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推开了丹房的门,有丝丝的阳光透过窗棂射到里面,可以看到一根根光线。正中间是个巨大的丹炉,一排排的架子上摆着各种各样的瓶子,大概是丹辰子的药材。
“将军有何贵干?”
有人慢慢的从内室走出来,他背着阳光,神情肃穆而庄重。
霍去病抬头看着他,丹辰子所站的位子比较高,看上去他就像是在俯视自己。沉在阳光里的眉目看不清楚,唯有眉心的一点朱砂看起来是那么的严正。本来多是女子或儿童的装饰,不知为何,霍去病看着竟然有了**而不可侵犯的意味。
“将军来此,却是为何?”丹辰子又问。
霍去病这才从失神中醒来,道:“不知道,方才仙师看在下,去病觉得有些奇怪。“
丹辰子道袍素净,缓缓开口:“将军既然来到这里,就一定是有事情了,让贫道猜猜。”他故作思索的凝神一会儿,淡淡笑道:“世人堪不破生死,将军来找我,定然也是为这个。”
霍去病皱眉:“仙师什么意思?”
丹辰子伸手就去抓霍去病的手腕,霍去病一抬手脚下就向丹辰子的下盘攻去,丹辰子却也不闪,直直就被他一脚踢到了地上,单膝着地跪下。
霍去病大惊,丹辰子竟然不顾危险,趁机捉住了他的手腕。
他一急大力拉开,却是迟了,只见丹辰子面色惨白的起身。瞪着霍去病:“将军果真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霍去病冷着脸道:“仙师真是胆大的很啊。”
丹辰子笑了:“我猜的没错,为将军把脉只是为了验证我的推测罢了。”霍去病皱眉,他掩饰的很好,此人是怎么这么简单就看出来的。
“将军眉目清秀,嘴唇单薄,鼻梁英挺,是天生的好模样,但是却不是英才天纵位极人臣的模样,将军天生无缘功名安乐,父母缘薄,如今位极人臣,富贵无匹,只怕是折去了不少寿数。”丹辰子淡淡道,看着霍去病,他面上没有丝毫的惧色,仿佛是在宣布命运的神邸。
霍去病转过头不在看着他,淡淡道:“你知道的太多,于性命有忧,于功名无益。”
他话音未落,一颗金丸已经打向了丹辰子,丹辰子情急之下随手抄起手边的一个架子上的刀就扔过去打下了金丸,刀力道醇厚而丝毫不慌乱,堪堪割破了霍去病手腕上的衣服才跌落。
霍去病见仙师竟然也会些武艺,有一丝丝的错愕。
“不愧是陛下宠信的天子门生,将军杀人都是用金丸的。”丹辰子笑道。
霍去病看着自己破了的衣服:“你还不跑,你就不怕,我再发一颗金丸,要了你的命。”
丹辰子道:“我不跑,将军,你要是忍心杀我,我哪里还有机会站在这里。”说着盯着霍去病的手腕。
霍去病随着他的视线看去,自己的手腕上有一颗红色的朱砂痣,东方朔曾经笑话他说那是守宫砂,气的他打了他一顿。
那时候东方朔和陛下研究了用蟋蟀做守宫砂,看到自己手上的这个红痣,当着那么多宫人的面就笑话他,结果那时候他还没有现在稳重,狠狠就把嘴欠的东方大人给揍了。
丹辰子伸手去扶起了方才被自己匆忙取刀而倒掉的架子,一瓶瓶将药再放好,炼丹炉里的青烟慢慢消散在空中,在他的面前形成了淡淡的忧伤感觉。
霍去病冷冷道:“本将军的病情关系大汉安危,去病再是不忍,也不能放你。”
说着手上又多了一颗金丸。
丹辰子摇摇头:“将军手挽上有一颗朱砂痣,此痣主多思多情,良善却少安乐,将军有此痣却是不详。”
他说着却又一笑:“不过,将军,一念之间,天道已变。将军需谨记,天道不可欺,天道也不欺人。”
“哼”,霍去病冷冷地笑了笑,有些不屑,还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惨淡。
他道:“天道,霍去病做事何曾管过天道,霍去病做事平心而为,不求长命富贵,只求无愧于心。”
霍去病闭上眼,不能再听这神神叨叨的天师胡扯了,一定要尽快杀了他,不能再拖,要是他身患重病的事情泄露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但是这是个人啊,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他战场厮杀是为了保家卫国,是为了他的大汉,那时候他面对的是凶狠的匈奴人,现在他面对的是丹辰子,是一个毫无威胁的修道之人。
算了,他反正也是命不长久,多杀一个人,不过是在他满身的杀业里多加一笔,也不过是一样。
霍去病何曾欺过天道?是天道欺了他。他谁也不欠,谁也不欺。他为大汉鞠躬精粹,为大汉少年出征,伤痕累累。士人却笑话他出身卑鄙,拿他最伤痛的往事来伤害他。
他一生良善,无愧于心,天道却夺他父母妻子,现在连他仅有的生命也要夺走。他还有什么可以尊崇。
手中的金丸再一次的发出去,却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自己头昏目眩,头重脚轻,然后重重栽倒了地上。金丸无力的掉落在地上。
该死,刚刚就不该让他去碰药瓶。
丹辰子轻轻的走到他的面前,子脸上慢慢展出来一个微笑:“将军纯良无私,将来定会有好报的。”
霍去病慢慢的闭上了眼睛,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流苏和刘建发现霍去病在丹炉里睡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刘建高高兴兴的准备了很多的肉,要和霍去病好好的吃一顿。
等到吃饭的时候才发现霍去病没来,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丹炉的地上睡得死死的,刘建和太明咋咋呼呼的大叫把他吵醒了。
晚饭吃的很难受,霍去病心情不好,他那种人心情好的时候还能算作是彬彬有礼,还有心情去照顾旁边人的感受,现在心情不好的时候,他就彻底的沉默寡言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发呆吃饭两不误,基本就忽视了身边的人。
若是别人这样就算了,可惜霍去病天生别扭无比,他往哪里一座,不言不语,就是一股千军万马中杀出来的杀伐之气,这几年他又拜为将军,朝仪颇重。活生生就是个小霸王升级到了大阎罗。
任谁在这样的人面前也开心不起来了。
流苏不高兴,霍去病这个要人命的,他不高兴就把别人给吓得不高兴了,好好的一顿饭就让他给毁了。
趁着霍去病吃过饭在院子里看月亮发呆,她要好好去问问他。
霍去病正在发呆,他看着炼丹炉的方向一直都没有动,丹辰子已经走了,他下午就走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霍去病想要从那里看出什么来已经是不可能了。他也不能大肆派人去抓捕他。
希望他能够保守秘密!
“喂!”流苏忽然的从他身后拍了一下霍去病的后背。
霍去病一惊。回过头来看着流苏:“姑娘。”
“你在想什么?”流苏问。霍去病看起来心事重重的,虽然他总是看起来心事重重!但是今天格外的明显。
霍去病淡淡道:“没有,不过是在发发呆罢了。”
“我发现你很喜欢发呆。”流苏道,亲昵的伸手拉他在自己的身边一起坐下。石阶上有点冷,但是流苏很开心,和霍去病在一起,她很开心。
霍去病轻声道:“去病失礼了。”
流苏不在意的笑笑,这几天她一直在想一件事情,丹辰子出现后,她更加的头疼。
“我想到一件事情,觉得还是提醒你一句比较好。”
“殿下请说。”霍去病一本正经的道。
他这个人,无论发生了什么,表情都是这个样子,好像和谁都亲近不起来。
流苏只好道:“我感觉,吴颜两家的事情,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我只怕,他们一时被你连吓带劝的说动了,过些日子,又会打起来,而且,,会更严重。”
霍去病转头看看她,好似早有计较的道:“这个殿下放心,等到去病回京,立即派人前去平阳处理”。
流苏皱眉:“只怕不是那么简单,千百年来,他们都是遵照自己的宗法,族规生活,你派去的人,不一定能说服他们。”
霍去病又看看流苏:“殿下觉得,这些宗法??????。”
流苏忽然伸手制止了他说话:“我自幼漂泊江湖,无父母兄弟。宗族的弊端,我或许,比你更清楚。”
霍去病不说话,他在猜,她为什么要打断自己的话?
她为什么要说这些?
流苏也在猜,她才霍去病其实想要说什么。
但是她不能让他说出口。
他们两个人最大的区别就在这里,一个有宗族,一个没有宗族。
天哪,他们为什么要讨论这么痛苦的话题。
但是流苏必须说:“霍去病,我觉得??????。”
“殿下,三年前,陛下已经下了令,各家男子满二十岁必须与父母别居,娶妻生子。”霍去病道,他竟然也打断了流苏的话。
他又道:“再过百年,陛下铁腕之下,氏族必然瓦解。”
流苏了然,霍去病的心胸竟然这样的广大,他们方才的谈话突然僵住,是因为说道了霍去病的私事。
可是他的心里,竟然丝毫没有想到自己。
他在想的是大汉天下的百年大计。
流苏的心里一暖,她微笑道:“不错,只要天下的人都不再以姓氏为根据,不再以宗族利益为本,不再让宗法高过国法,那时候,政令将更加清明,天子将正真君临天下。”
霍去病点头:“不错,陛下或许正是这么想的,陛下的胸襟,前五古人。”
流苏轻笑:“只怕也是后无来者。”
霍去病望着流苏,然后又望望远处:“至于吴颜之事,殿下大可以放心,去病自有决断。”
流苏直觉不妙,霍去病其实十分老实,就是那种特别不能说谎骗人的那种,他一旦有什么事情不能让人知道,就会偏过头去看别处。一般人看到他这表情也知道,他定是已经有了决断,忌惮他身份也不敢多说。
流苏更加着急:“什么决断,霍去病,你要干什么?”
霍去病并想同流苏说这些事情,皱眉看着流苏:“此事,殿下不要过问。”
他又摆起骠骑的架子来,流苏心里又好气又好笑,直直看着他眼睛:“你告诉我,你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