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霜梦一落入井里，方觉得井水寒凉刺骨，她方才情急之下，一心只想着救人，却忘了自己水性也不好的事。
她抓住了石生的胳膊，石生从昏迷中被水呛醒，慌乱伸出两只手臂四处乱抓，死死抓住了颜霜梦的手便不肯松开。
颜霜梦自己水性也不好，被石生抓住了双手后，身体无法保持平衡，脚下一滑便跟着石生滑到了水里。
井下的水底漆黑一片，睁开眼睛也什么都看不到。
颜霜梦张嘴想呼救，一张开嘴，水就拼命往嘴里灌，根本不可能发出声音来。
恍恍惚惚里，好像看到了一团白色的光亮，一双温柔又暖和的大手把她托了起来，浑厚低沉又不失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小乔儿，小乔儿，小乔儿又调皮了……”
小院、石椅、老槐树、被月光笼罩的脸……
一些陌生的影像在她脑海中飞快地闪过。
“小乔儿，小乔儿……”
谁？谁在叫我……不对，叫的是小乔，我为什么要答应？
她的身子忽然腾空而起，被一双大手拉着飞出了井外，
“哇---”颜霜梦和石生两个人被救出来后，皆大口大口地吐着水。
救他们的是贝先生，他扔了两块干布给二人：“真是不自量力，不识水性还敢救人！”
颜霜梦听见了他的声音，眼睛却睁不开，朦朦胧胧中晕了过去。清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贝先生家的炉火前，身上的水已经被火给烤干了。
“石生呢？”她猛地坐起来。
贝先生的鹰眼带着打量的目光：“你是石生的什么人？为何如此关心他？”
“他是我师姐的未婚夫，受师姐之托不能置之不理。”
“你是桑雨寒的师妹？”
“是，我叫颜霜梦。”
贝先生暗自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然后道：“你和石生也不是多亲的人，值得你舍命相救？”
“修道之人本就以维护天下苍生为己任，今天就是不认识的人，我也会相救的。”
贝先生的嘴角弯起一道弧度：“你是玉华山的道姑？”
“是。”
“哈哈哈哈！”贝先生长笑。
“你笑什么？”
“想不到玉华山的道姑里还有你这般谪仙般的人……”
“我师父碧霞仙子才是谪仙。”
贝先生道：“修仙问道……玉华派若真如她标榜的那么正义倒也罢了。”
“你说什么？”颜霜梦站起来。
贝先生没有回答她的话，但他对玉华派不屑的态度引起了颜霜梦的不悦，她环顾四周，只见角落里的木床上，石生安静地躺在那里。
“石生到底得了什么病？”
“他没有病，他只是身体太衰弱了。”
“衰弱？他年纪轻轻怎么会衰弱？颜霜梦走到石生面前，他的脸看起来不到三十岁，尽管长期抑郁让他看起来有点沧桑，但跟衰弱却联系不起来。
“你可以不信，事实就是如此。”贝先生捻了捻烛芯，让屋里的灯光又亮了一点。
颜霜梦回过头，盯着他道：“你是大夫？石生刚才犯病的时候急着要来找你。他身上那些救命的药丸是你给他的？既然你给了他药，自然是知道他有何病的。”
“姑娘，既然你只相信你的眼睛看到的，何必问我这么多。况且谁说有病才能吃药？医死人，肉白骨，碧霞仙子不也给你们吃她炼的药吗？”
颜霜梦刷地拔出剑来，剑尖指着贝先生的鼻尖，喝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不是普通人，你到底是谁？”
“颜姑娘，你在做什么！”石生恰好醒来，见颜霜梦用剑尖指着贝先生，急得冲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撞开她，挡在贝先生前面。“你在干什么！”
“石生，你过来。这个贝先生恐怕不是普通人。”颜霜梦警惕地看着石生身后。
贝先生笑道：“听说修仙能使人长生不老容颜不变，再不济也比一般人寿命长很多。玉华山的仙姑们不仅容颜不改，连脾气也与年岁俱长呢。”
“你到底在说什么？！”一双秀眉紧蹙。
“石生，你还是告诉她真相吧，反正你的身体也支撑不了多久了。”贝先生看了看石生。
石生的嘴唇哆嗦着，喃喃道：“不，我还不能……”
贝先生不耐烦道：“既然他不死心，颜姑娘，你就告诉他桑雨寒要你来找他干什么吧，修仙之人难道不说实话吗？”
“我……”
石生抬起头，异样地盯着颜霜梦：“雨寒到底交代你什么事？”
颜霜梦只好逃出了那块定情玉：“师姐……让我把这个还给你。”
石生颤抖着接过那块玉，捂住脸蹲了下去，指缝间有泪流了出来。
“石生……”一瞬间，颜霜梦也被感染了，眼眶竟然也忍不住有些湿润，“师姐并不知道你已身染重病，如果她知道……”
“她永远也不会知道的。”贝先生站起来，“如果我猜的没有错，你们今日吃下红丸，十年的光阴又在你们的记忆里抹去了。”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颜霜梦震惊之余越听越糊涂，“师父炼药乃不传秘术，连其他弟子都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的？”
贝先生继续捻了捻灯芯，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你回去告诉碧霞仙子，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颜霜梦沉默了片刻：“我今天并没有吃红丸，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哦？”贝先生的手停住了，饶有趣味地抬起头来，“你没有吃？原来你才不是一般人……”
“告诉我真相。”她斩钉截铁道。
“你真的想知道？知道后也许也颠覆你过去认知的一切，会让你痛不欲生，你可想清楚了。”贝先生的声音残忍而恐怖。
“真相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贝先生看了石生一眼，他呆如木鸡地立在那里，任眼泪在脸上流淌。
“你跟我来。”贝先生道。
颜霜梦跟着他往屋后走，推开后门，屋后是山坡下的郊野。
走了不多久，前面出现了一座孤坟。
贝先生用手拂去孤坟上缠绕的枯枝残叶，露出一行饱经风霜的字迹来。
先夫石生之墓
桑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