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凤尾村家家户户都敞开门，吃饭的端着碗，站在堂屋门口吃，喝酒的拎着酒瓶，站在街边喝。
他们都盯着大路当中那两个人。
那两个家伙，一人脑门上戴着一顶安全帽，绑着矿灯，跪在地上，一人手里拿了一只锣，行一步敲一下。
强亮的灯光将泥泞的村道照的雪亮，连过街的蛤蟆都看得到。
大家很快就发现其中一个人，赫然是李云祥。
李云祥苦着一张脸，另一个人则脸色铁青。
“哟，这是谁啊？怎么还能在咱们村里跪着走？”
“他们去哪？”
大家猜测不休，议论纷纷，这瓜吃的爽噢！
“大侄女儿，阿弟，我错了！”忽然李云祥开口了，“我不该拿大伙儿的工资去赌博，更不该为虎作伥，帮着别人拐卖你去港岛。”
大家吃一惊，暗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哦豁，这该死的祥仔，竟然拿咱们的血汗钱去赌博！”
“干！自己同族的亲侄女都下手，他还是不是人啊？！”
吃瓜群众们，遏制不住自己的怒气，眼看着怒气条将要蓄满。
铛铛铛！
另一个人手里的锣敲响，也开始喊：“我是镇上开赌场的阿波，大家都叫我波仔或者波哥。我错了，我跟你们赎罪！”
波哥咬牙切齿，本就消瘦的脸孔，更是因为咬牙切齿，而不断抽搐，棱角分明。
“哦，是他！”
人们或许不认识这张脸，却绝对知道这个名字。
那个镇上最出名的混混，两个哥哥在港岛混，家里很有钱的那位，原来就是他。
大家停下一切动作，跟在他俩身后，听他们说什么。
他们一步一敲锣，十步一忏悔，一点一滴把阿弟受害的真相还原出来。
这一切，当然是杨卫成要求的，只不过此刻没人知道而已。
阿弟一家人，是在他们忏悔之后十多分钟才知道这件事。
李云强最先跑出去看究竟，当他看到对面跪行而来的李云祥和波哥，并听了他们的忏悔词之后，瞬间燃怒。
“干！原来是你们！”李云强抄起树下的草叉，杀气腾腾地冲出去，“我杀了你们！”
狗蛋儿闻讯跑出来，作为家里的第二个男子汉，他也是使命感满满，冲到厨房拿起菜刀跟着老爸跑。
阿弟、老妈和几个妹妹急忙追出来，一声声喊着，生怕那爷俩作出什么傻事。
李云强跑到堂哥和波哥跟前，气的浑身哆嗦，举起草叉怒问：“祥仔，你说的是真的？”
李云祥不敢抬头，闷闷地嗯一声，马上又说：“不过你也不用生气呀，已经有人替你出气了。”
说完，他弱弱地抬起头，凑着另一道灯光，李云强看到那张脸青一块紫一块，若不是本村的，从小一起长大，很可能认不出来。
可这并不能让李云强稍微消气，砰，他一草叉甩到李云祥背上，接着一脚踹翻波哥。
李云祥根本不敢反抗，抱着脑袋弓缩身体，任由堂弟抽打。波哥就不同，他做老大好多年，除了自己的二哥以及杨卫成之外，还没在别人手里吃过亏。
他一瞪眼，冲李云强吼：“你找死！”
啪！
冷不防一只小拖鞋砸中他的脸，狗蛋扑上来狠狠一刀砍下去。
大人们都傻眼，谁也没想到，这个麻秆一样瘦弱的小男孩，居然也能爆发出这样的力气，居然有这杀人的胆情。
波哥忙偏开脑袋，那刀噗地砍中他肩膀，鲜血直流。
他痛得大叫一声，而小男孩也被汩汩冒出的血吓傻了，哇地一声哭起来。
波哥腾地站起来，劈手夺下刀，一把掐住狗蛋的脖子，将他直接提起来。
李云强一家人这才反应过来，想扑上去救孩子，可对方直接把刀架在孩子脖子上。
“给我死开！”波哥怒吼，“敢特么过来，老子就开他的瓢！”
大家吓傻，都不敢动。
村民们虽然围观，可谁也不敢朝明晃晃的刀锋上凑，尤其这刀握在镇上最大的痞子手里。
“作死哟，强仔真倒霉。”
“呸，我们才倒霉，惹上这块货，以后村里人谁还敢去镇上赶集？”
“都是阿弟，都怪她！”
“怪强仔才对，他怎么养出这样的女儿。”
大家低声议论，矛头再一次指向阿弟一家人。
阿弟刚好和妈妈妹妹一起冲到路口，看到狗蛋被抓住，一家子急得直哭。又听到大家非议，心如刀割。
谁也没注意到，一道身影，在黑暗的村道上狂奔。他破开人群，直扑波哥。
“是杨老板！”李云祥离的最近，首先认出杨卫成，吓得更是哆嗦。
他和波哥一起来赔罪，谁知道波哥那小子居然不服气，还反抗，这不是害人么？
关键是，自己在一旁也没管侄儿，回头杨卫成又要给他连坐啦！
此刻，李云祥心里真是苦不堪言。
抱着孩子，一家人瞬间松口气。
杨卫成从背后抓住波哥手腕，将他人往地上狠狠一甩，趁机将孩子夺下来，直接扔给李云强。
“老子让你来磕头赔罪，让你来逞威风，当大爷来了？”杨卫成骑在波哥身上，怒冲冲地骂道，“看来，你二哥还是没有把我的精神传达下去，好，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叫铁头娃！”
他抓住波哥的耳朵，狠狠撞下去。
砰砰砰砰！
不知撞了几次，两个人脑门上都鲜血淋漓。
波哥整个人都是懵的，哪想得到，杨卫成的脑袋真是坚硬如铁。直撞的他，头皮麻溜溜、火辣辣、钻心的疼。
“我错了大佬，我错了！”他嗷嗷哭着求饶，完全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杨卫成站起来，喘着粗气，撩起衣服擦掉额头的血。他脑袋铮光瓦亮，原来那都是波哥的血。
刚才他裹着杀气入场，把所有人都震慑到，连蛤蟆都不敢跳。
他冷冷扫了一圈，大声道：“这个家伙，坑你们男人，祸害你们女人，你们却把所有的罪过，都推给一个无辜的受害者？别说阿弟没被人糟蹋，就算是，那又怎样？”
阿弟深深地埋着头，内心却掀起狂涛骇浪。
她仿佛背靠着一座温暖的大山，无比踏实。
凤尾村吃瓜群众们听到，都羞愧地低下头。
是啊，波哥的赌场害了多少老百姓，他们真是再清楚不过了。隔壁村就有几个人，深陷赌博的囚笼，最后家破人亡。而且之前，李云祥也是因为赌博，把人家公司结的工资给挪用，害的大家好几个月没开支。
“还有，阿弟是我的女人，从今往后，人前背后，谁敢再说不好听的话，别怪我杨卫成头铁！”
这句话，直接把阿弟心里的狂涛怒浪变成海啸。
此时此刻，她脑子嗡嗡的，心里啥想法都没有，整个人都好像在怒浪中沉浮、漂泊。
“他说的是真的吗？”
“哎呀，阿弟好福气，居然真的嫁给大老板了。”
在他们眼里，杨卫成就是大老板。
李云强心情复杂，更多的是感激，他低着头，大手摩挲着儿子的脑袋。
老妈和弟弟妹妹，倒是心里美滋滋，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这自豪，并不光是因为女儿找了个有钱的男朋友，更多的是因为这男孩很勇敢，威武霸气。
在农村，家里有了这样一个成员，简直可以横着走。
“都散了吧！”杨卫成摆摆手，村民们立刻老老实实各回各家。
阿弟走到他跟前，递给他一条毛巾。原来刚才她偷偷溜回去，洗了一条湿毛巾给杨卫成擦汗。
“杨老板，谢谢你。”李云强低声道。
“没什么，都是自己人。”杨卫成笑道，“你们快回家去吧，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哦，阿弟，你对他们的道歉满意吗？”
阿弟羞涩地点点头：“满意，谢谢你。”
“别客气，这都是我该做的。好了，你们回吧，我送他们俩去派出所。”
一家人都愕然。
李云强问：“去派出所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