想的是大体一致的,小伙子。”埃尔叔点点头,接着说道,“这么一来,关于我们下一站的总体目的地、基本上就可以定下来了——就是小燕镇。大家对此有什么意见吗?”
“我有一点疑问,弗莱明前辈。”前边的阿尔文又发声了。他说出了他的顾虑,“把目的地定为小燕镇,虽说确实是个不错的判断,但是这路程是不是太远了点?刚才听昆廷兄弟所说的,如果他说的没错,那么小燕镇距离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就起码需要三天半的马车程才能到。三天半啊!可是,你们看看躺在车上那两个奴隶小兄弟现在的状况……以他们这样严重的伤势,怎么可能挺得到小燕镇呢?”
——是的,阿尔文所说的这一点也确实很成问题。两个奴隶男孩之前在同奴隶贩子们的搏斗当中都受到了相当严重的创伤,以致现在都昏迷不醒。而其中一个男孩的肩膀上,还残留着一截锐利的铁钩呢。这段扎入身体的异物若不能及时清理,是很容易使伤口感染,产生更严重的并发症的,到时男孩的生命将岌岌可危。以男孩们的伤重程度,当前都必须要找个地方马上为他们进行治疗和处理,是绝不能再拖延下去的,别说要等待三天半的时间,就是一两个小时,恐怕也等不了!这可怎么办?
阿尔文的担忧,埃尔叔应该也不是没有想到的。但是……
只见埃尔叔长长地一口叹气:
“唉……是啊,这是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我们大家合力才将两位小男孩从奴隶贩子的手中拯救出来,不能再让他们俩委屈地倒在去往救济之所的路上。至少必须先得找一个合适的临时地点,把他们手脚的铁镣解掉,并马上给他们进行初步的应急治疗!而且,小燕镇只是我们下一段路的‘总体’目的地,在到达小燕镇之前,我们肯定还要在中途停留个一两次的。毕竟去到那里需要三天半,人和马都不可能中途不作停歇,谁也受不了那玩命的奔波,尤其是还带着伤员的情况下。可是……在另一方面,小燕镇已经是距离我们最近的一个、位置处于刀锋会控制区之外的安全场所了,也就是说,在平安到达小燕镇之前,我们大家还会一直处在刀锋会的控制范围之内,这不仅对于两位小男孩、即使对于我们自己,也是非常危险的状况。亚德尔堡的佣兵已经被我们惊动了,料想其它城镇的刀锋会佣兵也会很快收到消息,他们怕是不会轻易放我们走出他们的控制区的。我们待在刀锋会地盘内一天,就一天都不安全。所以……前往小燕镇是必要的,而前往小燕镇的途中、要保证有足够的缓冲歇息的时间也是必要的,可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既确保安全脱离危险区,又不让任何一个人因伤势或疲劳倒在半路上呢?关于这一点……抱歉,我暂时还没有个头绪……唔……让我再看看地图,仔细地琢磨……”
“前辈,请原谅我打断一下。”
就在埃尔叔正为难之际,一旁的昆廷又一次发声。
“对于您所说的这个两难问题,我想我倒是能有办法。”
“哦?”除了昆廷的同伴们之外,其他人又都被昆汀的话语吸引住了。
看到大家都把关注的目光投到自己身上,昆廷点点头说道:“是的,既要平安地度过三天半的时间以脱离危险区,又要让我们之中的每一个人都平安无事……这问题看起来是很难,但是,以我个人对于拿沙勒地理情况的了解,而且再加上我们4人同十字星教的合作关系,我觉得、我们这边倒是可以有办法、也有条件替大家解决这个问题。”
“兄弟,你说的是真的?”阿尔文带着些许的怀疑说道。
“嗯。”昆廷又点点头,“前提是,你们愿意相信我这个刚见面不久的陌生人,并愿意按照我的这个办法来做的话。只要做得顺利,我们一、可以来得及找个临时点为两位奴隶小兄弟做初步治疗;二、可以将他们比较安全和快速地移送到小燕镇;同时,三、我们大家也能更好地空出精力来,专注于应对刀锋佣兵会那边的可能危险,保证自己也能够安全到达小燕镇。各不耽误,妥妥当当。”
“哦?”埃尔叔不禁浮现出相当感兴趣的表情,“昆廷,不妨先说说,具体大概是怎么做?”
“好的。沿着我们大家现在所走的这条路,不久之后,我们将会到达一个岔路口。从那里,我们可以改变方向往北去。如果我没记错,往北走大约20公里路,我们会到达一个叫做平场镇的镇子。那个镇子里也驻有十字星的教堂和神职人员,而且在镇子的附近还有一片比较隐蔽、但地势不算险峻的林地。我们到时可以在那片林地里稍作停歇,躲避刀锋会的视线的同时,并给奴隶小兄弟作应急治疗。在停歇的那段时间里,我们同时还可以分出人手,进入平场镇,向驻留在那里的教会力量寻求协助——趁着亚德尔堡那边的消息还没有传出来,当前我们进出平场镇应该还是没问题的——凭着我和同伴们跟教会的合作关系,我确信我们能够得到教会人员的帮助。然后,我们紧接下来就可以这样……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