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那一箭同时出现的,是两个熟悉的身影。
一个在战场外,距离锐雯很远的地方。
亚西路的身影踉跄出现,嘴角还有丝丝鲜血溢出,有些颓然地看着这一箭从他的身畔经过,手中的匕首无力地跌落在地。
这一箭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快,但却不是他拼命赶来,已经身受重伤的身体所能触碰到的。
依然太快。
那一箭向着远处冰牢中的锐雯凄烈地刺去,空中可闻尖啸——那并不是因为箭太快从空气中撕扯出来的尖啸,而是那箭身周围所裹杂的真理,浓厚如一团墨渍,一道黑色的轨迹清晰可见,就像白色宣纸上面的提笔一书!
笔锋即箭锋。
那是一笔杀意!
箭矢与亚西路擦肩而过,他微黯的双眸似乎瞬间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渐渐明亮起来。
不是希望,而是不顾一切。
就当还他一命。
他只剩下了这个念头,或许还有一些别的想法,比如几天前的相遇,比如,第一次见到那银色短发的愕然,比如,那个家伙手法不算拙劣的包扎,又比如,那块在记忆中热气腾腾的紫薯。
他的手上泛起了光晕。
很难说的清那是火焰还是光明,只是觉得温温柔柔,像是十五的月光。
但是月光乍现并没有多久,亚西路的脸上却漾起一丝极不正常的红晕,口中哇的吐出一口鲜血,而手中的光晕似乎是失去了某种支撑一般,安静地溃散。
失去力量的亚西路跪在了地上,望着那远去的一箭,眼中的颓然化为了绝望。
而就在这时,另一个熟悉的人影,也出现了!
那道身影很突兀地出现,然后……默默挡在了锐雯的身前
那道墨色将至,比吹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冷静到极点的搭弓射箭,没有半分犹豫!
三道箭光已出,耗尽大半真理!
因为那道墨色并不快,所以轨迹比想象中更容易预判些,三道箭光如迭起的细浪,稳健而又精确地击在了那道墨色的同一个点上——然而让比吹没有想到的是,这三道耗尽大半真理的箭光,却也只是让那一箭轻轻一颤。
那道墨色只是变得淡了些,只改变了微微的方向,却依然向着锐雯而来!
这就是那道墨色并不快地原因了罢——它牺牲了风驰电掣,换来了一往无前!
然而面对这继续袭来的一箭,比吹却没有半分表情——或者说,他的表情变得比刚刚更为漠然。
他将左手的长弓换到了右手,握紧,然后向着那道穿透了半个山林的墨色,一跃而上,手中的长弓,怒然挥出!
相逢瞬间,弓碎。
弓碎,那道墨色已黯,更是偏向了一边。
它穿透了比吹的小腹,穿透了那层厚重的、却无关紧要的冰牢,穿过了许多枝桠与树干,在地面上扬起一道长逾百米的碎石尘浪,才渐渐寂寞下去。
亚西路在远处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一幕,有些喜悦,有些庆幸,有些后怕,有些……疑惑。
比吹捂着小腹跪在了地上,他的右臂尽碎,却依然用左手慢慢从背后的箭筒中抽出一支箭,冷漠地看着那黑衣剑士因为愤怒而溢满血色的双眼,以及那高高跃起怒然斩下,似乎要撕裂山壑的一剑!
他咬牙想要迎上去,却听见了身后的嗤响,微不可查的声音之后,是轰然的爆碎!
漫天飞舞的冰屑间,黑色剑士高高扬起的巨剑还未落下,眼前便已经多了一柄剑的痕迹。
这是一柄之前他很陌生的剑,但是今日之后,他再也不会忘记的一柄剑。
黑色重剑仿佛切了时光的衣角,在他的胸口爆出一道血线!黑色剑士眼中的愤怒皆化为了茫然,高高跃起的身影只张狂了一瞬,便被更加张狂的一剑给劈了回去!
黑衣剑士被劈出的身影重重落地,惯性不止,又在厚厚的枯叶中搓出一道长长的痕迹,撞在了黑衣刺客的怀里。
漫天的冰屑开始坠落,如同下了一场冷冷的冰雨。
而在这场冰雨中,锐雯悄然落地。
身上干净眉梢干净,连发丝之间都没有一丝一毫冰屑的痕迹。
“以前就很烦丽桑卓的大招,来到这里后,依然很烦。”
锐雯叹了一口气,转头望向身后的比吹,轻声道:“怎样,还行不行?”
“撑得住。”
锐雯点了点头,又向很远的地方挥了挥手,喊了起来:“帅比,你还活着吗?”
又听到那很是无良的话语,亚西路冷哼一声,恨不得一口咬死他,只是心中最后的一丝担心,终于化为乌有。
“云消雨霁,彩彻区明,可惜没有落霞与孤鹜,也没有秋水和长天——景色很好,但是,你们却让我很不爽。”锐雯盯着不远处的两人,言语间杀意渐起。
黑衣刺客沉默了半晌,方才开口道:“两个人耗尽真理都未能杀掉你,那便不是我们能够解决的问题,虽然尝试两次都没有结果,但是你也不要高兴的太早,因为你不可能躲过第三次。”
“就这样?”锐雯话语微讽。
“就这样。”
锐雯不再理会那两个黑衣人,抬起头看着远方的山林,那道墨色射过来的方向。
“他死了?”
“就算活着,也是死了。”
“这样啊……”锐雯握紧了黑色重剑,慢慢来到了他们身边,黑衣剑士被锐雯一剑斩成重伤,已经没有了分毫战力,而黑衣刺客也只是默默握紧了手中的匕首,缓缓站起身来,凝视着锐雯逼近的身影。
鞋子踩在冰屑上面,发出咯吱的声响,而在这样安静的场景中,却像鼓点一样敲在着两人的心头,成了极其沉重的压迫。
锐雯终于来到了两人的面前,微微皱了皱眉。
“不逃走?”
“……”
“这算是认命?”锐雯终于想到了打架前那个冰系法师说的话,然后很平淡地重复出声。
“我不喜欢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黑衣刺客紧了紧手中的匕首,话语平静,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生死,默默地等待着锐雯手中那柄黑色重剑的袭来。
既然生死已成定局,就可以不屑于懦夫……
是这样想的吗?
锐雯笑了笑,却开口说出了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愕然的话语。
“我放你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