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大概好像是说,武阳江里有鲫鱼在游,然后黑鱼跑过来冲散了他们,之后又出现了一只鳜鱼,不知道为什么“肚里气膨膨”,然后又不知道是哪一只鱼,说自己愿意吃钩子——
难道逗鱼的其实不是二柱老汉,而是姜太公?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吗?
陈成很想跟天仙姐姐说一句:
大姐,你还是说人话吧!
你这未免也太本土化了,我实在听着别扭哇!
虽说民族的就是世界的,可你也要知道,世界还没有到大同的时代啊!
就像之前一开始那样,唱一些简单的,不要像现在这样打哑谜好不好?
其实陈成也想直接问人家,能不能给个注释,但又怕自己作为“诗士”会被人家嘲笑,只能不懂装懂了。
稀里糊涂地听,我也可以稀里糊涂地唱,想一想有没有什么是说的鱼的歌——
嗯,是像那英阿姨的《默》里面“忍不住化身一条固执的鱼,逆着洋流独自游到底”呢?
还是像任贤齐《我是一只鱼》里“需要你,我是一只鱼,快要活不下去,不能在一起游来游去”呢?
既然张信哲都想到了,那不能想不到他的前辈,张雨生老师的《一天到晚游泳的鱼》吧?
不过,《我是一只鱼》已经有点暧昧了,《一天到晚游泳的鱼》就更加让人浮想联翩了,不信你听:
一天到晚游泳的鱼啊,
鱼不停游!
一天到晚想你的人啊,
爱不停休!
从来不想回头,
不问天长地久!
因为我的爱覆水难收……
这要是大庭广众唱出来了,别人还不误会是我想勾搭人家小姐姐当老婆啊?
全部ass!
没那么暧昧的那英阿姨,也请“默默”去吧!
陈成最终选择来与天仙姐姐对阵的,是国漫《大鱼海棠》的主题曲《大鱼》:
海浪无声将夜幕深深淹没,
漫过天空尽头的角落。
大鱼在梦境的缝隙里游过,
凝望你沉睡的轮廓!
看海天一色听风起雨落,
执子手吹散苍茫茫烟波。
大鱼的翅膀已经太辽阔,
我松开时间的绳索。
……
每一滴泪水都向你流淌去,
倒流回最初的相遇……
话说这部国漫当初还是满火的,还没上映之前,在没有任何信息流出的情况下,就炒作了几年的“国漫之光”,也不知是啥根据。
上映之后陈成去看:
我勒个去!这演的都是啥跟啥!
女一绿茶,男二中二,男一说是鱼就真是鱼,看得人一头雾水,哭笑不得,人物的行为没有任何逻辑。
不过呢,由周深演唱的主题曲旋律悠远绵长,辽阔空灵,的确是蛮不错的作品,起码挺好听。
陈成选择这歌的原因就是旋律不错,加上歌词挺美——你还不知道在说什么,那就是它了!
众人一脸木讷地看着陈成低吟浅唱,唱到高兴的部分,免不了还要舒展柔软的双臂,作“飞鸟翱翔”状。
姑娘们没有见过这阵仗,还倒是大城市里来的才子都是这样的。
一曲美妙的《大鱼》唱完,陈成十分满意,还陶醉在自己的细腻悱恻,空灵动人中,只是看着众人都没有什么反应,陈成便问:“各位有什么问题吗?”
“呃……那个……”有个村姑挠挠头:“我没有听错吧?你这歌里唱的‘大鱼的翅膀已经太辽阔’是什么?鱼有翅膀吗?”
不仅她有疑问,在场的大多数妹子都有这疑问。
她们听完陈成这首“怪腔怪调挺新颖”的歌之后的感受,就跟陈成听完天仙姐姐的鲫鱼黑鱼鳜鱼一样,满脑子的“?”。
“这个嘛,各位就有所不知了。这是两千年前先贤庄子的一个寓言(他的时间观念总是忍不住从现代开始算,其实从唐代算,人家庄子也就一千年前的样子)。”陈成慢斯条理地显示着他的那点墨水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嘛!长大了就成了鸟了……”
其实他也觉得这歌词有问题,虽然庄子说鲲会“化而为鸟”,但又没说鲲就有翅膀了。鱼化为鸟也太离奇,按道理还是进化成尸鲲、骨鲲、谢广鲲才更合理。
“除了这个,大家还有别的问题吗?很好,看来大家都没有什么问题。”陈成笑眯眯道:“那就请对我们的歌各自评价吧!”
哈哈!这就是含糊不清的好处!任凭你们去解读吧!
女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
陈成听不懂天仙姐姐的歌唱得是啥,大家同样也听不懂陈成的歌是啥。
但在大家的心目中——
对垒的双方看来是都听懂了对方的心意,所以才能这样稳坐钓鱼台,云淡风轻的样子。
真了不起啊!
这二位果然是旗鼓相当,实力远超我辈诸人啊!——河两岸的男男女女同时这样想。
陈成暗笑,心说我这皇帝的新衣竟然是无人来戳破了!那是不是天仙姐姐也不来找茬的话,我这关又顺利地度过了呢?
陈成没想到的是,天仙姐姐似乎对于他倾情演绎的《大鱼》并没有什么想法,一句话也没说,反而又一次开口唱道:“
变对蝴蝶儿,在鞋尖上落,
轻把凤头咬!
缠着腰肢儿,
满满圈一遭!
囫囵囵两瓣花儿,
未动等伊来。
只消一滴清香露,
含羞夜半开。”
嗯?
这又是唱的什么?
不唱鱼,改为蝴蝶了?
这句“含羞夜半开”倒是真的有诗意,可以与“更爱那花一般的梦,拥抱著夜来香,闻著夜来香”(《夜来香》)相媲美。
可是蝴蝶又怎样?鱼我都不怕,难道还怕蝴蝶咩!
我有东北老铁庞龙的《两只蝴蝶》等着你:
亲爱的你慢慢飞,
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
亲爱的你张张嘴,
风中花香会让你沉醉……
嗯,这首歌哪怕是在现代都被觉得“低俗”,更不要说放在古代了,不能唱滴!
另外想到蝴蝶自然会想到“梁祝”,在中国人的最美好爱情故事里,梁祝二人生死相似,最后化身为蝶……
美呀!
不自觉地就想起吴奇隆版梁祝的旋律:
不论冤或缘,
莫说蝴蝶梦。
还你此生此世,
今世前世,
双双飞过万世千生去……
打住打住打住!
我怎么越来越歪,老是把主题偏离到情情爱爱上去?
难道偌大的中国歌坛,就没有哪怕一首,规规矩矩,莫得感情的蝴蝶歌了吗?
当然是有的!
黄雅莉,蝴蝶泉边!
我看到满片花儿的开放,
隐隐约约有声歌唱!
开出它最灿烂笑的模样,
要比那日光还要亮。
荡漾着清澄流水的泉啊,
多么美丽的小小村庄,
我看到淡淡飘动的云儿,
印在花衣上……
啊,美妙极了!
欢快的曲风、悠远的曲调,一下子就把人带到了清新的乡下!沁人心脾!
唉,不对啊,《蝴蝶泉边》——咋没蝴蝶呢?
放心,有的。
“环绕着扇动银翅的蝶啊,追回那遥远古老时光”!
这一曲唱完,是不是也把你们美好的记忆焕发起来了呢?
陈成可以感受到的是,这首歌的确比刚刚那首《大鱼》平易近人多了,姑娘们轻轻点着头,和着他的节拍,也是享受内心平静的样子。
就连天仙姐姐听完了,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陈成感谢完了听众,心道:这次你们可以放我走了吧?我可是已经使出了浑身的解数啦!
自问除了当初教李瑜小郡主各种流行歌之外,都没有今天这么卖力!
只想获得你们一声应允,可怜可怜我,让我靠岸吧!
“就快啦!就快啦!”姑娘们嬉笑着。
天仙姐姐点点头,表示这的确是最后一首了,开口唱道:“
奴住在莫家庄的东角下,
一去是不差。
有一座,
青石灰门楼不甚大,
并无第二家。
门前有三棵柳,
哎哟院中有数棵花。
有柳有花,
就是奴的家,
这月十七八呀,
爷娘也在家,
斟美酒,
倒香茶,
站在帘栊下……”
陈成挠挠头,这一次,不唱“鱼”,不唱“蝴蝶”了,倒是唱回人了。
这是啥?
你家的家庭住址么?
与小陈我不打不相识,不唱不相交,邀请我去你家做客咩?
哈哈,这太不好意思啦!
不过呢,对陈成来说还是十分有吸引力!
毕竟,那是刘仙姑的家呀!
这位大姐,啊不,这位大婶——
起码当过他太爷、他爷爷、他爸,三代人的偶像!
小陈我自己也算半个吧!
毕竟今天都唱了人家的“山歌好比春江水”嘛!哈哈哈!
边疆的同胞果然就是热情好客呀,哪怕是女孩子,也都没有那么忸怩!
只是登门拜访刘三姐大婶的事可以先押后,这最后一首歌还是要对上来的。
可你说这首是“自报家门”吧,我不是已经报过了么?
青城山下白素贞,啊不,青城山下陈梦见就是啊!
好吧,小陈我无论前生还是今生,都和青城山毫无关系,就知道笑傲江湖上青城派掌门人余沧海是个老阴比。
刚刚没有对人家说实话,那这次我老老实实介绍一下,也算是对人家的尊重!
说实话,当他听到天仙姐姐唱“奴住在莫家庄的东角下”时,不自觉就想起来周星驰版唐伯虎的“小人本住在苏州的城边”,实在是有些相像!
那就套这个句式吧!
陈成给自己打着节拍,“哟哟哟”地唱:
“小陈祖籍在那颍川的城边,
家中有屋又有田,生活乐无边!”
唱起人家的歌词,想起的却是自己的故事,陈成不甚唏嘘。
谁知某个死太监,他蛮横不讲理,勾结权贵目无天,占我大屋夺我田
将我与江森,逐出了家园,流落到襄江边。
我为求养家眷,只有典当马匹寄宿在庙前!
此恨更难填,一面勤赚钱,一面读书篇!
发誓把功名显,手刃仇人意志坚。
各种诗集伴身边,闯荡江湖发誓要回青云边!
用凝练的语言、欢快的节奏,概括了自己这几年为了重回诗榜历经的磨砺——
当然,为了避免身份泄露,没有提那些具体的人和事而已。
回想过往,让他的决心更加坚定!
只可惜,这首“说唱”完毕,手边并没有一套架子鼓可以供他发泄情绪——
当然啰,他也并不会架子鼓就是了……
“想不到陈公子竟然有如此波折的遭遇!”天仙姐姐悠悠一叹,在三首歌之后头一次开口说话,可见这次是真的结果了:“但是听到你这么有志气,我又很是佩服。”
男人可以没有钱,也可以没有权,但一定要有信念,要有梦想——做人如果没有梦想,那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岂敢岂敢!”陈成拱拱手,一脸惭愧,人家认认真真跟自己对歌,还邀请自己去家里做客,自己竟然就拿这些胡编乱造的流行歌曲去糊弄人家。
现在还搞得人家小姐姐同情心泛滥,陈成真是羞愧不已。
倒是他的这些信息,始安七少也是头一次从他的口中得知,都有些惊讶:“原来梦见哥是从颍川来的吗?那可……真够远的。”
其他姐姐就问他们,颍川很远吗?
七少说,远得很,要几千里路呢!
这里的人大多没出过方圆百里,一听陈成从那么远的地方来,不亚于“从东土大唐前往西天拜堂成亲的唐僧”,一时间都是敬佩不已。
“二柱爷爷,开船吧!”天仙姐姐柔声对二柱老汉呼唤道。
“这就来!”二柱老汉也笑眯眯的,长篙一拨,竹筏破浪而来,不一会儿就靠了岸。
陈成生怕姑娘们又要玩什么鬼把戏,还没有靠岸的时候就一跃而上,紧随着他的就是被所有人视为空气的阿冲,阿冲自己这次倒没有发脾气,反而心中充满了就快要找到媳妇的快活。
“你们看把他给急的!”众妹子指着急不可耐的陈成,嘻嘻笑道。
陈成也呵呵傻乐,要我说啊,想过你们这条河,简直比我那夜夜奔逃出洛阳还要费劲……
“哎呀呀,可把我给憋坏了。”陈成伸展着在筏子上无法舒展的筋骨,不过奇怪的是,既没有看到始安七少过来迎接他,也没有看到有热情的女粉丝过来求他签名,询问他会唱那么多好听的歌的创作经历。
所有的眼睛,连带着天仙姐姐,也都盯着他,可就是没有一个人再说话。
陈成一脸莫名其妙,不自在地停下了手中的活。
他不知道为什么,阿冲也不明觉厉,看着双方。
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了许久之后,又看不过的小姐姐娇声呵斥陈成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啊!上啊!”
上?
上什么上?
陈成摊开双手:谁给个解释啊?
见他如此愚钝,天仙姐姐怫然不悦,跺跺脚,转身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