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蒂在矮人联络点停留了大半天的时间,终于在晚餐之前,带着满面疲惫回到了酒店。
才进大堂,便见酒店配备的客房管家已经迎了上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而后道:“查尔斯-伊夫林先生已经等候您多时,并邀请您共进晚餐。”
查尔斯卡在这样一个敏感时间出现,不免令赫蒂多想了一些,不过,最终的事实证明,她的这番远思并不算是多余。
基于社交礼仪,纵然双方都心知肚明会面的目的所在,也不能在没有进行任何铺垫的情况下第一时间直入主题——这是一种极其失礼,同时也是极破坏谈话气氛的行为。
所以,在晚餐的前半程,赫蒂与查尔斯自有默契地尽心享用美食,同时谈论一些时趣乐闻,令彼此都拥有一次极佳的晚餐体验。
吃了五六成饱,餐点开始进入甜品与水果阶段的时候,查尔斯这才抿了一口酒,微笑说道:“据说,从今天中午起,比特伦萨城的各家酒店就已经住满了从各地赶来的商人——每年的冬季原本应该是生意的淡季,不过,今年,恐怕比特伦萨城可得赚得一笔意外之财。”
赫蒂微一挑眉,不受影响地继续自己挖布丁的行动,一边笑道:“阿帕切倒的确可以赚一笔,不过,有些人却不一定了。”
说话间,赫蒂的目光在餐厅中环视一圈,意有所指——此时,在这家高级餐厅中用餐的多数是从外地赶来的商人或是贵族们的商业代理。
查尔斯想不到赫蒂居然会这么直白,更想不到,不过一天时间,她便似乎成竹在胸。
惊讶过后。查尔斯想了又想,直截了当地问道:“你的意思是否是指这次的商队其实是有特定的合作者,例如。巴林将军?”
“不,不。不,你误会了,”赫蒂为这样的误会眨巴眨巴眼,替阿帕切正名道,“阿帕切可不会参与这样的贸易里——他手下有的是赚钱的途径。”
话至于此,赫蒂神秘地笑了笑:“海船还未抵达人类控制的海域,各种商队啊,特产啊。高额效益等等的消息却已经在整个南方传开……如此混水,还想摸鱼?那可就太贪心了。”
道理,谁都知道,谁也都会说,但是,依理而行事,并由理智战胜欲|望的,却是人群中的少数。
查尔斯仔细观察着赫蒂的神态,确定她并不是在故弄玄虚之后,略略沉吟——事实上。他与绝大多数商人都是类似的想法,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至于说,到时候究竟是否需要开展贸易,恐怕还得看局势发展。
只不过,依着赫蒂此番话意,难不成仅仅只是观望,也有可能出问题?
赫蒂静静等待着查尔斯思考,也不多言,更不打扰,自顾自地挖着布丁。慢条斯理地吃着,不疾不徐。
两人又谈了些其它事。才算把有些沉重的气氛驱散,餐厅上的谈话又恢复了原本的热闹——当然。谈话双方都在尽可能地配合嘛,气氛当然好。
一顿吃了两个小时,等赫蒂回到房间之后,丝毫顾不上什么淑女形象,这便趴倒在宽大的沙发上,几乎连自己的心跳声与呼吸也没听着,便就陷入昏睡之间。
赫蒂沉睡的时间并不太长,却是被一阵扑翅声响吵醒,抬起头,便能看见白鹰站在沙发的靠背上,雄纠纠,气昂昂——这小家伙今天可没陪赫蒂前去矮人的联络点,而是大清早地,自个儿跑得不知踪影。
“你个坏家伙,自己还知道回来呀,”赫蒂微嗔了一声,坐起身来。
白鹰“啾啾”抗议两声,一双白羽用力扇了扇,一封信笺便不知从哪个角落被它扇了出来,在风力的托拿下,晃晃悠悠,晃晃悠悠,轻飘飘落在赫蒂的手心。
赫蒂拆开信笺,扫眼一看——好嘛,又是一个对她今天行动无比好奇的人。只不过,她刚才还正在查尔斯面前夸口说阿帕切对这次的“商队”没有兴趣呢,如今,阿帕切却跑来询问与查尔斯相类似的问题……
这算是另一个形式的打脸吗?
赫蒂摸了摸下巴,起身走到书桌前,对着空白的信纸,略略默想了一下,还是提笔写了些许内容。
送走白鹰,赫蒂洗漱之后,早早躺进被窝里,闭目思索,顺便酝酿睡意——今天虽然只跑了一个地方,只见了几个人,但是,疲惫却是丝毫未见得比足不沾地地忙碌一整天来得少。
所差不过是,前者是脑力劳动,而后者更多是体力劳动。
抵达比特伦萨不过一日,局势之复杂令人为之啧叹,所幸,赫蒂自觉自己多半是个旁观者,故而,还算淡定,唯一需要她多费些心思去做决策的,正是世界树的移栽地址。
奥诺雷与德安都给出了诸多建议,不过,没有实地察看,赫蒂却不还不敢下结论,毕竟,最终决定是否移栽的人可不是自己,而是潜伏在她体内的那颗“小祖宗”……
想着,感叹着,不知不觉中,赫蒂昏昏睡去。
无论是忙碌地度过一天,还是毫无建树地混过一天日子,时间都是如此公平地走过一分一秒,夜与昼的更替依旧如是进行。
深夜时分,正是城市最安宁的时间,比特伦萨又下起了一阵小雪,海风呼呼地吹着,比台风来袭时小不到哪儿去,袭卷全城时,免不了推开一些没能关严的门窗——
“砰”得一声响,赫蒂房间的一扇窗被冷风重重推开,冷冽刺骨的风夹带着雪花漫天扑入屋内,瞬间将屋里的暖意逐散,留下一片阴湿。
大床上沉眠的赫蒂却并未因此被惊醒,不过,仍然受了些惊扰,无意识地蹙眉换了个睡姿。一手不自觉地抚在了胸前。
客房管家及时发现了这个意外情况,动作轻悄地实施了相应的补救措施——关窗、扫雪、恢复室内温度,黑暗中。一切事务有条不紊。
所有人的行动都尽可能地专注而迅速,所以。没有人注意到赫蒂左侧锁骨以下的肌肤上浮起几处绿意,更不知道,赫蒂的左胸的肌肤下浮现起一株张牙舞的娇嫩树苗……
……
“唔……”远在千里之外,同样是一个深夜,同样是飞雪满天的时节,有人产生了与赫蒂相类似的反应,只不过,赫蒂沉入深深的睡眠之中。未曾察觉,而这一位却是清醒地看着那一丛绿意从无到有地浮现而出。
只不过,与赫蒂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赫蒂身上浮现出的绿意是一株从根须到树叶,尽皆完整的树苗,而这一位身上浮现出的却仅仅是树身一角。
“我……x……,怎么会这样!?”尤里西斯目瞪口呆地看着沿着塞缪尔的锁骨迅速向上攀沿的绿意,已经惊讶得说不出其它话来。
那抹绿意已然成形,完全看得出来是一枝树枝,嫩绿的叶。浅棕的树枝,正在努力向塞缪尔的脸上“生长”,不时摇动的“叶片”越发显得生动活泼——但是。对于亲眼见着这样的绿意在人类皮肤底下延伸的尤里西斯而言,他只觉得浑身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塞缪尔伸手按在“树枝”“生长”的顶端处,指下稍加了些许力道,缓缓向下摁按,神情略显无奈——随着他的手向下滑动,绿意也受到压制一般从他的脸上、脖颈上一、一退去。
待将绿意完全压制回被衣服挡住,不可见的位置之后,塞缪尔这才有心情问向尤里西斯:“之前让你嘱咐阿帕切寻找适合移栽世界树幼苗地点的事情,办得如何?”
尤里西斯已经从惊讶与恶寒中醒过神来。如今的情绪已经换住兴致勃勃,一听塞缪尔发问。他便耸耸肩道:“应该差不多了吧,上一次联系时。阿帕切说已经找了几个地点,正打算在合适的时机交给赫蒂-特纳——怎么,你这反应代表着那株幼苗现在已经如此迫不及待了?”
塞缪尔缓缓松开手,感觉心脏处一阵阵发胀发烫的感觉,浅浅呼吸,再缓慢深呼吸,生怕一不小心刺激到什么,令绿意再次滋生。
“幼苗应该是等不及了,”塞缪尔低声道,“赫蒂身上的主体被人下了封印,它憋得不行,才想从我这里寻求突破——尤里西斯,让阿帕切马上把备选地点交给赫蒂,这种事情再拖下去,恐怕对谁都没有好处!”
尤里西斯耸耸肩,翻出联络器,也不管已经是大半夜了,便直接触发魔法信号,丝毫没有愧疚地扰人清梦……
正因为这个发生在深夜的意外事件,当第二天清晨,一夜好眠的赫蒂披着睡袍,面朝大海伸懒腰的时候,白鹰再一次扑扇着翅膀飞到她的眼前,“啾啾”叫着丢下另一封信笺——这一封显然比之前的任意一封信都要厚实,入手便有种沉甸甸的感觉。
赫蒂挑了挑眉,好奇地拆开信封,竟从中拿出了一张折叠着的比特伦萨城统御范围地形图!
图纸清晰,精度极高,以比特伦萨城为中心,将附近的几座卫星城,以及各处村镇统统绘入,其中便包括隶属特纳家名下的普达村,以及普达海域。
更令人惊讶的是,地图上被人特意圈出了几个红圈,红圈边上还有红色小字注明了圈中地点的详情——这些红圈中竟有三四处与奥诺雷及德安的提议移栽地点相重叠!
赫蒂摩挲着手中的地图,不免皱起眉来——如此详细的情报不可能是一天两天内就整理出来的,阿帕切为何去整理这些情报,又是如何知道她如今最需要这个情报的?
一切思索最终都指向同一个名字——赫蒂神情复杂地低低重复着那个名字,一时思绪万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