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匆匆,光阴似箭。五年时间也不过白骏过隙,犹如弹指一瞬。
对于齐川来说,这五年可用“恍惚”二字来形容。他虽然每天都在做很多事,可至今蓦然回首一望,却没有丝毫印象。他用悄无声息的时间换来了身体和心理上的变化,犹如自然流觞般水到渠成。他其实什么也没做,那只是一个过程,一个自然过渡的过程。他明白,这里不适合自己,也满足不了自己,他早晚是要出去的。
也许是每日不断练功的缘故,齐川虽然只有十五岁,但体格上已与常人无异。不管是炎热酷暑还是寒冬腊月,齐川每日总会练习一段碎石掌。长期的风吹日晒匆匆磨去了他的稚嫩脸庞,一双满是老茧的粗糙手掌也变得黝黑起来。乍一看,倒也像个乡间小子庄稼汉。
对于相貌上的变化,齐川并不以为意。在他看来,只要获得绝对的力量,就算变得丑也没关系。又不是说长得好看别人就不能把他怎么样了。
单以武力来说,齐川已经不逊于三大镖头中的任何一位。他的碎石掌虽不如吕涛那样更加坚实浑厚,但随着他年龄的增长,一身蛮力已经达到了一个常人无法想象的地步。配着坚硬如铁的拳头,他可以轻松做到力抗他的吕师傅而不落下风。至于向巧巧的父亲向万涯,他更是早已做到青出于蓝胜于蓝。最后向大伯的布衫劲他至今虽然只算小成,但身法配合着力量,他也能做到小胜一把。
不过,这些都只是他估算的结果,实际上他还没有真正显露出他的全部本领一次。他长大了,思想自然不会像小时候那样简单。人心,有时候也看得很透彻。
比如一个人在一个大铁笼养了一头小虎,每日每夜的精心喂养。看着小虎飞快长大,而且比其他任何一头都要强壮,每一次见,都会给他带来一个不小的惊喜。毫无疑问,那个人肯定会如获至宝的照顾它,不惜为它做任何力所能及的事情。
但如果有一天,小虎突然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境界,拥有了可以挣开铁笼的能力,那么,不管小虎再怎么温顺亲切,那个人终究不会放下心来。虽不至于一定把它杀死,但提防之心是一定会有的。
齐川所显露的能力不过比大镖头的独子向统高了一点儿,但他却即刻感受到了不同于以往的气氛。他明白,那个对自己有收养之恩的大镖头已经对他不再感到放心了,他开始若有若无的提防排斥自己。他毕竟不是向家的人,没有血脉凝结的枷锁,没有绝对的控制力,他终究是不会放心的。
就目前看来,另外两大镖头对他仍是一如既往。
毫无疑问,吕涛很乐意看到齐川的成长,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齐川名义上的师父,他也没有像总镖头那样繁琐复杂的背景和忧虑,他甚至连一个家庭都没有,一辈子光棍一辈子汉,齐川算是他最亲近的后辈,是他唯一的传承人。即便成长到远远超过他本身的境界,他也是很乐意的。
至于向巧巧的父亲向万涯,他倒是纠结为难的多,以至于干脆两眼一闭甩手不管了。
作为表亲的他,在镖局中的地位并不是绝对的牢靠。即便他们三人亲如兄弟,但这也仅限于这一辈。作为长辈,作为一个父亲,他还要为自己的后辈考虑。
如果他的女儿能与向统表侄连成一家,那么他也可以两眼一闭静享清福了。但难就难在他女儿的意愿上。别看她表面上温婉恬静,但骨子里却是十足的刚烈。她认定的事,谁也别想拉动。作为父亲,他也不想强逼硬迫。所以有时候,他真的很想把齐川这个捡来的祸源给一把扔出去!
按照他女儿的意愿,自然是对这个比她小了将近三岁的小子芳心暗许、情有独钟。但他的表侄,总镖头的独子,却又对向巧巧一往情深,以至于年过十八依然没有成家。对于这件事,两个长辈已然心力憔悴却依旧无可奈何,甚至他两人之间的兄弟情义,也因此出现了些许破裂。
如果女儿和这个小鬼成亲,日后向统掌权,他们小两口子多半在镖局中是待不下去了。不仅是因为他表侄的小肚鸡肠,更是因为那小子的本事。大哥在闭眼之前,绝不会放心这个有能力独揽大权的小辈安然存在。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离开镖局另谋生路,问题还是有的。
人老成精的他,早已看出这小子的眼界不止那么低。不管是一手掌控镖局还是另谋生路,他的宝贝女儿跟着这小子肯定没有好日子过。另外更让他无语的是,这个小子似乎还不怎么待见!不管以后如何,只要他亲口提出要娶向巧巧为妻,这件事最起码是会成的。但这小子至今却还没有丝毫动向,他可不认为是这小子年少无知。论城府,这个比家猪长得还快的小鬼恐怕不会逊于他们任何一人。
现在的他已经不奢望事情会按照他的意愿去发展了,只要这三个小辈中有一人妥协,那也是烧香拜佛求之不得的好事!
……
铁门镖局总堂。
冷风轻轻吹来,摇曳的火苗带动着人影绰绰。大厅显得沉静万分,丝丝压抑气息沉沉的悬在空气当中,使人无法正常呼吸。
“川儿啊,你提出这个要求也不止一次两次了。作为长辈,我也不逼你非要把理由说出来。但这么多年你都忍下去了,难道就不能再等上两个月?”向万里轻皱着眉头沉声说道,语气中含有一丝商讨的意味。
“你向伯说的没错,你想出去一段时间我们不反对,但你又要独自一个人,这让我们怎能放心?两月后我们四大势力就要正式重新划分排名地位,在这个时间段出去,更是危险异常!江湖险恶,不是说功夫好就可以畅行无阻了。”吕涛也是一脸沉重的说道,看得出他也想把这个不羁少年好言劝阻下来。
“师父大伯,川儿明白你们的好意,但这次出行川儿同样也是势在必得。不仅是为了我自己,事成之后,对我们铁门镖局也有一定的好处。”迎头顶着两大压抑气场,这个不足六尺的少年却仍是神色平淡而又沉稳的说道,似乎对自己信心满满。
果然,听其这般说来,两人皆不由得神色一动,旋即又巧妙的掩盖了下去。
“只要你好好的,我们镖局也会好处多多。再大的好处,还是性命最重要!”沉吟片刻,向万里又缓缓说道。
“对于两月后的大比之事,不知向伯对川儿有几分把握?”齐川话锋一转,淡笑着问道。
“六成!”向万里想也不想直接答道。“现如今不同于以往,李、虎、王三家已成联手之势。单论实力,我们不逊于任何一家,但按照江湖上的规矩,还是得以这次大比为准。你本身的实力虽早已超过寻常江湖高手,但他们三家也各有后起之秀。联手之下,即便有统儿巧巧等人一旁辅佐,也不是十拿九稳的。”
“如果川儿可以保证,只要这次出行顺利,此次大比便有十成把握,不知向伯可愿退让一二?”
“有这种事?”向万里大吃一惊,吕涛也是神色一动,但两人旋即又是一脸的不相信。练功又非一朝一夕之事,两月时间多了不多少了不少。他们可不相信跑哪儿干了什么事或者打坐修炼一番就有什么提高了。不过,要说这小子胡说八道信口开河,这也是不合理的。其虽年纪不大,但也不是不知轻重的顽劣少年。他能这般自信,说不得真有什么旁人不知的招数。
两人沉吟片刻,还是向万里先开的口。“既然你都这样说了,再逼你也有些说不过去。一切小心,大伯也不再交代什么了。”向万里说着,叹了一口气,转身坐在了椅上端茶轻品。
“嘿嘿,师父……”
齐川不禁展颜一笑,目光向吕涛看去。却不料,他竟是绷着脸略带怒容。
“好!先跟我过几招再说!”
话音刚落,其便如同炮弹般身体一弓瞬间弹射而出,一只黝黑大手直向齐川面门一盖而去。人还未到,一股强烈的罡风便已刮得他衣带呼呼作响。
齐川面色一凝,脚掌一阵复杂变幻后竟黯然无声的侧略来开,一道残影瞬间被巨掌一击溃灭。
“哼!”
单掌未落,另一手已然夹杂着呼啸风势背后一捞,旋即转身顺势抓去。
齐川低喝一声,两手同时向前抵挡。只听“嘭”的一声,两人皆身形一顿的向后退却。
吕涛两脚“蹬蹬”一踩便已止住身形,齐川则直接“咔嚓”一声巨响震碎身后木椅才勉强止住。但容不得他稍加喘息,吕涛已经强弩般的再度向他暴射而来。齐川气息一沉,直接动用蛮力与他拳脚相抗。
不大的厅室中人影极速闪掠不已,伴随着连绵不绝的木石相抗的沉闷响声,摇曳的火光断断续续的相继溃灭。
不知何时开始,打斗不再大开大合的铿锵有声,变得快速沉闷起来。两个大型跳骚在眼前崩开蹦去,向万里也没得心思再喝茶了。
“破!”
内劲十足的一掌蓦然扇出,伴随着一声低沉大喝,齐川单手反拍着胸膛倒飞出去。身形凌空一转后又“蹬蹬”倒退几步才“嘭”的一声撞在梁柱之上止住身形。
“向伯的布衫劲越发浑厚,川儿佩服!”
齐川鼻息微喘着笑叹道,心知这事儿可算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