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将至,气温骤降。
即便是练武之人,在四面靠海的西州之地亦是感到阵阵寒意,海上冷风,天上大雪,纷纷而至。
大船渡海这一日,夏离和白发刀客两人都盘膝坐在了船头处,调养生息。两人皆是受了伤,夏离还算好些,涂抹一瓶外用的金创膏药粉应该就没什么事,但白发刀客却是实打实地被这歪门邪道一砸再砸,砸地体内气机一片翻涌,肺腑也是受了轻微的波动震荡。即便是圆满之境,也是实打实以肉身去力抗这从天而降的千万斤重力。与夏离相比,白发刀客唯一的劣势便是这日渐衰落的肉身了。即便是伏魔境界的夏离,拥有大金刚的肉身体魄依旧是比他这个已经过了一甲子的老人要强上许多。白发刀客的脸色有些萎靡,任由是圆满之境的他,这次也是实打实地吃了一个大亏。
“钓命者”钓的是他的气数,他的修为,虽说那位断臂老人说的有点过于夸大其词,但这旁门左道还是对白发刀客有一定的影响,如今他的身体受伤,体内起伏不定,何尝不是一种气数减弱的表现?
白发刀客没来由地想起那位在西域之地的天下第一,右手轻轻地叩在刀鞘上,嘶哑道:“如果是你就不会吃那么大的亏吧?和你差地还真是有点远了。”,白发刀客摇了摇头,随后他看了一眼那盘膝坐在不远处夏离,背上一片血肉模糊,他有些奇怪,哑声问道:“小子,有大金刚之力护体也吃了那么大的亏?”
夏离点点头,后背如今还是一片火辣,稍有冷风拂来,那更是刺痛地很。想起那条半蟒半蛟的凶兽,夏离有些纳闷:“半蟒半蛟,这些异兽肉身本来就是比同境界的修炼者强大地多,更何况已经是一只脚成蛟的大蟒,那蟒身鳞片更是坚硬无比,而且这头凶兽最可怕地是开了灵智,懂得声东击西,猝不及防下,便吃了一个暗亏,一尾扫到我的后背,还好我有大金刚之力,不然我觉得我整条脊髓都要被这巨尾拍烂。只是我很奇怪,风平浪静的海面上怎么突然有大蟒拦截我们,连师父你都受伤了?”
白发刀客闭起眼睛,轻声道:“遇到一个一甲子前的江湖之人。”
“一甲子前?”,夏离神色疑惑。
白发刀客点点头,嘶哑道:“我十五岁时,教我练刀的那位便告诉我江湖上有光明大道,也是有旁门左道。那一位修地便是旁门左道,用对天地的感悟去窃取别人的气数和修为,嫁接到自己身上,典型的躲在背后放阴招的小人做法。虽说已经有所准备,可是旁门左道实在太过飘渺无踪,也是吃了个不大不小的暗亏。我出了三刀才把那个家伙劈死。”
只是静下心来,白发刀客脸色有些疑惑,想起自己最后一刀时,那位垂钓老人竟然放弃了抵抗,紫芒消失之后,人也随着刀气消失无踪。也不知道这位垂钓老者究竟是否身死道消,对于这种能窃天机钓别人气数的人自身气息往往是最为飘渺难以捕捉,即便是他,若那位垂钓老人故意藏匿气息,他也很难能够发现。白发刀客摇了摇头,不再去想那么多,反正再来也只是一刀的事情罢了。
“自古自身气数和命数虽说和天地有所关联,在世界中,便是这个世界的一子,但说实在话,那气数和修为依旧是依靠自己实打实修炼回来的,我之前修读儒释道三门经典典籍时,便有看到有些走火入魔的真人,以顺应天地为自身追求,但却阳奉阴违,暗中从这片天地中感受别人的气数和修为的强弱,再用特别的手段纳为己用,从天地之间“借”过来,变成自己的东西。“,夏离轻轻皱起眼眉,“我本以为这是很难做到的事情,毕竟虽说己身融于天地之中,但实际还是以自己的意志存活,能以这样手法做得到的人修为肯定不低,要逃过天地的问责,还要逃过别人的反噬,这是一件极其不容易的事情,想不到还真有人能做到了。这种做法其实和修魔有类似的一面,只不过修魔比较直接,手段比较初级,强行将别人的修为吸纳,化作己用。”
“儒释道三门,书生,僧人,道人,有相同,也有不同。但单论战力来说,这种喜欢耍嘴皮子的打架都不厉害,同等境界还可能被人狠狠压制。除非是真正有所感悟有所成道的,不然都是一群土鸡瓦狗而已。”,白发刀客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海风轻轻吹来,夏离却是疼地呲牙咧嘴,看着不远处那繁华的西州之地,轻轻地闭起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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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然一声!
那手握半截残缺鱼竿的断臂老人突然跃出古潭,倒在地上,胸前一大滩鲜血流下地面,撕裂神经的疼痛让他在地上哀嚎打滚,一口又一口,鲜血从嘴角溢出。
能够在那天地一刀下苟延残喘活了下来,已经殊为不易。
若不是在紫光消失的那一刹那,自己偷换天地命数,强留生机,恐怕真的要死在那位天下第二的手中了。
只见那位断臂老人左手颤抖,抓起一把血红鱼饵便是朝着嘴里塞去。
足足是在地上躺了一天,他这条老命才是真的保住了。左眼,右臂,胸前全是那三人留下的伤痕。
断臂老人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后背全是干涸的猩红血迹,眼眸中尽是阴森寒冷的杀意与说不尽的恶毒。
无尽深夜中,一位仰躺在残缺城墙处的英俊男子,看着这位狼狈如丧家之犬的断臂老人,神色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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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环海的西州之地是一座岛屿,却又是一个极其广阔的城都。
西州之地,宗门林立,而最为特别的是,西州之地没有管理者。偌大的西州之地占地辽阔堪比外界一个小国的国土,但却没有一个文武双全的治理者执政,这也造就了西州之地的自由和混乱,良莠不齐,好坏皆有。
最为特别的便是西州之地与外界是近乎于一个脱节的状态,便如那座孤城一样,都是自扫门前雪,从不问世外之事。
白发刀客来西州之地了。
也不知道是谁得到这个消息,又将这个消息散了出去。
一时间,西州之地的习武之人有些蠢蠢欲动,便想去看看这位再入天下第五的英雄是哪般模样,也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取而代之,做一回那天下之五。虽说西州之地与天下近乎一个脱节,互不搭理的状态,但对于这份点金榜前面数位的点评,还是比较认可的。
西州之人崇武尚武,武者远比文人要来地吃香,更何况是没有执政者的西州,更多的是依靠谁的拳头大谁就占理这个规矩。
入西州之地要过桥,桥是长廊桥,横跨西州门前五百里,若想入门,便要过桥。
这也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特别之处。
夏离的伤已经好了六七分,涂抹了金疮药后背便已经是结痂成块,但白发刀客的内伤却是要慢慢调养,即便是再入巅峰,但体魄已经可以说是江河日下,难以再像从前年轻时体魄机能处于巅峰,恢复速度也变得十分缓慢。虽说要调理一段时间,但也不算是什么大碍。
三人下了船,踏在积雪上,大雪之时,气候更是冷地渗人。
夏离眯了眯眼,感受到一股莫名扑面而来的西州风情,右手轻轻叩在刀鞘上,神色惬意。
白发刀客看了眼这座熟悉的岛屿,有些感慨,烟花一瞬便是烧了足足四十年。曾经走遍大半个江湖的他也是来过这里,对于这里,更是无比熟悉。他曾和她,在这里一起看过烟火,走过樱花纷飞的小道,看过湖畔下的青莲盛开,吃过西州特别的风味小吃。
烟火一烧,整整烫染了四十个年华。
白发刀客自嘲地摇了摇头,闭着眼睛朝前走去。
清霜着眨了眨眼,神色好奇打量着这长桥之后的宽阔大地。这里的西州之地,与外面的城池长道有着不一样的感觉,总有一股别样风情从远处轻轻飘来,像一位蒙着面纱的女子,露出妩媚的眼波,眉目传情,谈笑间,便让你沉醉流连。
门前长桥横跨五百里,踏在桥上眺望远方,一片白雪铺盖,如银装素裹,好不美丽。
走落桥下,有一位白衣男子,脸色温和地朝着三人微笑,腰间也是同样悬着一柄短刀。
夏离站在远处眯了眯眼,那位年轻男子笑着点点头,轻声道:“想必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五,白发刀客了吧?”
他脸色轻松,双眼看了一眼白发刀客。白发刀客也没说话,闭着眼睛,站在原地。
那位年轻男子亦是理所应当,一位天下第五若是和平常人那样,你问一句我答一句,也太没有高手的风范了。
既然师傅说了,要出手拦一拦这位天下第五,这些寻常的举动他也不会去计较。
只见他脸色轻松,丝毫没有像对待天下第五应有的慎重态度。
天下第五?
他笑了笑,自己师傅也是天下第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