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姬是匈奴人,那一年他们草原上的收成不好,牛羊都病死了。他一家人只好逃到了汉地。那个时候他汉话还不是很好,她一家人最后都饿死了,她被人买来买去的,却奇迹般的活了下来。
要不是他的舅舅,那一年他们的部落就能从汉人那里抢到更多的粮食,可是,自从八年前,卫青带领汉军龙城大捷以来,他们再也不能轻易的从汉人那里抢到粮食了。
她渐渐学会了汉话,渐渐的和汉人一起生活。可是她是匈奴人啊。她在各个达官贵人那里得到消息,然后报告给他们的探子。
霍去病真的已经生病了。
她在梦里的描绘过无数次霍去病的眉目。
“霍去病,你的模样真是好看,就连画上的人都没有你俊秀,你心地怎么就这么好呢,我认识了这么多的人,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有名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有你这么好。你说,我要是早一点认识你多好,那样我一定不会让你这么伤心。”
次日清晨酒醒之后的骠骑将军霍去病匆匆回了将军府。
没过一会儿将军府里就派人来了给真姬姑娘赎身,即刻将她接到了骠骑府上。
真姬到了骠骑府上,霍去病正在家里下棋。他摆了棋谱在亭台茶几上一个人下棋,左手对右手。
“将军,末将将人带回来了。”大方而面容朴素的武将恭敬的对着霍去病说道。
真姬立在一旁没有说话。
霍去病头微微抬了一下,看了一眼他们:“破奴辛苦了,你先退下,我有话同真姬姑娘说。”
真姬惊讶的看着带着几个人带自己来骠骑府上的人,这竟然是骠骑手下的名将,他竟然将这种事情交给自己的爱将去做。
她觉得自己很不了解霍去病。
霍去病起身对着真姬说道:“去病不得已如此,还请姑娘见谅。”
真姬点头,霍去病为了自己病重的消息不外泄,将自己接到府中来,明说是为红颜知己赎身,其实是来就近监视看管。
这样的处理,已经仁至义尽。
真姬微微一笑,柔声说道:“真姬感激将军不杀之恩,无以为报,”
霍去病有些羞赫的笑笑,然后命一旁的小童带真姬去休息。
真姬在骠骑府中一切都好,仆从们把他当作主人最好的朋友来对待,而闲着无事可做的霍去病偶尔也会来看看真姬,同她说一些话。
虽然大多时候他们并没有什么话说,说了几句就会冷场。
但是真姬渴望那个时刻,她一边注定要背叛伤害霍去病,一边又忍不住贪图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刻时光。
流苏很伤心。她躲在房间里面,哭了很久。
霍去病怎么能这么的让我伤心!
你怎么能不和我解释,你为什么都懒的和我解释,你就这么的不相信我吗?我你怎么能不相信我!
最近霍去病那里打听到的消息越来越不妙,霍去病给那个真姬姑娘赎身,把他带回了骠骑府上,现在成天躲在家里连门都不出了。
卫青的夫人对他十分的不满,说是这人之前还能经常去到大将军府上转转,现在倒好,也不见他来看舅舅舅妈,连他儿子霍嬗都像是让他忘记了一样。
现在霍嬗是被她扣在了大将军府上不让霍去病带回去了,此时已经传为笑谈,骠骑将军为了美人,被舅妈扣了儿子。
流苏头大如斗的听着太明说来的消息:“你这消息十有八九是假的。”
太明也道:“我自然是知道骠骑的为人,他这么做一定是有原因的。”
太明这样的相信霍去病的人品,流苏既高兴又愤懑。
出事是在几个月之后。
那天流苏在卫青家里看马,卫青听说她买了一匹野马,便答应她自己马厩里面的马,她可以随时来挑一匹。流苏在家闷了好几天,想想再不出门就要发霉了,何况在卫青的府上,说不定还能偶遇霍去病。
当下打定了主意就带人去了。
卫青不在家,家里只有卫夫人,还有孩子们。霍嬗还是一副安静的样子,认生的很。卫青的儿子卫伉就不一样了,跑来跑去的,几乎要翻天。流苏一直很奇怪,卫青这种都要成仙的人怎么能生出这么闹腾的儿子。
卫伉看着流苏来挑马,拉着她道:“那个小白马不许给你。”卫夫人笑道:“小白马又不是你的,你急什么?”
流苏被卫伉吊着袖子去看了看传说中的小白马,那马流苏根本看不上好不好,还是一匹小马。
卫夫人说:“这马是霍嬗。是去病特意挑给他的。”
流苏突然心情特别不好,说到这个人她就不好。
非乐突然风风火火的跑进来。
“去病哥哥在哪里。”她刚刚带着人从外头跑马回来,一脸的汗。
“怎么了。”卫夫人问。
“出事了。”非乐脸上一片悲伤。跟着她的人是早上和她一起出去的,庄信,赵破奴。流苏问:“出什么事了?”
赵破奴正要回答。非乐哭道:“赵恪没了。”她哇一声大哭。
很不巧,霍去病和卫青正好此时进来。那一声哭喊叫他们听得明明白白。
卫青走到非乐面前,苍白了脸问:“怎么死的。说。”
赵破奴乍一看这大汉大将军,这一脸的森寒,吓得几乎是瘫倒,断断续续的道:“今天早上我们去跑马,回来的时候,遇到了赵夫人,模样凄惨。她说赵将军是,是被人害死的。”
赵夫人此时就被非乐藏在流苏家里。
卫青看到她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她形容枯槁,已经瘦到不成样子。脸色苍白的不像是个活人。
“他不是在咸阳军营吗。”霍去病说话了。
流苏这才看向他,从他和卫青出现,他就没有说话,现在说话了,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嘴里挤出来的,声音哑的不行。流苏看着他的脸色,如果说卫青的脸色是惨白,那他此时的脸色真的是比赵夫人好不到哪里去,甚至还有点发暗。
流苏担心的看了他一眼,后者没有察觉。
赵夫人说:“他被李丞相的公子杀了,说他犯了军纪。企图叛逃匈奴。”
什么乱七八糟的,从咸阳军营叛逃到匈奴,这是哪个脑残想出来的罪名。
“他是不是得罪了李公子?”流苏问。这么奇葩的理由。霍去病冷冷的道:“不会,他那个脾气,不会得罪什么人。”
赵恪出身没落将门,性情温和,人有点木。是卫青和霍去病的结合版,根本不会得罪什么人。
赵夫人哭道:“听那些人说,是因为有一年他在霸陵当值的时候,李公子晚上打猎回城,过了开成门的时候,被他给拦在了门外。”
没等到她想出来,霍去病已经突然的站了起来,脸色一片阴鹜。
“去病!”卫青叫着。
霍去病摇摇欲坠,最后一口血喷了出来。流苏此时靠他最近,伸手扶住他,奈何力气有限,霍去病慢慢的滑下去。旁边的人帮忙接着他,让他靠好。
他脸色发白,紧咬牙关,,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慢慢晕了过去。
流苏已经伤心欲绝,赵恪和她有朋友之义,救命之恩,她不能让他死得不明不白。她更不能,不能让霍去病不高兴。霍去病醒来之后眼中有冷冷的杀气。
他的灵魂深处传来一阵阵的战鼓声,他仿佛进入了战场,完全感知不到自己身处何方。
他说:“来人,传令,丞相之子李英构陷将士,罪不容诛,命,赵破奴带领军士三千,斩首示众,首级传示三军,挂辕门示众三日。”
他口中清晰而快速的传令。
早已经把流苏府上的客房当作了自己的中军大帐。
那一刻他已经不是什么大汉柱石,不是陛下托付江山社稷的重臣,由他体内熊熊燃烧着复仇之火,他仅仅是战无不胜的骠骑将军。
他勇冠三军,一往无前,绝无人能抵挡他的怒火。
“骠骑,你冷静一点。”太明轻声的唤道。
霍去病眼中的火焰随着他的目光照向每一个人,他看到紧张的亲人部将,看到哀伤惧怕的流苏,他又转头看着太明,
小道童干净而有些稚嫩的面庞在他面前渐渐清晰。
这些人都需要他去守护!
他怎么可以任性妄为?他眼中的光芒渐渐熄灭,他缓慢地道:“破奴,方才的话不算。”
霍去病在众人惊讶而悲痛的目光中缓缓闭上眼睛。再也不肯说一句话。
流苏慢慢退出去。茫然的坐到自己房里的床榻上,她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
毓秀山庄李氏!这已经成为了流苏的一根刺,她终于知道,只要李之荫活着,只要李氏依然在,她就不会安生。
她一次又一次的下定决心同李之荫誓不两立,却又一次又一次沉溺于现状的安稳。
如今她终于被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
“去,派人搜集李丞相的罪证,我要他父子给赵恪陪葬。”流苏抓着姜离,“他不死,赵恪英灵无法安息,我更无法安心。”
她倒在自家的床榻上,心口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流失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