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得好!”
王少勋一声轻啸,身体像穿花拂柳一般,用我看不见的速度在飞快地腾挪跃动,大蓬银光一点儿也没落到他的身上。一阵“簌簌簌”轻响,银光悉数钉到了后面的树干上。我猜想这定是一种绣花针形状的暗器。
再看那个黑衣女人,不等王少勋停下来,她脚底一蹬,整个人腾空而起,迅速向树林外面掠去。一回手,两道更亮的白光再次扑向王少勋。
她竟然想逃走!而且是一边进攻一边逃跑!
我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的心机之活,变通之快,在自知不是对手的情况下,这样的选择无疑是目前最好的。
可惜,她今天的对象似乎找得不太对。没见王少勋怎么动作,只是伸手一抄,两道亮光就落在了他的手上,是两把银光闪闪的短刀。
“呼——”
王少勋单手一劈,一股疾风扫向了黑衣女人,生生阻住了她的去路。黑衣女人连忙收住身形,避开了风头,正要重新发力再跑,王少勋已经后发先至了。轻舒右臂,只是那么一抓,黑衣女人的肩胛骨就被他牢牢扣住。
二人双脚落地,稳稳地站在地上,摆出了一个奇怪的姿势——矮了近一个头的黑衣女人被王少勋右手抓着,丝毫动弹不得!
“你这孩子,心也太歹毒了些,居然使出有剧毒的飞刀!你,你太不讲武林道义了!”
王少勋好像很生气,左手向后一甩,“噗,噗,”两声,两把亮闪闪的飞刀扎入了一棵大树干上,只看得到刀柄。
“啊——”
另一边的“疾虎”和“猛虎”都惊叫出来,很不相信的样子。
“咯咯咯……”
黑衣女人发出一连串的笑声,没有之前的得意,只有凄楚与不甘。在夜晚幽静的树林里,听着这样的笑声,我像看到地狱里爬出了一个幽灵,只感到一股凉气直透心底,遍体生出凉意。
“你笑什么?难道还不觉得羞耻?”
王少勋气恼地问道。
“道义?什么是道义?道义只是你们这些自诩为侠义之士的借口而已,遇到性命攸关的时候,你还能记得多少道义?见到功名利禄的时候,还有多少人会讲什么所谓的道义?”
黑衣女人又是一番反问,语气哀婉却又咄咄逼人。
“无论什么情况,都要讲道义!”
王少勋严肃起来了,索性放开了她,背着双手在旁边踱起步来,毫不担心黑衣女人会再次逃跑。
“‘仁、义、礼、智、信’,此五者,乃是圣人思想之精髓。我们平日里所说的道义,就在这五者里面。持之履之,纲常才可长久,秩序才能安稳。失之叛之,则民心不固,君心不宁,国家社稷将混乱矣!你说不要讲道义,是想自心不安,还是想将万民置于水火之境?胸怀有天下,非乃男子之责,男女老幼,概莫能废啊!羽儿,我知道你念念不忘你的姑姑。但你不知道,你姑姑曾经是一个多么勇敢的女子!她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所以勇敢去追求,至死也不后悔。如果她在九泉之下知道最崇敬她的侄女落到如此地步,该会怎样的痛心疾首呢?你好好想想,何时想要脱离杀手盟,到新昌县城的荣昌茶楼做一个标记,你知道怎么做,我就知道了。我一定竭力帮你脱身出来,绝不会留下后顾之忧!”
王少勋苦口婆心地说了一大堆,要不是这些天看的书多了些,我对他的话很难听懂。不过,现在我基本都懂了。听了他的话,我细细品味着,感觉又接受了一次在大清朝的思想教育。暂且不管他说的道理最终对不对,现在听来,似乎还是很有道理,至少在这个时代行得通。
黑衣女人低着头,好像也在品味王少勋的话,脚下未动,没有逃走的意思。站在另一边的那两个大汉也在回味,都没说话。
“你们想听故事么?”黑衣女人忽地抬起头来看着三人,“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你们就会明白的。”
故事?这大清朝的人怎么都喜欢讲故事?
我一听有故事听,马上来了劲儿。听听也好,故事其实就是过去事情的重现,我可以从中获得想知道的东西。
“十几年前,有一个大户人家的女儿。”
黑衣女人开始讲了,捋了捋脸颊前垂落下来的一缕青丝,声音越来越听着熟悉了。我们都知道,她讲的这个女孩就是她自己。
“这个女孩子从小生活在蜜罐子里,根本不知道何为苦涩,何为酸辣。六岁那年,一连串的打击把她从天上打落到了地狱。父亲在生意上被人欺诈,惹上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官司,最后弄得身心疲惫,人财两空,家道由此开始衰落。可叹那些平日里献媚讨好之辈,见了女孩家里的情况,不但不来相助,反而落井下石,恶意诋毁女孩的父亲。更可悲的是,女孩本有许多叔伯辈,家境都很殷实,生意也做得好。他们眼看着自己的兄弟家没落了,也不来支持扶助,却也来抢夺女孩父亲的生意!”
说到这里,黑衣女人的语气高昂起来了,充满着浓浓的愤激。听她讲的这几句话,其中定然有许多曲折悲欢,而所含的悲苦酸楚又有几人能够体会得到?我不禁开始有些同情她了,暂时忘记了她可能会对少主人不利。
“女孩的父亲一气之下,投河自尽了!那是一个怎样的深秋啊!抚着父亲冰冷的身体,女孩的心都在滴血!她握紧了小小的拳头,发誓要让那个欺骗父亲的大骗子死得更惨,要让那些欺负自家的人听到她的名字就不寒而栗,要让那些假惺惺的叔伯们为自己的虚情假意付出沉重的代价!”
“女孩和一个哥哥一个弟弟陪着母亲办完了父亲的丧事,孤儿寡母四个人挤在最后剩下的两间瓦房里。他们抱头痛哭,可又有谁会发扬一下道义来帮一帮他们呢?他们只能靠自己!从此,他们过上了饱一顿饥一顿的生活,靠出租两亩薄地过日子。平日里,女孩跟着兄弟到外面捡拾人家不要的菜帮子,拿回家里洗洗煮着吃。这时候的女孩,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大小姐了,她尝遍了人间的酸甜苦辣,听惯了别人的冷嘲热讽。她暗暗想,要像素未谋面的姑姑那样,挑战整个纲常秩序,为自己赢得最好的生活!”
“女孩从小就听过姑姑的事情,知道她早年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勇敢地跟着心上人私奔了。可惜天不从人愿,他们私奔未成,在家长的追逐下不慎落崖身亡了!但姑姑的事迹鼓舞了她,让她有了活下去的力量。她想,姑姑能做到的,自己为什么就不能做到呢?”
“八岁那年的一场大雪,压塌了他们的最后一间房屋。睡梦中的母亲和哥哥,下意识地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倒塌下来的砖石。女孩和弟弟得救了,母亲和哥哥却再也不能醒过来!万幸的是,他们遇到了师傅老人家。师傅帮他们埋葬了亲人,带着他们回自己隐居的地方去。可惜在半路上,他们遇上了山上的马贼‘一阵风’。师傅拼死保护他们姐弟俩,结果弟弟还是在混乱中失散了,只有师傅抱着她逃回了隐居地。”
“从此,女孩跟着师傅在山林里苦练功夫,十年不到,终有小成。那年,师傅第一次让她独自下山去买粮食。去时顺利,回来却遇到了一头‘狼’,一头披着人皮的‘狼’。这头‘狼’尾随她到了偏僻的树林里,想要用强掳人夺物。女孩奋起反抗,用学到的武功杀死了那头坏‘狼’。这是她第一次杀人。不知怎么的,她不但不害怕,反而觉得非常兴奋,感到自己是为民除害了。这更加坚定了她除尽天下恶人的决心。”
“第二年,师傅终因病重不治而故,女孩也开始走出山林到外面的世界闯荡。在杀死了当年欺骗父亲的仇家,又独力挑了马贼‘一阵风’的老巢,把马贼杀得七零八落后,她被神秘的‘杀手盟’招入门下,成为了一名职业杀手,开始实施她从小的愿望,过上了丰衣足食的好日子,闯出了令人闻之丧胆的名头。但是,有得必有失,她也因此只能隐姓埋名,过上了刀头舔血的日子,不知道哪天会被那些仇家斩于刀下!所杀之人,也从大奸大恶变成了为钱财买凶杀人了……她并不想这样做,但是又身不由己,心中的苦楚谁能感受得到呢?往事不堪回首啊!”
黑衣女人说完了,无声叹了一口气,一伸手,做出了一个令我,更令在场的几个人都想不到的举动——她缓缓地解下了遮在脸上的黑纱,露出了一张朦胧但又艳丽的脸庞!
啊,我也跟着呆住了!
这张脸我曾经见过,这不是那个假公子曾羽吗?她居然是一个杀手!
想起她曾经与少主人在一起喝酒、聊天,靠得那么近,待了那么久,我的肝胆俱是一寒。天啊,如果她那时……我不敢再想下去了,紧紧盯着那张精致的脸。难怪一开始就觉得似曾相识,原来是那个萍水相逢之人。
“疾虎”和“猛虎”也看着她,眼里闪着疑惑的光芒。
“孩子,我很高兴你能走出这一步!”
王少勋却真的高兴起来了,他站在黑衣女人面前,现在应该叫曾羽的女子面前,眼里流露出慈祥的神采,身上的逼人气息收拢了,变得柔和了许多。
“叔叔,侄女以前不懂事,做了许多错事,请叔叔原谅!”
曾羽也柔和了,双手往腰边一拢,像要做福礼的样子。但她的这个姿势我总觉得有些别扭,不太像小蝶姑娘她们那样自然、顺畅。
就在我琢磨不透时,异象陡生,曾羽的身子突然快速动起来了!她的双手分开一抖,几道银光分别向王少勋和那边站着的两只“虎”闪电般飞去!同时,曾羽的身体再次飘飞起来,向着树林外面电射而去。
“哎哟!”
“哎哟!”
“羽儿,你……”
三个吃痛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还含着意料之外的惊讶。
“哈哈,几只老狐狸今天也要栽在本小姐的手下!”曾羽边快速往林外飞奔,好像怕三人追过来,边高声叫着,声音里满是得意,“以为看了本小姐的真面目就想活着走出这个树林?中了我的十步夺命飞刀,你们赶快留遗言吧,否则没时间了!哈哈哈……”
啊!我再次震惊了,她居然使出这样的下三滥欺诈手段?
假公子,我要撕碎你!
我猛地向前扑过去,想要追上这个卑鄙的黑影。刚刚还被她的不堪往事打动,已经变得柔软的心肠瞬间硬如磐石了。我听着树林里三人的痛苦惊叫,简直肝胆俱裂,心被人狠狠剜了一下般难受。
曾羽的身影很快就杳无踪迹了,我只能跑到树林里探看几人的伤势。站到前面一看,我差一点儿晕倒。三个人正歪歪斜斜地伏在地上,情形是如此的不堪。刚刚还是龙精虎猛的几大“高手”,现在都成了什么了?
不堪的往事,不堪的眼前!
看着看着,我懵了,连怎么叫唤都忘记了。
不堪,还是不堪,只有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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