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健设宴招待李之荫,虽然先前两位仙师都是清心寡欲,宽仁守礼,节俭度日,但是刘健显然不是这样的人,他早就放弃了矛仙师和度仙师的优良传统了。
他设的晚宴,有十道精致的淮南菜式,还有十道陇西菜式,更有十道长安时下流行的样式。
为了找人来做这些菜,张伯忙得头昏脑胀,连着太明也要四处打点,免得他那群皮得跟猴子一样的师弟们惹出什么事情来。
晚宴上,乐师表演宫廷新编的乐曲,剑客表演剑术。
更有度仙师的弟子太清煮茶。
只差没有再去找一堆舞姬来跳舞了。
而吃饭的却只有两个人,只有刘健和李之荫。
“只不知白天的那位姑娘去了哪里?”李之荫问道。
刘健随口扯了个谎:“舍妹偶感风寒,卧病在床,不能见客,我们不要管她。”
李之荫大惊:“原来是这样,之荫略懂些岐黄之术,不如让之荫看看。”
刘健道:“千万不要,她若是见了你,一定又要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一定会病的更重。”
李之荫不再多问。
刘健口中卧病在床的流苏此时正在练字,她写的字实在不好看,而且她还只能勉强的写一些隶书,小篆还只会认不会写。
要是有一天她要写字给某个人看,那个人还不认识隶书,那就糟了。
流苏写字写的欢乐,她也不大喜欢那个李先生,人家跟个天仙一样,她这凡夫俗子,还是不要凑热闹的好。
宣室。
灯光有些昏暗,武帝一个人站在里面,遣走了宫人,霍去病进去行了大礼,他才慢慢转过身来,扶起他,武帝行为放肆不拘小节,29岁才有的儿子,之前就把霍去病带在身边,他自己的那一套全都如数交给了霍去病,现在他确是要逼他去娶妻。
“去病,朕听说你已经在准备婚事了。”武帝开门见山。
“是。”霍去病道:“去病不愿陛下烦心。”
武帝看着他年轻的面孔,那飞扬的眉目仿佛是藏着利剑,这是他的弟子,他宠爱了多年的孩子,他是他的骄傲,他曾不止一次的希望这个孩子是他的儿子,
此刻他想如慈父一般说着安慰的话,却说不出口。
“好小子,没白疼你。”武帝拍了他肩膀笑道。
“你可知为何我如此看重江离?”武帝叹了口气问道。
“东方朔说,前江离翁主是古今奇女子,所以陛下看重她的女儿。”霍去病淡淡道,低头不看武帝。
武帝笑笑:“多年前,寡人有个堂姐,是叔父梁王的女儿,叫江蓠,很得祖母的宠爱,祖母让父皇把宛县的临駣聚改名做江蓠封给她。”
霍去病眉头一动,那地方,就是他现在的封地,冠军县。
武帝低叹了一声:“那时候,祖母想要父皇兄终弟及,封叔父梁王为储君。”
皇帝也确实在兄弟和儿子之间摇摆了很久,不过最终还是选择了儿子,这件事情霍去病也略知一二。
武帝继续道:“是江蓠说服了祖母,因为她知道朕比她的父亲更能让大汉强盛。”
他伸手执起霍去病的手道:“去病,这世上有很多的人爱朕,他们爱的是拥有大汉的朕,只有她,爱着大汉,在朕还不是天子的时候就相信朕,爱护朕。”
霍去病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说什么好,所以干脆不说话。
“朕本来想等我登基为帝,就封她为公主,朕要把天下最富庶的县封给她,可惜梁王叔父在贬谪途中自杀了,然后,她不见了。”
霍去病道:“陛下,去病``````”
他话未说完,武帝握了握他的手:“去病要知道,江离翁主是朕交付于你的。”
“去病明白!”霍去病道。
他抬头看着武帝。
君临天下的天子看着他俊朗清瘦的面容,忽然觉得伤感起来,拉着霍去病道:“你姨母很是想你,我们去陪她吃个饭吧。”
晚饭很丰盛,卫子夫让人做了霍去病最爱吃的菜,太子和公主还小,闹着霍去病,霍去病性情冷淡,不太会和小孩子玩,也不喜欢小孩子,这次难得的和他们说话,还教小太子用剑割肉。
一家人吃的很开心。
霍去病回家是做车的,他脑袋晕沉沉的,突然难受的厉害。
“站住。”一队人马执着火把跑过来,是巡城金吾。
“何事?”张冰上前一步问道。赶车的赵恪也跳下来。
“我等是巡城金吾,你们已经犯了宵禁了,随我去廷尉衙门,张大人要问话。”为首一人道,是个黑脸的大汉,站在那里跟坐大山一样。
“大胆,你们可知车里的是谁?”赵恪喝到。
“哼,管你是谁,张大人铁面无私,就是王子,也要去廷尉署。”那人一句话,卫士马上包围了马车。
赵恪喝到:“大胆,就是张大人,也不敢对我们将军无礼,你是吃了豹子胆么?”
“哼,不论车里的人是谁,今天都要跟我去廷尉署,来人,把车里的人给我拉出来。”那大汉叫了一声。
“慢!”车里人淡淡道:“你是何人?”
只有声音,人却没有出来,听着声音就已经够吓人。
那黑脸大汉咽了口口水,壮了胆子道:“在下廷尉署李林开。”
霍去病慢慢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冷冷道:“李林开,你是要把我锁去廷尉府,吃你们张大人的板子?”
“骠骑将军!”李林开有些害怕,霍去病没有雷霆大怒,只是阴沉沉的扫了他们一眼,如璧的脸上是一贯的森寒。
“大汉律法,犯了宵禁要打,打五十大板。”李林开说道。他带的人至少有一百,拿下他们三个应该没问题。
“哼。”霍去病一掌打向李林开,李林开惨叫一声,当场毙命。
“你!你!你?”卫士吓得后退几步,却没有散去,狠狠看着霍去病。
“霍去病横行长安城十几年,还从没人敢说我犯了宵禁。”霍去病冷笑道。“张冰,把剑给我。”
骠骑将军杀人不眨眼,力能扛鼎,白虎星君降世的传言一股脑的涌向这群人的脑子里。
“将军,将军,我等不识将军,将军饶命。”有人看不对,纷纷退后放行。
霍去病沉声道:“张冰,你上车。”
张冰一看不对,马上上车。
赵恪一扯缰绳,马车飞一般跑去。
霍去病沉声道:“别回府里,去黄帝庙。”
“将军?”张冰不明白的看着他,太黑了,什么也看不到。
“他们马上就会,追来,快,去黄帝观找泸州王。”霍去病说,他声音颤抖着。
“将军你怎么了?”张冰惊叫道.
“无事,你让赵恪驾快一些,他们要暗算我。”他头疼欲裂,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要吓到他们。
廷尉署的张汤与他素来没有交集,长安城各个衙门,见了他骠骑将军的马车都绕着走,这群人显然不是张汤派来的。
什么人能买通张汤的人?
霍去病咬牙想着,刚刚镇住了他们,他们一定会马上就会反应过来,看来冠军候勇冠三军的名号还是有用的。
“将军,还是去大将军府上吧,黄帝庙太远,路又不好走,你身子经不住。”赵恪听他呼吸不对,忙劝道,霍去病的身体在三征河西的时候就已经落下了病根,前几天冒雪去找非乐,回来就不太好,这下铁打的人也经不起。
“叫你去你就去,你想得到,他们照样想得到,大将军只怕也遭不测。”霍去病头痛欲裂,几乎说不出话。
“是。”赵恪赶紧道,一心赶车。
到山下的时候霍去病已经晕了,张冰赵恪轮流背着他上山,幸好山不高。
太明被半夜吵醒,十分不悦,叫嚷着开了门。
赵恪疯了般叫道:“大夫,大夫,叫泸州王出来,快”!霍去病在张冰背上人事不知,张冰背着他冲了进去。
太明一看是霍去病,吓得立马叫唤起来,几乎惊动了整个黄帝庙。
流苏跑来的时候,一屋子人都急得团团转。
“大夫怎么还没到?”赵恪急的大吼。
刘健也着急:“庙里的道童各个都会些医术,一个都不精,哪里敢给骠骑看病,离这里最近的大夫来回也要半个时辰。”
流苏一把抓了太明过来:“你是大师兄,你快给骠骑看病,快,人命关天。”
太明一咬牙:“我不懂医药,不会救人。”
霍去病脸色惨白的躺在那里,人事不知,流苏朝着榻上看了一眼,抓着太明恶狠狠道:“你不会也得会,太明,你今天要是不会,我就要你的命。”
太明看她是真的急了,只好道:“我只是略懂皮毛,治不好,你不要怪我。”
他颤抖着去握霍去病的手,那是一只年轻的手,强健有力,却又俊雅苍白。
这是能要人命的手。
太明脸色发白,他看着霍去病的手,一闭眼,终于下定决心去把脉。
可是他的手碰上的那一刻,霍去病亮如明星的眸子突然冷冷的盯着他,然后反手一扣,就扣住了他的脉门。
“骠骑。”满屋子的人着急的看着霍去病。
霍去病脸色森寒的看着一屋子的人,神色十分的不悦。
“骠骑,你病了,我给你把脉。”太明痛苦的说,他竟然是最先冷静下来的人。
“不需要。”霍去病冷冷道。
“骠骑,我求你了,你把手给我。”太明再一次痛苦地道。
霍去病喝道:“骠骑将军的脉门也是你能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