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一时给忘了……”秋心抬手抹了抹额边热汗,垂头嘟嘴,又后悔又委屈道,“我只是想给这花环再添点颜色,做得美美的,好送给公子。我一高兴,就把阡陌姐姐的话忘记了……”
“快向公子道歉,以后不许这样了。”
“公子……”
秋心正要下跪道歉,江应谋却伸手接过她双手捧着的花环,脸上的阴郁和僵硬已散,浅浅的笑容浮现在眉眼之间:“很美,黄为底,妃色嫣色为点缀,再饰以大朵白色,主次得当,层次分明,很美。”
她微微一怔,竟不生气了?
“公子是在夸我吗?”最开心的是秋心,或许因为开心,她竟毫不避讳地跪在江应谋跟前,双手攀着江应谋的胳膊,笑得像个娃娃。
“自然是夸你,也是在夸我,不枉我教了你如何配色,看来除了古琴之外,我还该教你如何作画,你或许还是个绘画奇才呢!”
“多谢公子!”
“秋心,”她再次将秋心从地上拉了起来,因为她明显感觉了到阡陌那异样且诧异的目光,“怎可如此劳累公子?公子不与你计较,你也不能放肆成这样,先退下吧,公子还要梳头更衣呢!”
秋心翘了翘嘴巴,往江应谋那儿偷偷地瞄了一眼,江应谋举着花冠笑道:“这东西我收下了,喜欢盘花冠,就去花锦园里自己采去,只记得一点,不可糟蹋了。”
“还是公子最好!那奴婢先告退了!”秋心欢欢喜喜地走了。
她松了一口大气,垂头对江应谋说道:“公子太纵容秋心了,她年纪尚小,不懂事情轻重缓急,只怕将来尽会给公子惹事。”
江应谋凝着那满带春色的花冠微笑道:“她这年纪正是不必懂规矩,撒娇闯祸的年纪,你又何必处处约束着她呢?再过两三年,只怕你不想让她懂,她自己就会懂了。懂规矩,懂看人脸色,这其实是一件很无趣的事情。阡陌,一会儿拿个托盘盛着,我要拿去送给奶奶。”
“公子要将这花冠送给太夫人?”阡陌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不好吗?此次从郑国回来,不曾给奶奶带回什么像样的礼物,这个出自郑国小姑娘之手的花冠倒可以聊表心意。接着!”
阡陌忙双手捧着,先搁在了旁边茶桌上。江应谋更衣时,她自行退出了房间,将茶具拿回了茶间清洗。秋心并不在茶间,她担心秋心乱跑,清洗完毕后就匆忙出去找了。路过后院那一墙迎春花藤时,她听见两个人在花藤另一边说话,是阡陌和江尘。
“你急也没用,公子的心意又岂是三言两句可逆转的?”阡陌道。
“那你时常在公子跟前替我说说好话,不是好话,常提到我也行!”江尘口气里有些急躁的味道。
“我倒以为与其我常在公子跟前提你,倒不如你常去那叫秋心的小姑娘跟前走走。”
“为何?”
“公子似乎十分地喜欢那个小姑娘。还记得那丛白杜鹃吧?一般人谁敢去碰?可方才那小姑娘不懂事儿去采了几朵来做花冠,公子竟一点都不生气,还要将花冠赠与太夫人,你说,公子待她好不好?”
“竟有这事儿?”
“所以,光在公子跟前提你没用,你得做点叫公子喜欢的事情。我这么说,你该知道怎么做了吧?”
“可我不明白为何公子会对一个那样的小姑娘感兴趣?我瞧着那小姑娘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啊!”
“公子的眼光向来与我们不同,你若能猜明白,也便成了公子了。你依着我的话去做,保你有机会回来侍奉。”
“好,我明白了!”
“那我先回去了,公子还得去太夫人那边呢!”
她急急地撤了身,往前院找秋心去了。江应谋不久后便带着阡陌去太夫人那儿了。晚饭过后,他才在阡陌的搀扶下回来了。他喝了些酒,她备了醒酒的橘络汤送去。伺候他睡下后,阡陌和她一并退了出来。她正待转身,阡陌却伸手将她拉住,说道:“秋心呢?太夫人有赏!”
柔和的烛光下,秋心满心欢喜地抚摸着太夫人赏给的衣料,交错的菱纹,石榴红丹红双色的糅合,这是一块上等的丝缎。秋心仰起头对她笑道:“姐姐,我们一人做一件,这衣料管够!”
她一直拧着的眉心微散:“秋心,你当真那么喜欢跟着公子吗?”
“当真!”她又低下头去抚着衣料道,“我想一辈子跟着公子,公子到哪儿我就到哪儿!”
“可这儿终究不是我们姐妹久待的地方。”
“公子人这么好,姐姐你舍得离开吗?”
“好?”她轻晃脑袋,笑得凄冷,“他的好你看得见,他的阴险与狡诈你是看不见的。”
“姐姐你说什么?”
“姐姐只想告诉你,这里是江府,不是之前的金印府小院,你怎么跟公子放肆都无所谓,公子不计较,可到了这江府,你得认清这里的规矩,你犯了错,公子是可以不计较,但别人会。”
“可太夫人很喜欢我呢!”
“她喜欢乖巧的你,喜欢不给她孙子添麻烦的你,若你不懂得收敛,一味地在公子跟前轻纵放肆,让公子被人非议笑话,她也会不喜欢你的。秋心,你记住了,”她轻握秋心双手道,“你我只是这府里的奴婢而已,是奴婢就该恪守奴婢的本分,只有做好的自己的本分,才能继续待在这府里。”
秋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好吧,我会好好遵守规矩的,不会给公子添麻烦的。”
“收拾了衣料,吹灯睡吧!”
躺在床榻上,她疲惫却不能入眠。新来江府,一切都得慢慢地熟悉,包括那个魏竹馨。今天让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有两件事,一是魏竹馨尚未嫁给江应谋,二是江尘为何不被允许继续留在江应谋身边了?在自己成为林蒲心的这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三月末,万物不负春光,恣意生长,携柳馆内处处都是红花绿柳。在江应谋身边的日子清长而悠闲,因为他不是个好折腾的人,每日起居定时,简单有序,偶尔会有密友来访,譬如陈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