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本来不是这样的人,但当你诞生的那一刻时,你便成为了这样的人。
命运在某些时刻是注定的,从你诞生起的那一刻或许便已经被锁定在一条既定的轨迹之中。
强如春秋大帝,千年来跨越无数时代,无人能敌,举剑能斩山河,怒目时臣民伏尸百万,但这位人族大帝也依旧有他注定的命运。
注定孤苦,注定孤寂。
千古帝君的命运便是无休止地徘徊在这片天地之中,即便跳脱在了天地之外,他的命运也注定不能善终,到此刻,徘徊千年之久,依旧为了那一位心中挚爱苦苦等待,孤守一城,无休止地等待下去。
或许,这就是大帝的结局,风光表面下的形影单只。
他所爱的那个女人,或许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每一人的人生或许是多变的,但最终每一人都会有那么一种错觉,是不是这些经历过的事情从一开始便是注定,而且从不如愿的结局是否便是自己最终的归宿。
有情鸳鸯注定分离,强大之人注定不能登顶,命运总是这么可笑,可笑地让每一个人都会怀疑,这是否便已经是注定的命运,这是否就已经是结局。
没有一个百毒不侵的人能够抵挡一件又一件悲苦之事的侵袭。
“我就是这样的人,也就是说我是被命运选中的那一个人么。”
夏离抬起头,眼神平静地望着眼前这位微笑的中年书生。
睿智的笑容,还有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自信感,若是从前,夏离可能会排斥厌恶这种感觉,但如今的他好像沉浮了许久那样,已经有些麻木了。
“如果可以选择我真不想成为这样的人,强大意味着背负着更多枷锁,反而会活地更加艰难,可惜我并没有可以选择的自由。”
“谁又有选择的自由?连春秋大帝都无法真正地自由,更何况我们?每一人,都是天地之中的一个棋子,每走一步,天地都会发生微妙的变化,相互关联却又互不干涉,这样才是真实紧密相连的世界,站在土地,站在天空下的人谁又是自由的?每个人都想要得到什么,但同时也会付出什么,这是代价,互换的代价,其实每个人的一生都是在失去,只是看失去的多少罢了。”
“成为一个统治者,你会得到无数强者的庇佑,甚至自己也会见到向来没有见过的风光,于此同时,你会失去某些平凡的事情,例如平凡的人生,这无法选择,既然无法选择,为什么不顺应规则,只有顺应了规则变得强大,才能去改变规则,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你想做皇帝,孤城之中二十万军队都是你的,但想要将现世王朝全都握紧在自己手中可不是简单的事情,九州大周有单征,转世前辅佐十国之君的那一位贤才,东南有大燕两位不知来头的国师,还有西域之地的一位白发魔帝,武夫站在高位的这个时代,想要让所有的人臣服,流血是必定的,必要的铁血才能稳固你自己的地位,而且二十万军队放在强国的眼中根本不够看,或许只是别人一城之力,即便武力再超群者,也不过能敌数万人,十万士兵别说圣人,我们这种层次的人都会力竭而死。数量在某些时候,是有一定的优势的。”
“先生既然要我做皇帝,那么自然有先生应付的手段。”
“坐享其成一向都是我的本事。”
夏离笑了声,白衫的中年书生却是摇了摇头,微笑道:“你以为我会将所有的事情为你铺垫好?为你将所有资源争取过来,将所有的东西准备好再推你上去做皇帝?”
“不现实。”
中年书生摇了摇头,轻声道:“当今天下三分,以九州大周王朝势头最盛,其次是天下东南之地,每一个地方都会有一位当今说地上号的强者,成为一个统治者,铁血是必要,但不是最关键的,民心,才是成王的关键,有些事情我并不能为你代劳,天时,地利,人和,你一切都不占据,大夏用来封王的疆土已经被大周夺去,精兵将近百万的强国,区区二十万兵力不过是在以卵击石,而且当今盛世下的武夫并不吃王朝律例这一套,没有绝对的规则,武夫逍遥天地,恃强凌弱,甚至可以在禁宫中来去自如,王朝是王朝,武夫是武夫,无法相融在一起,现在需要有人出来将两者相融在一起,但那个人不是你也不会是我。”
夏离的脸色一怔,双目望着这位中年书生。
中年书生笑容依旧和煦,他突然移动了不变的步伐,走上了那座简单普通木桌上。
木桌上安静地摆放着一副手卷,中年书生将手卷轻轻摊开,当今天下世界的版图,每一处都仔细地标记着他所值得留心的东西。
夏离曾经在推演世家司马一脉中看过这类似的手卷,但那幅还夹杂着春秋以至现世的局面走势图,与现在的这幅还是有些差别,而且那一幅天下版图手卷如今也不知道在哪里了。
这位司马家主在自己离开了小庄后便自焚毁灭,没有了一点踪迹,现在想起来夏离却是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一代神算像是用自身的死亡来遮盖些什么,又或是用自己的死亡来逃避些什么,这个神算好像已经算到了什么那样。
“先生,你听过推演一脉的司马世家吗?创世在十国之时,司马家的创始人是那位如今大周国师的老师司马策,以推演之术助十国之君雷霆之势横扫八荒,那位十国之君攻无不克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位司马神算的推演之术,只可惜十国之君死后,他被分尸烹食而死,一代神算建立的豪门贵族也分崩离析。”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出头鸟当然会死地比其他人快很多,甚至死相也会惨烈无比,这是一个无法改变的现象,你要得到你想要的东西,无形中便会侵犯到他人的利益,没有了十国之君的威慑力,而且又是没有抵抗之力的柔弱书生,被凌辱而死并不奇怪,要怪就怪当初连他都没算到那位十国之君会选择坠崖而死。”
“十国之时,能够让人熟知的并不只是这位被分尸而死的司马策,他的弟子单征被称为封国大将军,权谋推算之术比起其他谋士来说,高出了不止一个层次,当初敌强我弱时,还敢分拨一批兵力在敌方后背断截兵线,这样的气魄放在当初有谁能够做到?但十国之时的战神并非单征,而是另外一位普通男人,这个男人是实打实的大帅之才,调兵遣将,统治军队,个人武力皆是当世之最,而且这个男人的身份不过是个普通的莽夫,从一介莽夫修炼成这样一个全才,而且能在那位十国之君和两位推算大家的震慑下与其对抗这么久,这位莽夫更令我刮目相看,只不过这个莽夫的脾性太过暴戾,即便敌国军队归降也要屠尽俘虏,天怒人怨,最终七窍流血而死。这个男人算是十国之君下最强大的那一人了,即便那个十国之君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也不见得赢得了这一个男人,在我看来,在那个时代,他们两个都是时代中能够成为统治者的那个男人,但是只可惜,十国之君是为了将争斗放在了现世,而那个莽夫心性不够完整,太过嗜血,两个人都放弃了在十国成为时代统治者的机会。”
“先生,十国之君的真正身份应该就是春秋八位王侯的其中一位吧。”
回答却是与夏离猜测的结果完全不一样,或许说,这个十国之君的真实身份还有待确凿。
中年儒生笑着摇了摇头,轻声道:“连眼见都未必为实,更何况耳听,攻无不克的原因或许可能是太过了解当初的地形,但这也只是一部分罢了,十国之君的身份连春秋大帝也不一定能够说地明白,你们又何必妄自揣测,能够让你们发现的,并不一定是真的,或许只是想让这一面给你们看见罢了,万劫不复或是胜券在握都好,自己都要留多一个心眼,你只要知道单征是你当前最大的敌人,而且跨越了这一堵墙后还有些事情等着你,当务之急,你要做地就是杀了单征,将九州夺回来,以一个卷土重来的姿态告诉世人,夏王才是天命所归。”
“之前我和单征相遇,但我没有办法杀死他,如果将他当做首要目标,那么必定要面对大周雄师百万,现在的大周国力强盛,我能做地实在是太少了。”夏离摇了摇头。
“既然答应让你做皇帝,自然有些事情我会为你做好。”
“那我需要做什么。”
夏离问了声,中年书生收回画卷,脸色平静地笑道:
“等待比行动在有些时候更加具有用处。”
“不需要做什么,你只需要倒壶脏水,看看哪些鱼儿会忍不住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