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迅速与怪物一样的杀手拉开距离,希岚也猛攻几剑逼退布莱恩特,望着大厅中央那仗剑而立的身影,眼神有些复杂。
那些黑霜开始剥落——蔓延滋长凝为结界的黑霜开始大片大片的剥落,从穹顶落下,在空中碎成一瓣,两瓣,千万瓣,如同盛开的黑色雪花。
渗入地面,消失不见。
没有了烛光,大厅反而有些亮。
城主府有些璀璨的灯火,从穹顶破开的大洞灌入,从洗尽黑霜的窗外灌入,落在众人脚边。
众人皆沉默。
那是暗影的仆从在瓦洛兰大陆留下的第三座环法之阵中孕育而生的结界,那是青铜下位的元素师用暗影铸造的堡垒。
就这样破了?
就这样破了。
因为一剑月光。
“我的遗言?”
神秘男子的脸上保持着一种很温和的笑意,这让那本就很俊美的面容又平添一分儒雅。他的声音很轻,却能听出怒意。
“区区黑铁上位……”
他还没来的及把话说完,就被锐雯打断。
“这不是我想听的遗言。”
神秘男子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再也不复之前的笑容,他深吸一口气道:“我要杀了你。”
“很多人都想我死。蓝桦林里的那只死灵想让我死,蓝桦堡中的那个死灵术士想让我死,上次夜里还下着雨的时候,有四个笨蛋不知道回家收衣服顺便睡个懒觉,却把我堵在了巷口,也想我死。”
锐雯很认真很诚恳:“你看,有那么多人想弄死我,最后都被我给弄死了。在我们村,曾经有一个很牛逼的人总结出了一个很牛逼的理论叫做数学归纳法。意思是当n=1的时候命题成立且n=m的时候命题成立,那么n=m+1的时候命题也成立,我知道你的智商太低所以可能听不懂,简单来说就是通过无数次的实践我们得到了一条公理——谁想弄死我,谁就会被我弄死。”
“所以我们商量一下,反正今天你都要被我弄死,不如在死之前做些有意义的事情,比如把我知道的都告诉我,哥们儿兴许一高兴就会让你死的开心一些,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你说好不好。”
一个人生气的样子有很多种,有的人会表现的很愤怒,有的人则会表现的很冷静,就好比现在的神秘男子,只是,淡紫色的眼眸,藏不住的杀意。
神秘男子微嘲道:“人类果然是一群只会逞口舌之利的渣滓,想迷们这样的蛆虫,竟然能够存在于瓦洛兰大路上,真是可笑。”
锐雯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希岚,他竟然骂你。”
还在与布莱恩特对峙的希岚冷笑一声道:“锐雯子爵,你知道世界上最愚蠢的事情是什么吗?就是死到临头却不自知。”
锐雯挑了挑眉,学者希岚刚才的样子发出一模一样的冷笑:“不是我说你,你看看你,一开始做帝国的狗,后来又做魔族的狗,到头来两边的人都骂你,想来想去也是蛮可悲的,一只没有立场的狗本来活的就比较艰辛,可如见两边的主人都讨好不了,你连当狗的尊严都没有了。”
希岚不屑冷哼,神秘男子漠然开口。
“再如何能说,终究是黑铁上位,就算你碰巧破了我的暗域,我也会告诉你,黑铁与青铜之间,那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神秘男子从怀中拿出一本古旧的魔法书,就像战士手中的剑,那是元素师召唤元素的法旨。
因为久远到很久很久的之前,这本魔法书的封皮已经变为了深褐色,只不过上面用魔法雕纹仔细镌刻着恶魔的头颅,依然那样清晰。
锐雯瞳孔微缩,他知道对方手中拿的是什么了。
恶魔法典。
冷冷的声音传来。
“记住杀你人的名字,德约墨尔家族,第三顺位继承人——贝利亚尔。”
贝利亚尔手中的恶魔法典似是被风吹过,掀开。
空气中的元素开始躁动起来,很不安地躁动起来。
那本《基兰的书藏典籍》只是让锐雯到了黑铁上位,没入青铜,自然也没有觉醒元素。但是锐雯此刻的确感受到了空气中噬人的压迫感,只是凝聚元素的过程,便有这样的威势,那么释放的法术该有多么嚣张的景象。
是啊,该有多么嚣张的景象,想到这里,锐雯不由得轻声一叹。
“终于骗你进攻了,真是费了我好大的劲儿。不得不说身为一个高等魔族,你的修养真是很好,换成我辈P民,听到那些话早就急眼了。”
贝利亚尔有种淡淡的不安:“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已经来不及防御了呀。”
锐雯淡然一笑,向前迈步而去。
他走在如浓墨般的空气中,他走在贝利亚尔的一片杀意里。
月白色的贵族长袍开始被暗影侵蚀,几步便是斑斑血迹,一个法术的前奏,便是如同山水墨画一样的背景,只不过山不是那山,是险峰,水不是那水,是弱水。
大概是三环的传承法术——锐雯这样想着,便有些开心的笑了起来。
有些傲然。
他想起了今早那老人一剑月光从巷头碎至巷尾,坍了多少屋檐;
他想起了刚来时的自己折翼起舞,碎剑断瀑,斩了半个蓝桦堡。
我见过巫山云雨,你这山便不是山;我见过沧沧大海,你这水便不是水。
“折翼之舞——【断瀑】。”
面对着杀意狰狞的黑袍紫瞳,血迹斑斑没有玉树临风的潇洒,更没有上一世横剑冷对天下王者的睥睨,少年拿着不是断剑的剑,轻描淡写的一剑挥出。
那不过是平平淡淡的一剑,那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剑。一开始很多人都会这样想,包括老人、希岚、布莱恩特、以及那位不知姓名的杀手。
只是贝利亚尔的眼神瞬间化为了惊恐——他几乎是一瞬间放弃了术文的咏唱,黑色的元素护盾在面前疯狂堆叠。
然后是一声惨烈的轰鸣,杀光了提拉西莫所有人的睡意。
提拉西莫的城主府,从内堡的议政大厅,到外堡之外,近百米。
变成了一条宽阔的、干净澄明的道路。
那些穷尽财力精雕细刻的华美建筑,从此刻起,只是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