刔蚩的神情依旧不变,然而之前温和无害的气息却慢慢变得邪魅而侵略,原本如墨的眼眸也氤氲出一丝鲜红的血色。
夕颜哑然一笑,退了一步。
原来,所有人都知道,只有自己不知道。
“哼,不用装了,你若不是不知他身份,如何会将天玺果拐带而出。”
夕颜闻言看了一眼站在自己手边眼神躲闪的葫芦娃,呵了一声,终是无话,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既然“事实”已经如此,再华丽的语言又有什么意义。
如同龟缩的小兽,夕颜默默地站在一旁,眼神茫然,神情无助。
刔蚩眼神变换了些许,半响,轻轻叹了口气,右手祭出一支类似巨大蝴蝶双翼的骨刀,高大的刀身俨然有一人多高,展开若雄鹰的翅膀,中嵌一珠,明艳华贵,红光闪耀。
“莫不是你们以为,只有你们天界有所准备?”话音才落,无数黑色的影子从天界各个角落出现,若一道道无形的烟雾,漂移在天界之中。
众神顿时大惊,他们本以为,这次对于独身前来的刔蚩,天界的洞察与安排莫过于瓮中捉鳖,不想魔族如此狡猾,竟然事先已在天界安插了人手,防不胜防。
“真是卑鄙无耻!”
“呵呵,怎么?你们神族设伏,就叫匡扶正义、斩妖除魔,我们魔族出手,就成了卑鄙无耻了,啧啧,真让人长见识!”
不过说话的时间,几道浓厚的黑影落在了刔蚩身边,将刔蚩及夕颜三人围在中央,对于本体为天玺果的葫芦娃,更是好不掩饰贪婪的目光。
胳膊一痛,夕颜傻傻地扭头看着葫芦娃,见他虽强装镇定,手脚也暗自慌乱地使劲,拍拍他的头儿,有些恍惚地冲他笑了笑,将他往身后掩掩,抿着唇看着周围。
她不想坐以待毙,天界给她按的那些罪,她一个也不想认,也不会认,没有做就是没有做,她不是你们这个时空的人,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也别想按到她的头上。
葫芦娃或许没有对她说实话,可至少也没有跟她说假话,两人疯疯闹闹这许多日子,并不是做出来的,至于沧澜,夕颜只觉得心头一痛,她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不开口说话,一句话也不肯说。
大部分天兵天将已经和突然出现的魔族黑影站成一团,刔蚩抿唇看了一眼夕颜,慢慢开口:“我放天玺果走,你要不要跟我离开?”
夕颜一愣,全部紧紧抓住包袱的手指也不由地松了,几乎下意识地,就看向了此刻静静凝视着她的沧澜。
“我……我……我……你……”张口结舌了半天,夕颜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知道,刔蚩作为魔尊,做出这样的决定,到底背负了多少东西,天玺果,几乎是三界皆求的至宝,说不感动是假的,然而,离开,却是是如此陌生而疼痛的字眼。
这个时候,她多么期待沧澜能开口说句话,就算没有解释,至少,那么多日子的相处,难道还换不来一句挽留,或者,责骂?问她为什么要背叛天界?为什么要去魔族勾结?为什么……
为什么呢?
看夕颜呆呆地盯着沧澜不说话,刔蚩眼眸微沉,瞥了一眼意欲阻拦的黑影,让葫芦娃回到天界一边,看着夕颜,似笑非笑地柔声开口道:“是不是不明白,为什么前一刻和你情浓意浓的沧澜战神,转眼间就变得如此冰冷无情?”
夕颜一惊,而后手指一紧,虽然心里知道不该,但脸颊却不由自主地红了,傻傻地张嘴结舌说不出话。
刔蚩眼光一闪,邪邪地扫了一眼面沉如水的沧澜,轻飘飘地开口道:“因为,你只是他孵育天玺果的工具,而不是真正的司花神女。”
右手轻挥,一盏古朴的铜色烛台出现在刔蚩的手中,见沧澜眼中没有一丝惊讶,刔蚩微微一笑,而后低头看着夕颜,轻声道:“你以为他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真正司花神女的魂魄都在他手里了,这便是我从他殿中偶然得到的。”
一道微小清晰可识的魂魄慢慢地在刔蚩的手法下浮现在烛台之上的半空上,雪白的衣袂飘飞似仙,恬静温柔的面庞似半开的莲花,随着烛火的飘动在人的心头氤氲。
众人大惊,而后看着夕颜窃窃私语,目光似箭一般几乎要穿破夕颜的身体。
脸上的血色一扫而光,夕颜瞬间觉得如坠地狱,全身冰凉继而渐渐战栗,那从四面八方袭来的恶意揣测与讥讽几乎让她无法站立,而沧澜早已知晓的事实更是让她心肝俱颤,如遭雷击,连思考都无法继续下去。
“天哪!原来她本来便是魔族之人,竟然吞噬了神女的魂魄取而代之,真正的恶心……”
“卑鄙无耻!”
“可怜真正的司花神女还沉睡不醒……”
“还好沧澜神君早早发现,才不至于酿成大祸……”
“竟然爱慕沧澜神君,真正是贪婪无耻,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低贱卑陋的魔族……”
……
太多太多的言刀袭来,夕颜再也站不住,止不住的泪水也无法换来一丝一毫的同情,崩溃地跪到在地,夕颜抓着衣襟嘶哑着声音一遍一遍地申辩:“我不是……我没有……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为什么,为什么都不相信我……我没有……”
然而,人群的私语与恶意已经完全掩盖了她微弱的辩白,她的崩溃绝望反而更是让他们的言语如虎添翼,一开不绝。
“夕颜……夕颜……”皱眉扶住意识已然陷入混乱的夕颜,刔蚩暗暗有些后悔,他本来没打算今日拿出那枚灯盏,只是夕颜那眷恋不舍的态度实在让他有些气不过,一时冲动,便忍不住出了手,连言语都变得有些刻薄,只是,不想,天界众神,却是不辩理由,不认曲直,一位地给夕颜判了死罪。
“姐姐……”众人都忙着谴责夕颜偷梁换柱冒名顶替的时候,回到天界那边却愈发不安的葫芦娃终于忍不住开口,他不想知道谁是真正的司花神女,又是谁顶替了谁,他只知道,这个平日嘴上手上都喜欢欺负他的女子,却是天界唯一一个真心将自己当做一个平等普通的生命爱护的人,是自己同根而生的姐姐,是自己的亲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的人……
然而,还不等他走向夕颜,围在他身边的神君立刻出手拦住了他,并一脸严肃地告诫他不要受骗,并用各种刻薄的言语形容那个已经接近崩溃边缘的女子……
“夕颜……”见夕颜不肯抬头面对,刔蚩叹了口气,起身将她半揽在怀里,蚀骨半转,一下荡开原本围住他们的神将,让身边的魔族缠住已然反应过来的神族,抬脚便要离开。
青蓝色的弧光一闪而现,刔蚩足尖微点,轻旋而开。
微笑望着面无表情的沧澜,刔蚩颇为讽刺地问了句:“哟,这是舍不得了吗?”
沧澜静静地盯着他片刻,才慢慢地沉声道:“留下她,你走。”
刔蚩顿时一声轻笑,不屑地一扬剑眉,蚀骨慢慢地浸袭出黑红的血色。
“那看她愿不愿意了。”
一道纯黑的光芒一闪透进夕颜的眉心,一声低沉的痛吟,脸色苍白紧闭双眸的夕颜睁开眼,一眼便看见拦在了身前的沧澜。
几乎下意识地,夕颜立刻往身后刔蚩的怀里躲去。
垂着头,不敢,也不愿意再看他。
“不愿意哦!”轻佻的语气带着挑衅,刔蚩笑得愈发得意。
抿着唇,沧澜神色不明地看着那个似乎想将全部身子藏进刔蚩怀里的女子,握剑的手指攒出了森森白色。
“过来!”低沉的嗓音如惊雷一般响在夕颜耳畔,夕颜一惊,几乎不敢置信地抬起头,一接触到沧澜的目光,却又受惊地缩了回去,低着头捏着拳,不说话。
“过来!”
刔蚩神色一僵,明显感到自己怀里的柔软身子有了一丝犹豫和松动。
“夕颜,过来。”
夕颜终于抬起头,咬着唇,看着沧澜,低下头,又看看刔蚩,挪了挪身子,从刔蚩怀里挣出,站在原地,垂着眼,一动不动。
刔蚩眸中闪过一丝暗色,夕颜虽然低垂着眼睑,然而……
终是一声呼唤后,夕颜轻轻迈出了一步,不管如何,她需要一个解释,一个至少可以骗过自己的解释,刔蚩见此笑了笑,也跟着上前了半步,抬手扶住了夕颜的肩背,轻轻道:“你真得……”
话未落,一道青蓝色的光剑几乎以迅雷不及之势迅速划破长空,穿透心田,透着刺骨的寒意,出现在夕颜的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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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今天是小年,祝大家小年快乐,吉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