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魏紫第二次进宫,相比第一次的期待兴奋紧张等等情绪,这次魏紫淡定多了,她也想明白了,她的身份是忠臣遗孀,在宫里只要不惹事,一般也不会有事惹她,那些妃子们宫斗的再厉害,也不会把手伸到她头上,毕竟是没有利益冲突的人,她只是进宫谢个恩,又不是与她们争男人,只要脑子没病的都不会跟她过不去。
至于说康熙,他是明君、仁君,林峥救驾而死,他只会对林峥后人恩宠有加,来向世人昭显他的仁君风范,且魏紫又不用见他,他再有威严也不干魏紫的事。
把这些理顺之后,魏紫觉得她的进宫之行也没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
又是跟着两个太监领路,林海仍是被带到乾清宫,魏紫去承乾宫,仍是去见皇贵妃,这次魏紫胆子大了些,和皇贵妃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客套话,趁机瞄了她几眼,上次都没敢细看。皇贵妃脸上画着精致的淡妆,果真是个美丽温婉的美人,仔细看去,魏紫更觉得她眉眼间有一种熟悉感,认真想想,竟是和她在现代的密友简澄碧有三分相似,这个发现让魏紫一下子对皇贵妃有了好感,连说话都随意几分,皇贵妃显然也有所发现,已经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她好几眼,她才恍然惊觉,忙端正态度,恢复最初的尊重疏远。
皇贵妃刚和魏紫说了几句话,就有个管事姑姑模样的人进来,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什么,皇贵妃脸色一变,似是想要发怒,又看到魏紫在场,把怒气压了下去,对魏紫说:“劳烦夫人在此稍候,本宫有件事要处理,先失陪片刻,夫人先喝杯茶,本宫稍后就回来。”
魏紫忙起身相送,皇贵妃歉然的笑了笑,又让屋里的两个宫女好生伺候魏紫,才扶着那姑姑的手出去了,魏紫直到她看不见了,才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开始打量屋里的布置。
这间屋子里的装饰并不十分华丽,处处透着一种低调的奢华,以魏紫半吊子的鉴赏能力,看不出那些摆设的来历价值,但是魏紫敢肯定,满屋子没有一样是便宜货,魏紫一边打量,一边想着这些东西如果能带到现代,随便出手一件,就足够她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整个屋子里只挂着一幅画,魏紫好奇,走近前去细看,一个宫女在一边说:“这幅画是娘娘最喜欢的,听说是娘娘亲自起了稿子,让画师照着画出来的,特特挂在这里好天天看着。”
魏紫听了笑笑,她也想知道能让皇贵妃喜欢的画又什么妙处,却在看清楚画中景象是呆立当场,连那宫女又跟她说了几句话,魏紫都没有听见。
能让魏紫这么失态的画,说白了也没什么奇特之处,不过是三个面目模糊的少女在星空下品茗,三个少女一人着红,一人穿紫,一人一袭碧衣,围坐在一张石桌旁,背景是漫天星空,还有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光芒划过,在画的一角,题着一句词——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还有一行小字,写着:阿紫、阿朱、阿碧与十月初六。
赫然是魏紫和好友简澄碧与朱玉共赏流星雨的那一天!
魏紫心乱了。
她不知道是真如自己所想,还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呆呆的盯着画看了半晌,魏紫深吸口气,不论是哪一种,她都要试一试,哪怕结果会失望,也不想留一点遗憾。
有了决定之后,魏紫紧张的心情平静下来,专心等着皇贵妃回来,而皇贵妃也没让她久等,盏茶过后,就重新出现在魏紫面前,因为心里有了想法,再看皇贵妃时,魏紫觉得她无比亲切,最初的敬畏不翼而飞。
“劳夫人久等,本宫招待不周,还望夫人莫要放在心上。”皇贵妃一派雍容的说,“夫人为何站在此处?难道是有人怠慢夫人?”
魏紫又组织一遍语言,小心试探道:“娘娘言重了,并不曾有人怠慢臣妇,臣妇还要像娘娘请罪,因看这幅画很是眼熟,不觉就看呆了,连娘娘回来都不知道,请娘娘勿怪。”
皇贵妃原本漫不经心的脸上多了几分性味:“是吗?不知夫人在何处见过类似的画?”
魏紫嘴角微翘,笑道:“臣妇并不曾见过类似的画作,只是想起以前的几个朋友,有一此,臣妇也是和两位好友在夜色中赏夜景,谁知以后却阴差阳错,再也没有见过面,臣妇如今还时时想起那两位姐妹,只是不知今生能否有机缘再见,因此才会看着画看呆了去。”
皇贵妃神色微变,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光芒,力持镇定的问:“不知夫人能否告知两位好友的姓名?”
魏紫轻声说:“简澄碧、朱玉。”
这五个字一出,皇贵妃浑身一震,直直的看着魏紫的眼睛,说:“阿紫?”
魏紫微微点头,皇贵妃狂喜,就要伸手拉魏紫的手,魏紫心里的喜悦并不比皇贵妃少,但她比皇贵妃沉得住气,冲皇贵妃使个眼色,皇贵妃的动作生生顿住,顺着魏紫的目光看向屋里众人,清咳一声,对魏紫说:“本宫这里另有一幅画,也许夫人有兴趣一观?”
魏紫低头说:“能欣赏娘娘这里的画作,是臣妇的荣幸。”
皇贵妃于是起身带着魏紫往内室走,让所有人都在门外守着,转过一道碧纱厨,她就满脸激动的拉着魏紫说:“你是阿紫对不对?我是阿碧啊!你是什么时候来的?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们?阿朱有没有消息?你的日子过的好不好?”
她的声音越来越大,魏紫忙轻声走到门边,看外面的人没有异样,才转头说道:“你这死丫头,我快被你害惨了,都怪你要许什么愿,结果把咱们弄到这鬼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知不知道我都快被这无聊的生活逼疯了?!你倒好,皇贵妃做的挺开心啊,是不是有些乐不思蜀?是不是梦里不知身是客,直把杭州作汴州了?”
魏紫的声音并不大,听在阿碧版皇贵妃耳朵里,却不啻与来自地狱的魔音,她对阿紫了解甚深,知道阿紫喷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不喷火。“那个,‘直把杭州作汴州’的上一句好像不是‘梦里不知身是客’,阿紫的语文水平又倒退了……”阿碧版皇贵妃讪笑着说。
魏紫又深吸口气,告诉自己不生气,不能跟这个满脑子浪漫主义思想的女人一般见识,不然能把自己气死!……见鬼的不生气!她要是不发泄两句,不被气死也被闷死了!恶狠狠的把阿碧版皇贵妃骂了个狗血淋头,看着刚才还高高在上的娘娘被批的体无完肤还不敢反抗,魏紫才感觉满腹怨气消散了些,她和阿碧才能正常对话。
“阿紫,你就不要骂了,我又不是故意的,从小到大我许过多少愿望,从来都没有实现过,哪知道这次会被流星砸到头,你都不知道刚来这里时我有多恐慌,举目无亲的,还在这个会吃人的宫里面,又要面对一个完全不熟悉的男人,好不容易见了你这个熟人,你不但不安慰我,还上来就把我骂一顿,人家也很委屈好不好!”阿碧版皇贵妃可怜兮兮的说,愣是用她明媚的容颜做出一副泫然若泣的样子来,怎么看怎么不搭调。
魏紫又瞪了阿碧版皇贵妃一眼,口不对心的嘟囔:“你还好意思委屈,那是你自作自受!”魏紫不可能真的不担心阿碧,她只是嘴硬心软,紧接着就问:“你来多久了?”
阿碧版皇贵妃说:“我是康熙二十二年来的,当时佟佳氏正在生孩子,刚把她女儿生出来,就大出血晕倒,一晕就是两天,醒过来就变成了我,算起来到今年我已经来了六年了。阿紫你呢?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魏紫皱眉想了想,说:“奇怪,我才来不到一年,为什么咱们是同一天出发的,到这里的时间却差了这么久?”
阿碧版皇贵妃大大咧咧的摆摆手,笑道:“管那么多做什么,这也不是咱们能想得出来的。我从来没想到还能和你见面,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这几年我都快闷死了,整天要扮一个和自己不一样的人,一点都不敢大意,你也知道这宫里的水深,若不是身边有几个聪明能干的,好些事帮我看着,我都不知道被人害了几次了!”
魏紫护短属性发作,问:“怎么回事?都有谁想要害你?你有没有吃亏?”
阿紫版皇贵妃笑的更开心了:“哎呀,我也不是好惹的,我就是再没心眼,也继承了佟佳氏的记忆,身边的人都是阿玛特意帮我训练的,要是还能吃了别人的亏,那我才真是没用!阿紫放心吧,阿碧虽然不是宫斗的料,佟佳氏可不是善茬,想要害我的那几个,非但没有害成,反而自己吃了亏,有一个嫔还因此被废了封号,这宫里的生活除了累些,也没别的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