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床,我始终都在想着那张神秘出现的纸条,猜测着那个想要见我的人,以至于神不守舍,把一瓶芥末当果酱抹在了面包片上,吃得我眼泪鼻涕直流,把阿姨和伯伯都逗笑了。
终于到了晚上,我早早回到房间,忐忑不安地在窗前踱步。
我的卧室在二楼,正对着楼下的花园,花园里种着几株西府海裳,几棵桂花,余下的便是草坪了。十点、十一点、夜深了,整个小区静得如无人居住。十二点了,还是没有消息,我在灯下一边无聊地翻着书,一边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一会儿,有轻轻的脚步声在向楼上走,我侧耳细听,这脚步声如此之轻,分明是刻意不想让人知道,脚步声在我的门口停了约有一分钟,我估计是在细听我房内的动静,然后,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传来了张阿姨熟悉的声音:“小阳,怎么还没睡啊,我给你热了杯牛奶。”
我开了门,门外是穿着睡衣的张阿姨,她的手上托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
喝完了牛奶,我关了灯,睁着眼躺在了床上。月光如水般从窗户里泻入,万赖俱静,静得连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都听得见。没有人进来,也没有人敲门。我躺在床上,却似乎闻到了一丝桂花的香味,早春三月,哪来的桂花香啊,不过,这甜丝丝的香味是如此泌人心脾,我迷迷糊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我似乎睡醒了,睁开眼,猛地发现我床边的凳子上坐着一个人,我吓了一跳,正要伸手去开灯,却被那人一把按住了,“不要开灯,我就是给你留条的那个人”。
借着月光,我看清了这个人大约二十来岁的模样,五官长得很端正,脸型线条分明,算得上英俊,他一身黑衣,静静地坐在哪里,用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对我说,“你躺在床上,只要听我说就行了。我先问你几个问题,你一定要如实回答。”
“好”我懵懵恫恫地答应了。
“你是孤儿吗?”
“什么意思?”我不解地问。
“别介意,我只是想验证一些事实,我会告诉你我知道的全部的。我怀疑我们都进入了一个圈套。”黑暗中我只看到黑衣人的眼睛在闪闪发亮。
“我确实是福利院长大的。”我老老实实在回答。
“白家说你就是他当年丢失的儿子?”
“是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
凌晨二点的九重楼阁,这座如此豪华的大别墅内,我未曾想到,我们的交谈竞是如此骇人听闻,以至我至今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黑衣人果然如他所说,对着我道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我叫纪小海,今年二十四岁,出生在贵州一个小山村里。从我记事起,我就只记得自己是福利院的孩子,那时,我叫党生,我有一个双胞胎哥哥叫党养。
说起我们兄弟俩,也是有点奇怪的,我们长得惊人的相似,咋一看,根本分不出谁是老大,谁是老二,但我们两个的性格却完全不一样。熟悉我们的人只要一看我们两个的神情就能分辩出来。我哥哥少言寡语,眉头永远紧锁着,大多数的时间只愿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呆着,而我却是活泼好动,即便是饿着肚子,我也能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到福利院不久以后,我哥哥就被领养了,那时我还太小,只知道哥哥去了另一户人家家里,但对方是谁,在哪个地方一概不知。
哥哥被领养不久,我也被人领走了,这个领养我的人,正是福利院的陈院长。他的女儿突然遭遇意外,陈院长中年丧妻,唯一的一个女儿又突然去世,亲戚们怕他受不了这打击,竭力劝他收养了我,那一年,我五岁,陈院长五十八岁,我成了陈院长的独子,他把对亡妻和女儿的爱全给了我,我真正过上了快乐的生活。
在我二十二岁那年,陈院长也走了,作为合乎法律手续的养子,我本来可以继承养父的财产,但是养父家当初劝他收养我的那些亲戚,居然个个都要来争养父的财产。我一气之下,带着养父给我留下的钱离开了家,就让那些亲戚们去争那些家具、房子吧。我按着养父临死前告诉我的地址,来到了这里,寻找我的双胞胎哥哥。
可是,十余年过去了,按当初的地址找到的那片地方已经变成了一个公园,要找到哥哥,谈何容易啊。
尽管有着养父留给我的一点钱,但我还是不敢乱花,城里人海茫茫,不知几时才能找到哥哥。我还得从长计议。
我先在一个餐厅找了一个洗碗的工作,晚上就兼给餐厅看门,以换得在饭桌上的一夜安歇。轮到我休息的日子,我便四处打听,并且借助网吧,在当地的论坛发帖,并将自己的照片发到了网上,我想,哥哥如果上网,说不定就能看到。
几天以后,还真的有人给我回了帖子,给了我一个地址。当我辗转找到这个地址时,发觉这是一家小餐馆。早上经营稀饭,馒头,中午和晚上供应简单的快餐,我到时正是晚餐时分,许多出租司机,人力车夫正在这里吃饭,大份的土豆,大碗的白菜豆腐汤,米饭畅开供应,难怪生意这么好,看来也是个物美价廉的馆子。四周围转了一圈,没有和我相像的人,正好肚子也饿了,我想不如吃了饭再说吧。
就在我正埋头吃饭的当口,奇迹出现了,我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几乎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正端着一大盆新炒的白菜从厨房里走出来,当他看到我时,愣了一下,随即以最快的速度将菜放在桌上,便朝我走来。当我们两个面对面站着时,边上吃饭的人也都发出了惊奇的声音:
“咦,这两人长得一模一样,别是双胞胎吧。”
“就是,就是,长得可真象啊!”
就这样,我很幸运地找到了哥哥纪大海。不过,他可比我不幸多了。领养了他以后,那户人家便生了一个儿子,从此,他便成了多余的人。
初中毕业,成绩一向很好的他很识相地去中专学了厨师,三年后毕了业,立马工作养家。可是,养父母真的是把他当成了提款机,工资全部上交不说,连偶然发点奖金,也是一分不能留。他工作了有了自己的朋友,但口袋里从来没有超过十块钱的。偶尔想请朋友们吃顿饭,还得看养父母脸色才能拿到钱。
在他二十二岁那年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弟弟赌博输了一笔钱,养父母居然为他签下了一张三年的劳务合同,以偿还这笔债务。好在被他发现,当天晚上,他就离开了家,从此,再也没有回去过。
据传,养父母一家被高利贷追着还债,已经搬了多次家,但他从来不想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从十七岁中专毕业后的五年里,他觉得自己已经还清了养父母的情,从此大家各不相干了。
我们兄弟相认以后,一起租了一间小小的平房,开始了在这个城市的打拼。我们同在一个餐馆,哥哥当厨师,我洗碗,生活清苦,但我们过得很快乐,直到有一天,发生了一件事,打破了我们平静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