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祭,旧一年的终结亦是新一年的开启,同时,也是人类一年生活中最重要的节日之一,举家团圆,举国欢庆,就算是最穷苦的家庭也会在这一天忘却生活中的苦与难,沉浸在对崭新生活的憧憬与盼望当中。
由于新年祭的重要性,上至帝国皇室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会以各种形式展开庆祝,各地大贵族甚至不惜血本请来魔法师释放观赏性的魔法,美其名曰,与民同乐。
这其中,帝都的观赏性魔法自然是最繁盛,也是最美丽的,几乎在夜色渐起之际,就开始有部分空域出现斑斓的彩色炫光,随着夜色渐浓,整个天空也逐渐热闹起来,流光溢彩,美不胜收——从进入新年祭假期开始,这样的美景便夜夜皆有,直到新年祭这一天,达到最鼎盛,不仅美得无与伦比,并且,持续的时间也是最长,几乎是彻夜不停,帝都的夜晚因此甚至堪比白昼还要闪亮!
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这样的炫彩是如此地美丽迷人,但是,对于塞缪尔而言,这些观赏性魔法却对他的视力造成不小的压力——尤其是当魔法最初绽放那一下释放出来的强光,更是每每刺痛他的双眼。
所以,塞缪尔一向不喜欢新年祭——虽然,他不喜欢它的理由并不仅仅只是这彻夜的欢腾。
当窗外一派光亮如昼,各色光华迷离耀眼的时候,塞缪尔的房间却是拉起厚厚的窗帘,而他本人则是靠躺在躺椅中,双眼之上各敷着一块带着药物香气的纱布,躺椅之后,立着一名男仆,每隔一定的时间,男仆就会从一个盛满了微绿药水的黄铜小盆中取出一片在药水中浸泡多时的纱布,拧干后替换下塞缪尔眼部的纱布——这样的折腾反复已经维持了一个下午。如果换作一个耐性稍差一些的人,恐怕躺都会躺烦了,可是,塞缪尔却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治疗过程。
持续四个小时的治疗过程结束后。男仆用清水洗尽药水的痕迹,再用干燥的纱布在塞缪尔的眼部不松不紧地缠了两圈,这样才算是正式完工。
几乎是卡着完工的时间,尤里西斯便上门拜访,带着一身混杂着酒味与香水味道的气息,一路畅通无阻地走了进来,一进屋,他顺手将屋里侍候的仆人们都赶了出去,并关上门,走到窗边。揭开窗帘一角,看了眼窗外的热闹景象,再回身,对着塞缪尔抱怨道:“天天就是各种舞会、酒会、酒会、舞会,都快要烦死人了——皇帝换了一任又一任。怎么一点新鲜的消遣也没有?还是你这里清闲,就算你不去,也不会有人在你耳边念叨到耳朵生茧。”
塞缪尔嗤笑一声,从躺了半天的躺椅上站起,步履稳健地走到起居室的小吧台,看那模样,一点也不像眼睛被蒙住的人——他站在吧台里。一手摁在酒架边,一边问:“要喝点什么?”
尤里西期快速报了一个酒名。
塞缪尔毫不犹豫地伸手取下酒瓶与酒杯,为自己,也为尤里西斯各倒一杯,而后兀自缀饮一口,调笑道:“你如果马上答应布鲁克斯夫人提出的婚约。保证没人再来烦你。”
“哦,天神在上,那将会是我下半生的灾难!”尤里西斯哀嚎,“塞缪尔,你根本无法想象母亲给我找了什么样的妻子——除了家世之外。简直一无是处!”
“很显然,布鲁克斯夫人最热衷的就是为年轻男女进行家世匹配。”塞缪尔耸耸肩,向着尤里西斯向在的方向举了举杯,不是很有诚意地祝福道,“愿天神赐予你美满的婚姻。”
尤里西斯闻言,不由嘴角微抽——这话与其说是祝福,不如说是诅咒!
联想起近日来连续不断的相亲再相亲,尤里西斯脸色微狞,略带恶意地举杯,同样毫无诚意地“祝福”道:“也愿天神赐予你美满婚姻——据说,娜塔丽夫人一直为你选择合适的妻子,想来,再过不久,你也会得到同样的‘好消息’!”
塞缪尔一口饮尽杯中酒,面无表情道:“从我三岁开始,她就已经开始找了,不过,显然,她的运气不太好。”
尤里西斯看着塞缪尔的黑脸,撇了撇嘴,作了个鬼脸,然后换了个话题:“新年祭后,恐怕就要开始讨论暴风堡狩猎的事情——这一次暴风堡狩猎,你会去吗?”
“去!”塞缪尔没有犹豫道,神情之中透着一股刚毅与坚定。
尤里西斯长叹一声道:“果然,你就是不死心——上一次狩猎会在冰原待了三年,这一次,你还打算待几年?五年还是十年?总不至于没找到东西就不回来了吧?”
“‘海洋壁垒’已经破碎,这一次不用死守望着冰原秘境,”塞缪尔摇了摇头,伸手摸上自己的眼,指间感受着纱布略显粗糙的手感,神情微妙,似落寞,又似感慨。
尤里西斯闻言,惊讶地连贴到唇边的酒都忘记喝了,直接放下酒杯,问道:“你不会打算去探海吧——那可是比去冰原秘境更危险,娜塔丽夫人绝对不会同意你去的!”
“不,她会,”塞缪尔转过头来,正面“直视”尤里西斯,就算隔着纱布,依然令尤里西斯产生一种被紧紧逼视的感觉。
尤里西斯心慌了一秒钟,而后迅速调整过来,摇晃着杯中的酒意,若有所思地问道:“难道,你已经有了明确的目标?”
“算不上明确,只能说是有一个大概的方向,”塞缪尔抬手在吧台上一抹,一道魔法波动之后,吧台上无声无息地铺上一块柔软的地图,绘制地图的材料十分奇特,似丝绸,又比丝绸厚重;似兽皮,又比兽皮柔软;特制的药剂勾勒出线条与文字,呈现出一张清晰的海洋地图。
尤里西斯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没能看出什么门道来,毕竟,他可不是那些有着丰富行船经验的专家。不过,地图的手感倒是颇令他觉得舒适,所以,一边把玩着地图,他一边说道:“塞缪尔,看你连海图都有了,打算什么时候出海?到时可得带上我。”
尤里西斯丝毫不担心出海的安全问题,倒是巴不得塞缪尔赶快成行,以便助他远离母亲的逼婚境地。
倒是塞缪尔一点也不急切,指间在地图上缓缓滑过,他慢吞吞说道:“这趟出海,我不想让皇室得到任何消息,大约会先去暴风堡,等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那边,再出行——我已经和波拿多大公说好了,到时,由他给我做掩护。”
“你要瞒着整个皇室?这个恐怕有点难……”尤里西斯摸了摸下巴,“要想出海,首先得有一艘适合远洋的船,还要有经验足够丰富的船长、大副以及各式船员,再来,出海的港口也要好好选择——北方的海路已经大多被大贵族或直接,或间接地控制,如果从北方出发,恐怕不容易做到绝对保密,要不然,我们往南方看看?那边的商会势力例来兴盛,倒是很好地抵制住贵族对商业的入侵。”
“嗯,我已经锁定了几个海港城市,”塞缪尔说着,又凭空“变”出了一张折好纸,上面写满了城市名单,他将它递给尤里西斯,十分理所当然地指使道,“新年祭后,你让可靠的人过去探探消息——我的人大多都在娜塔丽夫人的监视下,不便离开太久。”
尤里西斯给了好友一个万分同情的目光,而后接下名单,匆匆扫描一遍,“哈”得一声笑开:“我就说嘛,你今年夏天突然说着要去南方度假实在奇怪,原来,那时候,你就打着这个主意了——帕布里奇亚、比特伦萨、慕加迪……啧啧啧,名单倒是齐全,大港小港都算进来了。”
感叹完毕,尤里西斯将名单贴身收好,一边收一边漫不经心道:“对了,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和波拿多大公走得这么近了——他居然答应帮你掩护?那只老白熊不是一向最讨厌这种麻烦事?”
“因为墨菲家族倒台,他看着痛快,再加上佩兰省的那片矿藏储量可观,足以提供极北军团未来五十年,甚至更高年限的灰钴晶石消耗,所以,他突然发现欠了我们一个大人情。”塞缪尔慢慢悠悠地说着,看样子,对于能让波拿多大公欠上人情,是一件非常能够满足个人虚荣心的一件事。
尤里西斯显然对此也是颇为认同,抚掌赞道:“这难道就是圣经里说的好人有好报吧,你只不过是顺口说了两句好话,甚至连搭桥牵线都算不上,就能换来这么一个大人情,实在是一本万利啊,看来,以后这样的好事得多做,最好是让大公多欠几个人情,最后不得不卖身给你才好。”
塞缪尔极不客气地嗤笑以对。
尤里西斯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帝国上下谁不知道波拿多大公是只多么狡猾的老狐狸?能让他欠下一个人情就已经是托天之幸,还想让他表明支持立场?那简直就是天荒夜谈!
摇摇头,撇开那不切实际的妄想,尤里西斯与塞缪尔开始认真谈论起暴风堡的行程,以及其它一些政务,就算塞缪尔暂时还处于半瞎状态,却是丝毫不影响他们的讨论,就算夜色深沉,整个帝国都沉浸在欢声笑语中,也无法感染这两位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工作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