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魔帝输了。
独占数十载光阴的榜首在天元十三年夏,终于起了波动。
或许白发魔帝没输,但他心甘情愿地让出了天下第一。
四十年后倾尽全力的一刀,让天地再次看到了那一道潇洒伟岸的身影。
夕阳余晖下,白发刀客不过出了一刀,漫天便是散开的紫芒。
当所有人都沉浸跪叹这一刀的风姿时,只有白发魔帝看到了四十年后白发刀客的沧桑老矣。曾经的两人都是这般地心高气盛,四十年后的两人都已经沧桑变地老朽了。
这一刀,白发魔帝没有去接,也没有抵抗。
任由这四十年后再次绚烂整个江湖的一刀绽放开来,白发魔帝只是在这一刀下安静地目送这位故友离去。
一刀过后,天地再无白发刀客。
余晖下拉长的佝偻身影,孤单而又落寞。
白发刀客便是这样离开了魔帝峡,
从此,世间再无白发刀客。
留下的,只有白发刀客的那一刀。
化作天地感悟赠予后人的这一刀。
横贯八百里长河的山脉处,黄昏时,有一座远远便能看见炊烟的小村庄。
有一位满头白发却依旧英俊的老人住在了村庄的上面。
村庄的上面,是一座悬崖。
悬崖边上,有一座被岁月侵蚀磨损的墓碑。
本应该是孤零的墓碑,如今却不会孤单了。
因为,墓碑旁多了一个人。
每日每夜,白发刀客便是靠在墓碑旁陪着墓碑说话,看着悬崖外的云山云海。
夕阳下,白发刀客轻轻倚在了墓碑上,身旁是两柄短刀。
白发刀客双目闭起,沙声道:
“丫头,所有的俗世心愿已经了结,徘徊了四十年这么久,终于为你带来一个天下第一,虽然有些迟,但也还不算太晚。欠你的太多太多了,让你苦苦等了四十年,直到病死还在苦守着我,现在就换我来好好陪着你,陪着你看看黄昏下小村庄的景色,看看炊烟升起后的黄昏,之前陪我来的那个小子,是我唯一的徒弟,虽然我老喜欢挤兑他,但他真的很不错,现在的他终于有能力接过我手中的魔刀,虽然现在的他被魔物侵蚀,但这个多灾却又多福的少年总会站起来,他的名字也会被天地所熟记,他啊,以后会来看我们,给我们上酒,聊聊趣闻,这样的你也不会孤单,我这一生,欠你很多,不还了,你也不会要我还了。”
白发刀客难得地笑了笑,沧桑的面容感受到墓碑上的凉意。
“以后我就在这里陪着你,陪着你看日出夕阳,陪着你,以后的你就不会孤单了,也不会害怕了。”
“天下第一,聂书爱妻之墓。”
白发刀客双手轻轻抚过墓碑,夕阳黄昏的照射下,白发刀客闭着眼睛,孤苦地倚在墓碑旁。
风流了四十年,终究成了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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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邪物夺去了意识的夏离消失在了魔帝峡,也是春秋大帝一手将他带回了幽都皇城。
又是等到最为关键的时刻才失去了意识,但等了千年的春秋大帝已经不想再等下去了。
将寄托在夏离身上的那个孽畜唤醒?要如何做,春秋大帝也不知道。
这小子果真是一个极大的变数,什么牛鬼蛇神都能和他沾上关联,还真是一个个怪胎,能够生出这个怪胎的父母才是自己最应该去防备的,这两个至今都不显山露水的人才是个真正的怪物。
“醒了。”
春秋大帝坐在龙椅上,托腮脸色平淡地看着从冰冷的大殿上坐起身来的夏离。
夏离的脑海犹如翻云覆雨那般,醒过来后看了一眼四周,右手按在太阳穴上,还是有无法消除的疼痛,好似经历了一场伤筋动骨的战斗那般,四肢,胸膛,体内的肺腑都变地衰弱,神色都有些惨白。
被人夺舍的身体终于出现了反应,即便拥有了百年高僧的修为,即便拥有最强肉身,但这超越了时间的力量已经不是这般简单可以弥补了。
夏离脸色一惊,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皱起眉来看了一眼前方。
春秋大帝脸色淡漠地望着他。
怎么自己会出现在这里?
夏离低头沉思回忆时,又是一阵撕裂的疼痛。
又是记忆出现了断层。
夏离只记得自己将腰间上的魔刀还给了师傅,还有相遇芽儿娜依的那一段情景。后面的情景又是被切断了那样,无从下手。
低头间,腰间的佩刀已经消失。
这一切都是真的。
自己明明是已经出现在了魔帝峡中,如今却是落在了鬼城的太安大殿上。
“都忘记了?”,春秋大帝扫了一眼夏离。“应该有人提醒过你,你的左眼存在很大的问题,在西域之地时你的问题便是暴露出来,我在光明世界中看到你在芦洲的生机断绝,那一刻连我都认为你要死了,结果你出现在魔帝峡中,天地的魔气也从你的左眼中弥漫出来,除了我,这片天地没有人是你体内那个邪物的对手,没有一个人能够拦住你。”
夏离身躯一颤,萎靡的脸色变地凝重。
原来真的有东西寄存在自己的体内,夏离深深地吸了一口冷气,冷气让他的思绪变地清晰。
夏离低头沉默,数个呼吸间夏离抬起头,轻声道:“如大帝所看见的那样,我的确是已经死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又活了过来,死了再到复活的时间段出现了记忆断层,而后来芦洲的守护者告诉我我的左眼出了问题,他看到了问题,但我没想到问题会变地如此大。”
春秋大帝抬了抬眼,扫过夏离的左眼,他的眉眼和自己很是相似,仔细望去,左眼瞳孔之中的确有一个黯淡的红点。只要稍微敏感的人都能察觉到这小子的异样,便像说话时,那斟满水的茶杯会偶尔荡起波纹,只需细看便能知道。
“这个问题我还是帮不了你,成佛成魔,杀一人杀百人万人,于本帝而言,没有太大关系,这个东西存活在你的生命之中,你死了它也好不到哪里去,共生一体,你的身体之所以会出现衰弱的症状也是因为被它占用后出现的后遗症,它的实力能够榨干一个圣者的身体,就别说你这个夹在天地之境和圣境的小虾米了,但估计他也不敢太过放肆,短时间内他应该不会再次出现,不然你的肉身必定会无法承受强大的力量加持,萎缩死去对它没有什么好处。”
“大帝,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
夏离小心翼翼地问了声,天地间除了大帝再无任何敌手的怪物,这样的怪物究竟是什么东西。夏离如今的心情祸福皆有,他不太担心这个身躯会被夺舍,相反有这么一张强大的保命符在,自己的生命也能够得到确切的保障,他唯一担心地不过是那些无辜死在自己手中的生命,他也不想去背这一口黑锅。
“比我还久远的生物,至于是人是妖,我也难以说明白,但他存在的时间比我还久远,甚至在它的时代,可能会有比我更加强大的人物,这个怪物寄存在你的体中也只是一时半刻罢了,这是和大圣僧之书同样久远的生物。”
“大圣僧之书?”
夏离脸色一楞,眼眸轻轻眯起来。
他现在需要知道的事情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父亲,关于他父亲的秘密。
“大圣僧之书,先前听大帝说过,这是个比春秋还要久远的时代,也是真正的三道横行的时代,这个时代,比起春秋还要强大?”
“不错。”
“文明的塑形是在春秋,但春秋流传下来的学识古籍比起那个时代还是稍逊一筹,那个时代下三教是真正开辟文明的始祖,但也是因为主次之争才会波动发生浩劫,真正有意义的书籍大部分都毁在了那场浩劫之中,连强大的三教圣人都身死道消,那些圣人可不是现在这些带着圣字的小虾米。”春秋大帝冷笑一声。“每一个,都能改变一片天地,真要说起称呼,他们应该可以称作尊者。”
“古籍上的内容代表什么。”,夏离又问了声。
春秋大帝脸色一怔,有些奇怪这小子怎么问起了这些东西来了。
春秋大帝思索了下,“当然是留下的经典,又或是在那场浩劫上值得留下名字的强大人物。”
夏离的脸色变地有些改变,原来自己的父亲是那个时代的强者,也就是说,他的父亲不是现世之人,是一个足足活了千年的怪物。
夏离的脸色变地沉默,足足一刻钟后,夏离才抬起头来,两眼紧紧盯着春秋大帝,颤声道:“我父亲的名字,出现在了古籍上。”
“我的父亲应该就是大帝口中那个时代古老的人物了。”
春秋大帝瞳孔一缩,双眸紧紧地盯着夏离。
真正算不到的事情终于来了。
春秋大帝的脸色莫名变化,缓了一阵后,沉声问道:“你的父亲叫什么。”
“夏子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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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都皇城的门口,有一位英俊挺拔的中年男子,背靠在残垣上,面带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