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蒂,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美丽的女士微笑着对赫蒂说着话儿,微扬的嘴角优雅而自然地固定在某个特定的弧度,像是用尺子量过一般地精准,但却不会给人以丝毫刻意为之的感觉。
不知怎么地,赫蒂突然觉得自己知道了眼前这一位的身份——那种明悟便好像学习中遇到陌生单词,而后使用字典查问出答案一般。
所以,赫蒂知道了,眼前这位女士是塞缪尔的母亲,帝国皇室中一位身份卓著的尊贵女士,也是当今国王的姑姑,同时,更是上一界王位最卓有竞争力的继承者。
与此同时,这位女士还有一个更加令人忌惮的身份——正是由于这个身份,她才拒绝成为帝国的女王,并且在许多年前便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内,以至于成为皇室的影子成员。
因为,她是“源树”的代言人,一位觉醒了血脉传承,并且得到“源树”承认,成为全世界所有生命中,与“源树”联系最紧密,得以感悟“源树”意志,并且传达它指示的代言人!
与这样一位身份非同一般的人物近距离对视,实在是一件十分奇妙的事情。
一方面,强烈的危机感在鞭挞着赫蒂的神经,分分秒钟都在警告她远离这个危险的境地;
可是,另一方面,来自于世界树同类之间的惺惺相惜却让赫蒂一步也迈不动步子——这种感觉甚至比她之前在接受冰雪之森中那株世界树的传承时,所感受到的更加强烈,也更加令人难以抗拒。
赫蒂觉得自己的神经被这样两股力量撕扯着,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割裂成两半一般,痛苦与渴望并存,然而。在这样的矛盾感受中,她本人的意志却仿佛置身事外一般——她甚至还有余力去观察这位“皇室姑姑”与塞缪尔之间长相的异与同!
“你远比我想象中的要更加地年轻,”女士继续微笑着。慢言细语,“同时。也更加地冷静。”
赫蒂眨了眨眼,想要微笑,不过意识世界里的撕扯影响了她对身体细微动作的控制,只露出一个稍显别扭的表情,而后,她努力地,慢吞吞地说道:“您也超乎我的想象,尊贵的夫人。”
“我的儿子。我亲爱的小羊羔,我原以为他这一生都不可能成为一名合格的继承者者,然而,他的表现出乎我的意料——正如同您一样。”尊贵的夫人与赫蒂并肩而行,用一种无形的力量趋使赫蒂不得不与之同行,听她的慢言细语。
赫蒂不知道该说什么比较合适,所以,只能微笑倾听,甚至而言,她对这位夫人的来意更是猜测诸多。却又觉得,无论再多的揣测,都没有一个接近正确的轨道。
身份尊贵的夫人并没有在意赫蒂的沉默。而是饶有兴致地述说着塞缪尔幼年时期的故事,讲述她的小羊羔如何在跌跌撞撞中独自成长——是的,独自成长,从她的陈述中,明显可以听得出,身为母亲的她只是一个旁观者,而所谓的父亲却压根没有一丝存在的迹象。
赫蒂听着,想着,暗下为塞缪尔点烛——有这样一位既是工作狂。同时又有极端控制欲的母亲,塞缪尔能成长成为如今这般正常且正直的模样。可当真是不容易啊……
所谓腹诽自然只能深深地埋在心里,别说一个字。便连一个眼神都不能泄露,再加上实力上的差距,赫蒂只能被动地跟随,被动地聆听。
这样的被动大约持续了半个小时,她们才在小花园中的某棵大树下停住脚步——准确说,应该是大树挡在了那位尊贵女士前进的道路上。
所以,她们停下了,同时终止的还有女士的讲述。
“啊,我原以为,我们还有更多的时间,”这位地位非同一般,同时,性情也不拘一格的女士满面遗憾地说道,“虽然今晚相处的时间十分短暂,不过,却改变了我对你的一惯认知——当然,不可否认的是,我依旧不喜欢你,但是,我尊重我儿子的选择。”
赫蒂听着这样的话语,不免蹙眉——这听起来怎么那么像是挑剔的婆婆在对未来媳妇儿说的话?
一定是她今晚听了太多声音,以至于理解语言的方式出现了问题!
正在赫蒂陷入囧然之际,一股浩瀚的能量如潮水般汹涌而入,意图冲垮她的意志,摧毁她的识海,控制她的灵魂,甚或是取而代之!
强烈的危机感令她的潜能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与强度爆发而起,来自于世界树的能量源源不绝地供应而来,在她的识海中展开了一场精妙绝伦,同时也惊险异常的反击战——围、追、堵、截,能量在有意识的指挥下,有如最听话的士兵,彻底执行着指挥者的意志,展开一场智慧与力量的较量。
进攻与反击,看似是一个极漫长的过程,但是,真正放在意识空间里进行的时候,却不过是瞬息而已。
当赫蒂将所有的入侵能量分而化之,或是驱逐,或是吸纳的时候,一道轻而巧的笑声滑过赫蒂的耳畔,待其睁眼之际,眼前只有一片空荡荡的枯草坪,别说是顶天巨树了,就连那位尊贵女士也是一无所踪。
赫蒂闭了闭眼,只觉自己疲惫得可以当场躺下,大睡上三天三夜——识海保卫战的确是胜利了,但是,杀伤三千,自损八百,损失也同样是十分可观的,毕竟,“主战场”是赫蒂的识海,任意一点能量冲突都会对她产生或大或小的伤害。
真正论起来,赫蒂这次的对抗其实是一场失败——从最初让那股能量侵入她的识海起,便已经宣告了她的失败!
……
“什么?你在小花园里碰见了那位女士!?”唐纳德瞪着眼,惊呼,而后以一种打量史前怪物一般的眼光,上下审视了赫蒂,带着不可思议,同时带着几分调侃的语气说道,“你居然还能如此鲜活而完整地出现在我们面前,这可当真是一个奇迹。”
赫蒂苦笑一声:“事实上,我已经吃了苦头——这位女士实在令人防不胜防。”
“她是‘源树’守护者的精神领袖,自24岁觉醒血脉之力后便一直陪伴在‘源树’身边,直至如今,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都接受了一株成熟世界树的全方位洗礼——与她相比,你就像是一个刚刚呀呀学语的孩童一般。”
弗兰克说着,客观而细致地分析了赫蒂与伊莉蒂琪姆雅女士之间的差距,同时,也毫不吝啬地表扬了赫蒂的警觉性——或者,更准确说,应该是与赫蒂心意相联的世界树幼苗的警觉性……
“这位夫人的来意十分古怪,”赫蒂一脸不解地说道,“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出现,又为什么话题只围绕着塞缪尔?以她的能量,其实,分分钟就可以秒杀我的,好不好……”
“守护者不能轻易杀生,”弗兰克摇头说道,“从世界树信仰的角度来看,整个世界的所有生灵都是由世界树孕育而成的,所以,除了满足维持生命所必须的涉入之外,其余任何的杀戮都将影响守护者与世界树之间的亲密度——无论是对植物的杀戮还是对动物的杀戮,抑或是其它。”
“很好的信仰准则,要坚定不移地执行!”赫蒂板着脸,用力鼓掌再鼓掌……
弗兰克斜过一眼来,赫蒂迅速放下手,眼观鼻,鼻观心,一下子变得乖得不得了。
“伊莉蒂琪姆雅女士既然已经找上门来了,我们的计划还要继续实施吗?”赫蒂见弗兰克不再利眼相向,不由小小声地询问道。
弗兰克与唐纳德亲王互相对望一眼,迅速用眼神达成一致意见——
“计划不变,”弗兰克说道,“她虽能量不凡,但却并不是全能全知——从你所述而言,她显然没有发现我们的行动,毕竟,如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高原精灵与红土矮人所吸引,想来,对于这位女士而言,精灵祭司才是最需要警惕的敌人。”
赫蒂深深叹了一口气,一声又一声,像是生怕叹得不够大声,没人听到一般,一声大过一声。
叹完气,没能达到偷懒目的的赫蒂转身默默离开,等她离了舞会,回到小别墅,真正只剩下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她只觉胸前一阵阵发烫发热,好似一块烙铁要从她的胸膛之下钻出来似地,有一种灼热的伤痛。
赫蒂拉开领口,向内望,只见一片像烙印又像纹身一般的纹路迅速出现在自己的胸口——它的范围如此之大,以至于用从上至下的角度,根本看不清它的全貌。
为此,赫蒂不得不奔到穿衣镜下,褪去上衣,这才得以从镜子里,看到了它的全部模样——那是一株正在抽枝长叶的小树,张扬的枝叶在她的皮下舒展着,浅绿的色泽一路蔓延,瞬息便要将她变成一个“绿人”!
“擦,搞什么鬼!”赫蒂低咒一声,伸手贴上右侧胸口,贴近那处依旧发热发烫,显见是这一切始作俑者的所在位置,而后透过安稳的心跳,以及她与世界树之间极其微妙的联系,她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委屈——不只是为世界树,同时也在为她而委屈。
同样是世界树选定的代言人,如赫蒂这样的初代代言人本该是最强大的存在,此时却因世界树未能成长而受其他代言人的强力压制——甚至差一点被剥夺灵魂控制权!
这是一种耻辱,只能用同样的辗压式的手段给予回报才能洗刷的耻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