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笑影还是不放心:“为什么京都都没有你的消息?”
“我是秘密来的。”慕容玥道:“皇上宣我入宫,只有我妹妹和他知道,现在你也知道了。”
江笑影才放下心,慕容玥握住她的手,有一股清气缓缓的流入她的体内,穿过四肢六骸,甚而是后背的伤,亦是不若先前的疼痛。
“忍一忍。”慕容玥对她说道,将内力传到她身上。
身体一下子暖和起来了,江笑影心下感动,将头枕在他的腿上,淡淡道:“你放心,他们给我的药膏都是上好的,已经不痛了。”
“恩。”慕容玥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
“我昨夜做了一个梦。”江笑影抬起头:“梦见你了。”她歪头说道:“梦到我们小时候,楚煊赫刚刚被册封为太子,你和他同时喜欢上了东方念,你还送了我一只波斯猫,要我骗楚煊赫那是何尚书的女儿……”
似乎想起往事,慕容玥笑了:“怎么想起这个了?”
“你不是喜欢东方念吗?”她问道。
慕容玥摸了摸她的脑袋:“小时候,你长得就跟馒头一样,圆嘟嘟的,那东方念一出来就像天女下凡,男孩都喜欢漂亮的姑娘,自然对她喜欢咯。”
“那现在呢?”江笑影继续问道:“东方念是个大美人,你怎么不喜欢她了?”
“我心里已有所属,她长得漂不漂亮与我无关。”慕容玥疑惑道:“这么多年的事情你都想起来,不会是吃醋了吧?”
江笑影摇头,继续问道:“你喜欢我?从什么时候?”这是不是阴谋?
“很小的时候!”慕容玥将她放回床上,道:“你还是以为我有阴谋?”
很小的时候?她根本就不相信青梅竹马什么的,她和楚煊赫十几年都在一起,后面还不是仇人相见眼红?她和慕容玥中间隔了那么多年没有见面,她才不相信慕容玥对自己有几分真心。江笑影定了定神,对,她不能相信。慕容玥在给她编织一个温柔的谎言,也许等着哪天她陷进去了,他就会拿着把刀把那谎言给弄破,看自己摔得尸骨无存!
她恨自己,怎么差点儿陷进去了呢!
半晌的沉默压得整个房间气氛沉重,等了半晌等不到江笑影的回答,慕容玥终是忍不住爆发,双拳握紧:“你不信我……也是,小时候你那么小,只爱跟着楚煊赫混,他去哪里你便跟着……后来先帝指婚,你当时还小,却一板一眼的开始学习做妻子。他生气,你也生气;他出去喝酒,你跟着;他被先帝训,你难过……他被人暗杀,你衣裳不解的照顾……你那时候怎么会注意到我呢?”
江笑影继续沉默,等慕容玥说完后,她淡淡的说道:“你走吧,以后不要来找我了!若是下次还敢趁黑来的话,我绝对会叫人!”
慕容玥身上略僵了僵,那双晦暗不明的双眼,微暗的狂气在他深幽的黑眸里轻轻摇曳,他忍了又忍,忍了又忍,终于低低长叹一声,声音有些紧绷道:“你好好休息,过些时候我再来看你。”
“别!”江笑影转过头,将手里的玉钗往外一扔,只听见玉钗掉落地上清脆的声音,她搁在胸前的双手不由握紧,闭上眼说道:“以后相见陌路!”
上一世,早已让她对任何人、任何事抱了警惕之心,纵然是看起来对她情深意切的慕容玥,她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上一世,慕容玥只是个过客,这一世,她想不起来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改变。
她真的已经太累,厌了,烦了。她好怕往前一步就是悬崖,掉下去,粉身碎骨。
耳畔传来的一声极其轻微的叹息声,绵延的是轻如烟云的无奈、无力还有那浅浅的哀愁与伤感,又过了一会儿,身后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了,她紧绷的身子终于得以放松,长长的吁了口气,眼泪湿了枕头。
第二天醒来她看了一眼地上,那根玉钗子已经不见了,想必是被他捡走了。她心里不好受,又昏昏层层的睡去。
夏日依旧那么难熬,刺目的阳光似是在宣泄永远都用不完的精力,又似是在嘲笑着什么。
昏昏沉沉,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醒来,她看着刺眼的阳光,到希望自己可以一直昏迷,再不要醒来,这样是不是就可以不用面对滴血的伤口?
她是在欺骗自己,产生了躲避的心思,她只要一想到那一日在乡间船上,他握住她的手,不由想到那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错的是,慕容玥不是尘世间寻觅的良人。
断了也好。
“小姐。”于辛走了进来,心情似乎很好:“刚才太后又将皇上拉来训话了……我瞧见皇上,头上绑着绷带,想来是伤得不轻。”
“听说这两日都休朝了。”
皇上毕竟不是普通人家的儿子,若让朝臣知道,一国之君被母亲打得头破血流,实在有伤国体。又若让朝臣知道,他是因为丞相小姐被打的,这样大家也便会知道,为了东方家小姐,皇上要杀了丞相小姐,被太后发现,丞相小姐这才捡回一命,而皇上被太后打了。
这期间的爱恨情仇够说书的先生说上一段时期了。可对于皇上,那可是丢人的事。而且坊间的传言,还会伤到东方念。
江笑影被于辛搀扶到一个席子做的软塌上,一坐下来,还是生疼。
“小姐,小心点。”于辛见她头发很乱,拿了一根金钗别在她头发上,又拿了玉膏细细的涂抹在她的身上:“这是丞相大人亲手交给我的,听小姐的吩咐,昨日的玉膏全部检测了一遍,都没有问题。”
江笑影点点头。总是小心点好。
却听见背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于辛一下子变了脸色。
江笑影自知道是谁来了,四周如此安静,她低了低头,既然来人不吭声,她也就当成没发现一般,端着一杯茶继续喝着。
那人不知道在她后面站了多久一言不发,许久才道:“对不起……我……”后面的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她也等着他说,可是话到口,他走出去。
她心里明白,一定是太后逼他来道歉了,太后以为她是在为她好,却不知这一遭只怕是让他心里不痛快了——她占着皇后的位置,他厌恶她。如今她还伤了他的东方念,他心里更不痛快,还因为她被太后打了,更加恨毒了她。
他今天能来,自然是为了让东方念进的顺理成章,少些怨恨——尤其是来自太后的。
江笑影默默的看着窗外的桃树很久很久,那棵树干上还被自己刻了两个手牵手的小人,自己当初怎么就那么天真呢。她对于辛说:“我觉得那根桃树实在碍眼,挡住了我的视线。你叫人把它砍了吧!”不过是一棵桃树,想来姨娘也不会说些什么。
于辛不明所以的看着她,但还是点头:“好的。”
正在此时,一名宫女走进来:“江小姐,素晴醒了。”
江笑影起身,在宫人的搀扶下站起来:“我去看看她。”有些事情也要问清楚,素晴她到底是如何着道的?
“啊……”一声尖锐的声音响彻云霄,听了那声音江笑影只觉得心口一跳,整个人虚脱一般。
一个宫人满身是血的跑进来:“小姐,素晴她……你快去看看!”
看了那血,江笑影的眼睛抽了抽,不好的预感蔓延全身,一阵冰凉:“快扶我去!快!”她踉跄的往前跑,也顾不得会不会撕开伤口,往素晴在的那个房间跑去。
“唔……”一声痛苦的呻吟自素晴的唇口溢出,江笑影难以置信地死盯着身边缓缓倒下的素晴,她痛苦的表情渐渐扭曲,双眼通红,鲜红的血如决堤的河流从她嘴里汹涌而出!
“素晴。”江笑影捂着嘴巴,一丝轻喃从干裂的唇畔溢出,脆弱地仿佛只要声音稍微大一点,便会伤到躺在血水中的人。
素晴嘴里的血越吐越多,江笑影整个人瘫倒地上,手轻轻的颤抖着触及她尚是温热的身体,她紧紧抱起她,“素晴,你到底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她小心翼翼地抱着她,就这样跪坐在地上:“素晴……素晴……你撑着……御医呢?御医呢!”
“已经去叫了。”于辛跪在地上,茫然不知所措。
“素晴,你撑着,你就要作新嫁娘了……要撑着……”江笑影手忙脚乱地擦拭掉她脸上的鲜血:“你家小姐都没死,你怎么可以先死了……撑着……”
“小心……掉……了……掉……”素晴睁大双眼,断断续续地说完这句话,她仿佛已用尽了所有力气,鲜血汩汩冒出。
“不要说话,我找人治好你,你不会有事的!”她身上的温度越来越冷,江笑影惶然说着,身体轻颤着想要抱起她,可是始终不得如愿。“素晴,你不要吓我,素晴……””看着她愈发惨白的脸,她的心中升腾起一股巨大的恐慌。
素晴的眼睛慢慢闭上,“快找太医,快找太医!”声音尖锐而嘶哑,喉咙处传来阵阵疼痛,江笑影也顾不上。
素晴努力地朝她微微一笑,眼眸却在瞬间闭上,手无力地从半空中垂下。
江笑影茫然失措地摇了摇她,“素晴!素晴!素晴……”素晴不会死的,不会的。
可是那人已经没了呼吸,再也不会对她笑,不要像个老妈子一样对她管教这个管教那个……
鲜血染红了她的双手,染透了她的衣裙,江笑影浑身都是血,就如一个血人跪坐在素晴身旁。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扶她出去!”
江笑影听了声音,狠戾地抬起头,欲过来扶她的宫女被吓得惊慌退后,不敢上前。看着眼前那一张俊雅如昔的面孔,她双眼定定的瞪视着,灼灼的仿如能燃起赤焰,眸光冰冷、锋利。
楚煊赫,楚煊赫,都是他!若不是他素晴就不会死了!脑海中有个声音不断地叫嚣,她死死地瞪着他,一股凌厉的杀气迸发出来。
“笑笑……”楚煊赫突然触及她的眼神,伸出的手顿时僵住。
“你们别碰我!”江笑影怒吼道:“快传御医!快点!”她才不相信素晴会死,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的。她心中的怨恨愈盛,嘴唇不断的哆嗦着,双手紧紧环住素晴冰冷的身体,全身都在剧烈的颤栗着,牙紧紧的咬住唇畔,咬得鲜血直流,手蜷缩成拳,指甲深陷入肉,缕缕的血丝渗出。
“小姐,素晴死了!”于辛伸手抱住她:“小姐,她真的死了。”本想说几句安慰的话,不想心中一阵难过,抱住江笑影,大哭。
江笑影的唇狠狠咬着,直到血腥在口中翻滚还未松开,尖尖的指甲狠狠嵌入掌心,痛的锥心刺骨:“一定是在做梦!”素晴明明好好的,下个月就要做新嫁娘了。
一双有力的臂膀抱住自己,把她往外面拖。江笑影死力的挣扎起来,撕声叫道,“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杀了你。”任她如何挣扎,终于陡劳。楚煊赫结实的双臂,死死钳着她纤细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