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姝碍于长安的身份,也不好一而再的推三阻四,只得说:“她叫王麦芽,被亲爹卖进来的。”
长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似乎看出了一点苗头。
长安让人细细地查了一下王麦芽,她看得出,这些诗句可能不是李静姝知道的,而是由王麦芽口中告诉她的,她再把这些诗当成自己原创的,好博得别人的赞赏。
钱果然是最有效的,不论在哪个朝代。不出两日,就有人送来一份详细的调查,详细到王麦芽家的猪每天吃几口饲料都给列了出来。
这王麦芽,是个家境贫寒的可怜人。然而家里虽然贫寒,但很重视传宗接待这方面。除了王麦芽,他们家已经有了好几个孩子。两个姐姐,两个妹妹,加上她一共五个姊妹,然而她们的娘肚子里仍然怀有一个,这次,是个弟弟。
他们家起名字不像其他人家,什么招弟盼弟来弟的,却也十分地俗气。反正在他们眼里,只有那肚子里的男娃娃最宝贵,其他的都不在乎。那五个姊妹,被卖出去就有四个,还有一个年级尚小,只在家里做做饭喂喂猪。
王水稻、王白菜都是王麦芽的姐姐,而王麦草和王豌豆,则是排在王麦芽后面的两个妹妹。
长安看着那写满资料的纸,不禁汗颜。这家起名未免也太随意了。
这次长安倒不急着去相认,安安静静地悄悄关注她,想在合适的时候结成同盟。
长安回宫后,李静姝立刻叫人把王麦芽提到她屋里,王麦芽来了,一脸畏缩。
李静姝上去揪住她的耳朵,恶声恶气地说:“你这贱婢,差点让我露了馅!说,你是不是存心的?是不是想故意让别人知道你有文采,好站到我头上去?”
王麦芽就是这么想的,面上却掉了几滴眼泪,凄凄哀地说:“奴婢没有这个想法,奴婢是真的不知道今天要来人……”
李静姝懒得同她计较,松开耳朵,将她一推:“这次就先放过你,从今以后,你就给我住在后院,不准出去!”免得旁生枝节。
“奴婢知道……但是奴婢家里……”她穿越来之前,这个王麦芽可是十分有孝心的,每月的月钱都要上交给家里,自己一分都不留着。反正府里也供饭食,住处也有,所以她从来都不留分文。为了不让别人怀疑,她还是得这么做,赚钱的方法多得是,这点月钱,她还真看不上眼。
李静姝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摆手:“行了,每月准你回家一次!”
王麦芽连声道谢,然后说:“奴婢这就去写更多的诗词交给小姐。”
李静姝却瞪着她,脸黑沉沉的,“什么交给我,你是替我把作的诗词抄记下来。”
王麦芽连声应是,畏手畏脚地出去了。然而一出了门,她脸上哪还有半点胆小畏缩的表情,眼神冷冷地瞥了一眼身后,冷哼一声,哼着小曲儿回自己的屋子去了。
李静姝还在屋里骂:“这丑丫头,又丑又蠢!”
顾嘉骏和霍建阳的事,最恰当的办法就是顾嘉骏向皇上请求赐婚,然后将霍建阳娶了。这样就什么事也没了。霍建阳是这么想的,其实当晚她也只是扒了他的衣服,其余什么也没做,她是不会把自己逼到绝路的,但是,她决定要把顾嘉骏逼到绝路。
娶她,还是声名俱裂。她让他自己选。
顾嘉骏不是没想过向皇上提出赐婚,只是他心里还装着一个人,沉甸甸的,甩也甩不出去。他生怕伤着了长安的心,却压根不知道长安对他毫无想法,就算是他娶了几房娘子,她也可以毫无顾忌的献上诚挚的祝福。
顾嘉骏甚至迟了回关外的时候,又在顾府呆了几天。
他想不出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可是也并不想娶霍建阳,他只想娶长安,只愿意娶长安。
于是,他咬咬牙,对霍建阳说:“若是让你做妾,你愿意麽?”
霍建阳心里恨得几欲发狂,面上却隐忍着委屈,泪水只在眼中打转,却不让它掉落。这样要哭不哭的样子,让顾嘉骏的心中多了好几份愧疚,也不再提让她做妾的事。
难道要让长安做妾?
他又舍不得。
他在顾府天天急的睡不着觉,吃不下饭,绞尽脑汁地想要想出一个最为妥帖的方法。整个人好像老了好几岁,脸色黄瘦憔悴,惊得孙氏问他怎么了,他却摇头,只说在思虑边关的事,搪塞了过去。
就这样过去几个周天。
然而没等他思考出个所以然,霍建阳派了她最信任的黄嬷嬷,告诉他了一件让他更为慌张的事情。
他不敢耽误,赶紧跟着黄嬷嬷进宫。
霍建阳一副梨花带雨,柔弱悲戚的模样,手拿着帕子,哭声细细。
顾嘉骏心里慌乱,又怕外边的人听见动静,只得紧张地按住她的肩,轻声安慰道:“建阳,你先别哭……”
霍建阳微微抬眼,一双美目已经哭的红肿,更是我见犹怜。她微微哽咽,轻声道:“俊哥哥,建阳怕。”
顾嘉骏的眼神暗了几分,心里又懊恼又七上八下,急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知道压低声音急切地说:“你别哭,别叫外人瞧出什么来。”
霍建阳啜泣着,手指轻轻地顿在自己的肚皮上,哽咽道:“还能不叫外人瞧出来麽?这肚子一日比一日要大起来了……”
顾嘉骏看着她的肚子,好像真的比以往要微微鼓起,他狠狠皱眉,在原地转了好几圈。
霍建阳用帕子遮住脸哭,却暗地里偷偷拿眼观察他的反应。
顾嘉骏苦苦思索片刻,上前一把拉住霍建阳的胳膊,不容拒绝地道:“你称病吧!这几日在寝宫里别出去,谁也别见!”
“然后呢,让我在寝宫里躲着,让肚子一日一日更大起来麽?”建阳抽回自己的胳膊,一脸哀戚地抽泣:“这是层窗户纸,早晚有一天会捅破的。”
顾嘉骏何尝不知道这是层窗户纸?还是层要命的窗户纸。要是捅出去了,完蛋的不止是霍建阳,还有自己。
他牢牢地盯着霍建阳,沉吟道:“你在寝宫呆着,我会有办法的。”
霍建阳还没问是什么办法,他已经撩开帘子,大步走出去了。
霍建阳擦干净脸上的泪水,眼神幽深,她慢慢将目光放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嘴角一抹冷然笑容,淡淡道:“黄嬷嬷,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隐藏在暗处把一切看在眼里的黄嬷嬷走出来,低着头恭敬道:“是。大公主殿下。”
第二天,顾嘉骏急匆匆地从宫外赶进来,直直走进霍建阳的建阳宫。建阳果真称病,寝宫里只有她一人躺着,其余人都被她分了出去。
顾嘉骏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纸包,放在桌上,匆匆道:“每日服用三次,不出三日就没事了。”
霍建阳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起了转,“俊哥哥……。你要我打掉孩子…你怎么忍心?”
顾嘉骏躲开她的眼神,皱眉道:“除此之外,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他即日就要赶回边关,本来已经拖延了好几日了,现在又被建阳给绊住……他的心里又烦又乱,只想到这一个还算妥善的方法。
他让霍建阳称病,随便煮点补身的药材,再把这打胎的药混在里面不知之觉地喝了,那就压根不会有人发觉。全都是药味,谁能分别出什么药对什么药?
霍建阳泣不成声:“俊哥哥,你真的要杀死我们的孩子吗?”
顾嘉骏转身,拿背对着她,含糊其辞:“孩子还会有的,只是我们现在不适合有!”
“那什么时候才适合呢?俊哥哥娶我的那天吗?俊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娶我?”霍建阳接连问了三个问题,问的顾嘉骏心里更加烦躁,焦躁不安。
他有意回避霍建阳的一切问题,“你一定记得服药!”而后说还有急事,匆匆从她的寝室出来,离了建阳宫走了。
假装羸弱的霍建阳见他走后,立即从床上爬起来,走到桌边,将那纸包拿起,又狠狠地摔到地上,冰冷地说:“顾嘉骏,你还真是绝情啊。”
她看着地上的纸包,突然,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
她确实没有怀孕,只是见顾嘉骏躲着她接连十几天,想着逼得再狠一点,让他作出正确的决定。
却没想,逼出的结果,却是一包堕胎药?
让她着实失望了一把,但失望归失望,她还是要嫁给顾嘉骏。并且非他不可。
她神情冷静,目光幽深。命人把黄嬷嬷叫了进来,淡淡道:“去,把这包药拿去煮了。每日三次,端来给我。”
黄嬷嬷言听计从,从地上捡起那药包,垂首出去了。
。
宫中近来都在传建阳的事。
说她步了永乐的后尘,干出了辱没祖宗的污渍事儿。说这话的人不止一个两个,不出几日,甚至连朝堂之上都有人有所耳闻,只是碍于皇上的脸面,只敢私下窃窃私语,无人敢询问此事。
而建阳身边最信任的黄嬷嬷,却提出了几个宫女来,恶狠狠地都给教训了,还扬言说若再有人传这件虚妄的事,小心她的舌头。
可黄嬷嬷的话一出,反而让宫里的人更加相信建阳做了这等事了。私底下讨论得更为热烈。甚至于有个扫尘的宫婢,私自拿了帕子偷偷包了些药渣,偷摸地拿去给御医查看。
很快她们就发现,建阳近日再吃两种药,一副,是寻常的补气滋养的药材,而另一副,却是靑楼女子们拿来净身——也就是堕胎的药!
此药疗效快,价格又便宜。所以在靑楼女子中卖的很好。御医也能一眼认出。
而在这事传的最沸沸扬扬的时候,霍建阳在夜里,把自己的被褥挂上了房梁,偷偷地上吊了。被警醒的黄嬷嬷救下,保住了一条命。
变相地坐实了这个谣言。
不禁让人怀疑,这未婚先孕这么流行吗?接连两个公主都要做这样的事。
长安听碧婉这么说,还不相信呢,喝了一口茶,悠悠道:“唉,就你爱八卦。肯定是假的。”
碧婉信誓旦旦,“这是真事啊公主!就连皇后都有所耳闻,今天赶到她宫里去了。”
“哦?”长安拧眉,这霍建阳,真会让自己遭到如此境地吗?
皇后带去一个嬷嬷,给建阳强迫地验了身。居然真的不是处子了,皇后气的脑袋发晕,心里又怒又急又疼惜。
霍建阳哭的凄惨,脖子上显眼的红痕更让她显得狼狈可怜。她只说:“让儿臣去死吧,儿臣愧对列祖列宗,儿臣不该活在这世上……”
黄嬷嬷扶住摇摇欲坠的霍建阳,也落泪道:“娘娘,求您不要怪公主,这不是公主的错,不是公主的错啊!”
霍建阳不知哪来的力气,一巴掌打上黄嬷嬷的脸,怒声道:“住口!”
皇后看着地上哭成泪人,抱住建阳腿部哭的伤心的黄嬷嬷,她心里何尝不痛苦,但是她不能失了身份,只红着眼,命令道:“黄嬷嬷,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黄嬷嬷刚要开口,霍建阳却虚软地跪下了,一声声哀求:“求您,黄嬷嬷…黄嬷嬷,你不要说……”
黄嬷嬷狠着心,对霍建阳磕了一个头:“老奴必须要说,老奴不能眼见着公主被人戳着脊梁骨啊,老奴心痛啊!”
黄嬷嬷是霍建阳的奶娘,看着她长大的。她说的话,是可以让人信服的。她跪着向前行了几步,重重往地上一磕:“皇后娘娘,求您千万别生公主的气,老奴这就将所有的事禀报娘娘!”
黄嬷嬷事无巨细地全都说了,还添了不少自己的看法,末了,老泪横流,哭着说:“那畜生做了这样的事,公主还切切地想替他免了麻烦……娘娘,老奴心痛啊!”
皇后娘娘气的流出泪来,将默默流泪的霍建阳抱在怀里,眼神冰冷肃杀:“儿,娘一定为你作主。”
霍建阳哭的虚软无力,仍期期艾艾地说:“不要伤害俊哥哥……”而后便脑袋一歪,哭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