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澜枫转身离开厨房。
他的心很难受,可又很纠结,各种情绪捆绑着他,让他难以呼吸。
过了很长时间,林夕瑶才把两碗鸡蛋面端出来。在以往,她做事的速度快得让人惊讶,可今天,慢得让人吃惊。
她虚弱的解释道:“夜少爷,对不起,我很累,所以慢了点。”
她是很累,轻得不想再跟眼前的大变态争辩什么。
“那是你的问题!不关我的事!”夜澜枫冷冷的回答。
林夕瑶苦笑,是,不关你的事。你只不过是把我的体力榨干了而已!你并没有做什么,真的不关你的事!
她只有在心里嘀咕抗议。
由于太累,林夕瑶吃面条的时候,双手都在颤抖,所以她吃得很慢。
她只不过吃了半碗,身旁的夜澜枫的碗底已经空了,他一声不响的放下碗筷,上二楼的卧室,不一会,就拿了一套白色的衣服下来,直接扔在林夕瑶的身上。
“把这套衣服换上!”他冷冷的命令道。
林夕瑶看着这一套白色的衣服裤子,愣了几秒钟,好奇的问:“为什么要换这套衣服?”
“我说换就换,你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我吃完早餐再换!”林夕瑶不敢再问什么,低头小声的说道。
为什么要换这套白色的衣服?林夕瑶心中更加不解。
“现在马上换!”
“可是面条还没吃完……”林夕瑶盯着碗里的面条,她还很饿,体力还没恢复。
“我说换就马上换!”夜澜枫的些不耐烦了。
林夕瑶恨恨的瞪了他一眼。
“再瞪我把你的眼睛挖出来!你要不要试一试?”夜澜枫的语气冷得吓人。
林夕瑶憋着一肚子的气,变态!疯子!
她“啪”的一声放下碗筷,站起来,抱着衣服想往房间里换去。
夜澜枫道:“在这里换!”
虽然被他看过吃过无数次,可是要她就这么赤果果的在他眼皮底下换衣服,林夕瑶还真囧了。
“这样不太好吧?我进房间换,很快的!”
“不行!”
林夕瑶只好背对着夜澜枫,将身上的衣服除去。
她的身上,斑斑点点,全是不久前被某男虐待的痕迹,让人看了有些惊悚。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般对待她了。
换好了白衣白裤,夜澜枫又给她扔过来一双白色的波鞋:“换上鞋子!”
林夕瑶依言穿上了。
“还要换什么?”她面无表情的问。
谁想,夜澜枫又给她丢过来一条白色带子:“用这个扎头发!”
林夕瑶满脸狐疑的接过,将白色带子扎在头发上。
她很累,累得不想去问这个变态的男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了,她也不愿去想,此刻,她只想好好睡一觉。
她重新坐下来,想把面吃完,夜澜枫却伸过手来,扣住她的左手腕,用力将她拖出了门外。
“砰”的一声,装面条的碗掉落在地面上,摔成了碎片。
“你干嘛啊?松开手,行不?”林夕瑶恨恨的出声。
夜澜枫不语,仍拖着了她。
“夜澜枫,你不要这么变态行吗?有事就不能好好说吗?为什么一定要用硬的手段?有什么事你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你除了把气撒在我身上,虐待我之外,你还会做出什么?”林夕瑶气急败坏,大声说道。
夜澜枫仍不语,一直把林夕瑶扔进了车子里。
林夕瑶气极,趁夜澜枫一个不留意,推开车门,就往外跑。
她受够了,她要逃离这个大变态,逃得远远的,远远的!
只不过,她的肚子仍处于半饥状态,体力又没有恢复,才跑去没几米,就被夜澜枫给捉住了,他把她扛在肩上,再次打开车门,直接把她扔进去。
“你最好给我安份点。你不要以为我不敢对白晓晨做什么事!”他冷冷的警告道。
一听到“白晓晨”三个字,林夕瑶立即安静了,她相信,夜澜枫什么变态的事都能做得出来,从他对她的变态之事上不用想也能知道。
夜澜枫唇角勾了勾,这一招果然有用,这个笨女人,任何人一搬出白晓晨威胁她,她就投降了。
这可是她致命的弱点!
林夕瑶可怜巴巴的说:“夜少爷,放过我妈妈!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她乞求他。
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一定要远离这个野兽一样的变态,她,真的受够了!
“我早就说过,白晓晨好不好,就看你的表现!女人,你别想着逃离我,你办不到的!”夜澜枫威逼道。
车子一下子冲了出去。
林夕瑶没想到,夜澜枫竟然把她带到墓地!
心里“咯噔”了一下,她隐隐约约猜测到了什么,转身看看夜澜枫一脸沉重的神色,林夕瑶更加证实了心中所想。
下了车,夜澜枫大手一伸,直接把林夕瑶从车子里拖了下来,再拖进墓地,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其中一个墓碑的面前,停下脚步。
“跪下!”他命令道。
林夕瑶的心“突突”的狂跳着,抬眼看去,果然见墓碑上刻着两个名字,正是夜澜枫父母的名字,这里是他们全葬之地!
此刻,林夕瑶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性情会突然转变了,原来,今天是他父母的忌日!
她的外公害死了他的父母,所以他把所有的怨恨都转移到了她身上!
夜澜枫忽然跪了下去,他的脸上写着悲痛,嘴里沉重的说道:“爸妈,我来看你们了!”
他只说了这句话,便是长久的沉默。
林夕瑶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痛苦神色的夜澜枫,年幼丧父丧母,是他一生中无法抚平的伤痛,林夕瑶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对她如此狠心,如此变态!
因为外公的大意,两个家庭毁于一旦,换是谁都没办法接受。
林夕瑶“扑通”一声,跪在了墓碑前,她双手平放在地面上,低头,弯腰,磕了个头。
“伯父伯母,我是白思远的后代,我是他的外孙女。在这里,我代外公向你们说声对不起,对不起!”
林夕瑶说罢,又磕了个头。
她转身看向仍沉浸在痛苦中的夜澜枫:“阿枫,对不起!”
夜澜枫冷冷的看着她,说出的话同样冰冷彻骨:“单单一个对不起,你觉得就算了吗?你一个对不起,我爸妈还能活过来吗?”
闻言,林夕瑶垂眸,是的,夜澜枫说得没错,他心中的痛苦,不是一个“对不起”就能去除的,一个“对不起”他的父母的确不能起死回生,一个“对不起”,外公的罪并不能赎去!
可是,除了说“对不起”,她还能怎么办?
事实上,不管她怎么做,不管她做了什么,什么都已经不能改变。
夜澜枫站起来,冷语道:“你今天就在这里跪着,没有我的允许,不许离开,否则你死定了!白晓晨也死定了!”
他转身,回到车子上,驾车离开了。
看着车子变得越来越小,最后消失,林夕瑶感到心情异常的沉重。
她老老实实的跪着,盯着墓碑上照片的人看,男的是夜澜枫之父,女的自然是夜澜枫之母。他们的长相极出色,难怪夜澜枫会有如此倾国倾城的容颜。他跟他父亲长得像极了,如果不是在这种地方相见,林夕瑶肯定误以为照片上的人是夜澜枫无疑。
只可惜了这样的出色的佳人……
是外公的错!所以他们与亲人阴阳两隔,而外公外婆又何偿不是?当年的妈妈一定也很痛苦,只不过妈妈有爸爸在身边。而夜澜枫呢?夜老太爷和夜老太太竟然对他隐瞒了他父母去世的真正原因,说他们是因病去世,他们是害怕这个孙子活在仇恨当中。可是很不幸,到底夜澜枫还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他恨,心目中的仇恨滚滚燃烧着,他的恨无处可泄,所以只能把恨撒在林夕瑶的身上。
此时此刻,林夕瑶终于理解造成夜澜枫变态的原因了,她不怪他,不恨他。
相反,她觉得无父无母的他真的很可怜。尽管他在人前活得很风光很高傲,可他的内心是痛苦的,孤独的。
他就是那个无父无母的可怜孩子。
林夕瑶忽然间感到自己的所有的情感都迸发了,她心疼他!真的很心疼他!
她好想抱抱他,紧紧的抱着,不松手。
她喃喃的说道:“伯父,伯母,对不起!”
她感到很难受,就让她跪在这里替外公赎罪吧!
她就这么傻傻的跪着,她想,夜澜枫会回来的,她愿意跪在此,替外公跪在他父母的坟前,等他回来。
夜澜枫心烦意乱的开着车,他把车开得飞快,他的脑子嗡嗡的乱响着,他需要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把车开到了A市最有名的鸳鸯湖景区,面对深不见底的湖水,他纵身一跃,直接跳进了湖里。
周围的人大惊,以为有人想不开自杀了,匆匆喊道:“快来人啊,有人自杀了!”
就在夜澜枫跳水的地方,围了许多观众,大家窃窃私语,议论着他为什么事想不开要跳湖,因为这个湖水深不见底,去年一个成年人掉下去之后直到第二天尸体才浮了出来。
景区的管理人员赶来了,他们开了一艘小船过来,想要搭救。可是夜澜枫潜入水底之后,久久不见露面。
大家都捏了一把汗,心想,完蛋了,肯定被水鬼拖走了,等着明天的尸体吧!
大家都在为夜澜枫捏把汗,不知这人是死是活。
正当众人紧张兮兮的盯着湖面看的时候,夜澜枫已经上岸,钻进车子里,一溜烟开车走了。
是一个眼尖的年轻人看见之后,这场闹剧才结束。
众人骂他变态、神北病的同时,不得不佩服这个变态的男人,他竟然可以在水底潜伏长达半个小时的时间,老天,他是怎么做到的?
夜澜枫一身湿答答的走了。
可是,在冷水中泡了半个小时的他,内心仍然无法平静下来。
他的心里、脑海里、眼前,全是林夕瑶的影子,他不停的想,这个女人还在墓地吗?她还在跪着吗?他会听她的话吗?
他不知道,他猜不到。
他只知道,林夕瑶的影子把他的心、他的大脑占得满满的,想要抹去,很难!
她的高挑身子、她的长发、她美丽的大眼睛、她的笑、她的调皮、她的泪水、她的失落、她的痛苦、她的哀求……
她的一切,将他的心搅得一塌糊涂!
他摇头,使劲摇头,想甩去有关她的一切,可是,他失败了,这个女人的一切,就像魔鬼似的与他如影相随。
他知道,他不可能爱上她,他的心只是很乱,很烦,所以才会出现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罢了!
夜澜枫直接把车开回了别墅,钻进浴室里洗了个冷水浴,换上睡袍,从药箱里拿出安眠药瓶子,倒了三颗就扔进嘴里。
他要睡觉!
只有睡觉,才能除掉那些乱哄哄的东西。
安眠药果然很有效,夜澜枫躺床上之后,很快就入睡了。
当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钟的时间。
睡了一觉,心情好了不少,那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也随之消失了。
看看窗外,外面的天气阴暗的一片,不一会,竟然下起了雨,雨水打在玻璃窗上,形成了无数个小河,一直往下流。
夜澜枫伸了个懒腰,习惯性的把手往床边抱去,没有人!
咦?那个女人呢?
他睡懵了,以为林夕瑶就睡在自己的身边,所以习惯性的想伸手去抱住她绵软的身子。
几秒钟后,他终于完全清醒了。
他早上把她带去了墓地,要她在父母的坟前跪下,没有他的允许不能离开,要一直跪着。
他的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个女人是重感情的人,她该不会为了替她外公赎罪,还傻傻的跪在那里吧?
这个想法一出,夜澜枫的心里顿时慌了。
他拿过手机拨打林夕瑶的电话,可是电话铃声却在卧室的床头柜处传了出来,她的手机正静静的躺在那里!
是了,早上她是被他强行拉出去的,什么都没带,没带手机,没带钱包!
别墅区离墓地有很远的距离,哪怕是开快车也要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那个女人她会回来吗?她怎么回来?她连坐公交车的两块钱都没有!
最要命的是,现在还下着雨!
她的身子很虚弱,要是被雨水淋一场,还得了?
此时此刻,他真希望那个女人聪明点,不要听他的警告,偷偷跑掉了才好。
如果她冒雨跪在墓前,他非收拾她不可!
对了,差不多一天了,她吃东西没有?
想到这个,夜澜枫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阴沉着脸直接出门,拿了车就往墓地的方向开去,直觉告诉她,那个笨女人一定还在墓地!
他把车开得很快很快,比当初要去阻止杨小晴出国的时候还要快。
雨天路滑,开车必须十分小心,否则容易出事。
可夜澜枫管不了那么多了,照样开得飞快。
还好没有出事。
当他赶到墓地的时候,天空仍下着雨,到处是朦胧的一片。
夜澜枫往爸妈墓碑的方向看去,并没有看见林夕瑶那抹白色的身影。
她走了吗?
他松了一口气,转身想钻回车子里,可是他又鬼使神差般往爸妈墓碑的方向走去。
近了,他看到了那个白色的身影,正倒在墓碑的前方!
夜澜枫大吃一惊,果然,这个笨女人还没有离开!
她怎么了?
夜澜枫快步上前,只见林夕瑶倒在雨中,雨水把她整个人淋成了个雨人,她的面色和嘴唇白得吓人。
“林夕瑶,夕瑶!”夜澜枫扔掉雨伞,去推她,喊她,可林夕瑶一动不动。
他伸手拍她的脸,发现冰冷的一片,比从天而降的雨水还要冷!
夜澜枫的脸色瞬间变得极难看。
他将她抱起来,大步往车子的方向走去,轻轻的将她安放在座位上并为她系了安全带,这才发动了车子。
等到医院的时候,林夕瑶已经发了高烧。
医护人员看着两个全身湿漉漉的人儿,有些吃惊,特别是夜澜枫,回头率更是奇高。
夜澜枫这时才注意,出门太匆忙,他竟然忘记换衣服了,他的身上正套着一袭灰色睡袍,由于被雨水灌洗,他整个人看上去非常狼狈,难怪会招来他人异样的眼光。
布一身白衣白鞋,头上也扎着白布条的林夕瑶,亦引起他人纷纷的猜测。
由于发高烧,林夕瑶的脸色已不是苍白的,而是红通通的,红得有些诡异。
护士把她推进急诊室,为她换下湿衣服,穿上了病号服。
医生给出的诊断是急性肺炎。
反复高烧令林夕瑶一直处于半昏迷半模糊的状态,期间,夜澜枫寸步不移的守着她,他带着一台电脑,在病房里边照顾她边处理公司文件,如果有急需他签名的文件,总裁助理只有不停的在集团和医院之间来回跑送文件了。
闲下来的时候,夜澜枫会静静的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人儿,一会摸摸她的手,一会抚抚她苍白的小脸,神情疑重,内疚与心疼爬满脸上。
是他错了吗?
不,他没有错!
她是白思远的后代,白思远已经不在,她必须为她的亲人承受这一切!
林夕瑶的体温一个星期后才平稳。
这天,她终于从昏迷中醒来,这一次,她是完全的清醒了,一睁开眼睛就瞧见在一个大大的脑袋趴在床边,是夜澜枫无疑,他的脸上挂着疲惫,一只手伸进被窝里紧紧握着她无力的手。
她睡了多久?她不知道,她感到口很渴,将手悄悄的从男人的大手中脱出来,吃力的从床上坐起,伸手想去拿床头柜上的一杯水。
床头柜上的水够不着,她只好再挪了挪身子,下床,由于躺了太久,身体极虚弱,她双腿一软,人就往下跌倒,手中的水一下子泼了出来,眼看就要往她的头上撒下来了,一个急切的声音传来:“夕瑶小心!”
同时她整个人被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箍在怀里,并传来男人痛苦的闷哼声。
这个男人正是从睡梦中惊醒的夜澜枫。
杯子的水全撒到他的身上了。
那是他刚刚倒出来的开水!
他只不过是想趴着打一会盹,却不知林夕瑶会在这个时候醒来。
夜澜枫双眉紧皱,俊脸刹那间变得极苍白。
“夕瑶,怎么样?有没有摔着?”他沙哑着声音问,并把她抱回床上。
林夕瑶摇摇头:“没有。你怎么了?是不是碰伤你了?”
“是不是口渴了?”
“嗯。”
“你等下,我倒给你。”夜澜枫替她盖好被子,转身为她倒水。
林夕瑶这时才看到他的左肩以下全湿了,是被刚才的水泼的,她并不知道那是开水,所以并没有在意。
夜澜枫倒好了水之后,说:“你等等,我去兑点凉开水。”
说着人就走了出去。
由于人已经醒了,医生来查看了一番后,只说了两个字“很好”,随后就八卦道:“夕瑶,你男朋友对你真好,你昏迷这几天,寸步不离的守着你。这样的好男人,你可要好好珍惜。”
林夕瑶谢过医生。
他因为内疚才陪她的吧?她想。
可是,这个高傲的男人会内疚吗?
不,他不会内疚,他突然对她好,是为虐待她作准备吧?
他是那样恨她!他留着她,送她治病,只是想等她好了,健健康康的,才能更方便他虐待……
所以,他对她的好,她开始变得冷漠……
那天,她在墓地跪了很长时间,眼看天空乌云密布,夜澜枫却一直没有露面,她想站起来,可是忽然而至的体位性低血压,让她一头栽了下去……
她是从护士口中得知夜澜枫肩背部被烫伤的消息的。
知道他就是被那杯她弄倒的开水烫伤之后,林夕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她虽然没被开水烫过,但是作为一名护士,在实习的时候,她有见过烫伤的病人,那种痛楚旁人是体会不到的。可是那个男人,在她的面前却像没人事似的,不时的说些让她开心的事。因为林夕瑶在醒来之后,总是提不起精神。
夜澜枫对疼痛的忍受能力有多强,林夕瑶不知道。
可她是不会心疼的,与他对她造成的伤害相比,这点烫伤又算得了什么?她对自己说道。
可她的心,还是忍不住的一阵阵的疼了起来,揪得她整个人十分难受。
她想看看夜澜枫的肩背被烫成什么样子了,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