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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治病救人墨家事(1 / 1)

柴草虽多,人更多,近处的终有拾尽,远处的金乌未坠之前赶不回去,最好的地方又是贵族的林产不可乱动。

这里是真正的中原,开发的极早,除了必要的柴草山都已经开垦成了耕地。

除了被困在井田村社制之下的农夫,下士以上级别的贵族,都靠着公田的收益和逃亡的依附者,疯狂地开垦不需要缴税的私田。

多亏帘初周王城国人暴动,以史为鉴,商丘城外还是留下了一些公有的荒地以让城中平民烧饭,而不是贵族或是公室的财产。

荒山外正方形分割的耕地上,或是井田村社的农民、或是强制的羁奴、或是投靠的无地贫民、或是卖身为质的赘婿,靠着简单的骨头、木头或是蚌壳、青铜制成的农具,培植着希望,偶尔传来几句苍凉悲苦的歌谣。

山坡上的土地,未必能够如此方圆,也在四脚栽了四棵树作为边界。

漫撒籽还是主流,很少看到垄墒纵横的土地,

适默默观察着四周的土地和农饶劳作,抹了一把汗,坐在一棵柏树下,身后堆着一大捆的树枝。

不是很沉,但是细细的麻绳勒在肩膀上,很痛。

擦了把汗,看着道上三三两两如他一般背柴的人,有些年纪还背的却比他还多,这时候放下一些总要不好意思,只好硬扛着。

身体并不是不能承受,无非很少拾柴草,肩膀上该有的两道红印子硬茧子还没磨出来就是。

树下讲学的那位先生,适不知道肩膀有没有这样的红印子,但脚底板肯定如铁石一般,用步子和草编的鞋为了心中的义量遍了诸夏。

日后若是真有机会成了他的弟子,免不得要为义举而千里奔袭,身上肯定还要负着食物和兵器,不比现在背这些柴草轻松。

“哎,野心家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尤其是想混入墨家的野心家更是如此,还是做好将来把脚底板磨出一层硬茧的准备吧。”

嘀咕了一句,心里也明白,想要混入墨家内部就算伪装,装个十年八年也不容易,内部的要求太严格了。

耕柱子在楚国做官,弄了二百两黄金,便要急忙送回组织还要附竹简一篇明这些黄金的来历不敢私用;公尚过前往越国游,越王愿意给墨家五百里的封地,墨子要先问清楚能不能实行墨家的大义,实行不聊话便是千里的封地也不能去……

想到这个或真或假的传中的人物,距离自己如此之近,心中难免有些不出的感慨。

可惜到如今自己这第一步还没迈出去,最多算是个外围成员,别墨子的亲传弟子了,连个正式的墨者都不是。

思及至此,慨叹一声,心先把家里用的柴草背回去填饱肚子再考虑这些事吧。

最后挥了挥衣袖擦掉脸上的汗水,嘿地叫了一声,腰背用力挺起背上的柴草,朝城郭而去。

才走了几步,就听到远处的田地里传来一阵慌乱的叫喊声。

叫喊的中心就像是一块腐肉,引得乌泱泱的苍蝇般的人围了过去。

适踉跄了几步,反手托住了柴草,扭动着身子也朝那边跑过去,好奇于发生了什么事。

还未靠近,就听到一些人杂七杂柏叫喊着。

“怕是冲撞了鬼神,哎……我儿便是这么死的。”

“许是热的?弄些冷水泼在脸上,或能缓醒过来?”

“受了暑热,泡在冷水里兴许就好了。”

人群可以挡住视线,却挡不住无形的声音,隔着人群适听明白了,应该是有人晕倒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着,围成一团。

跑过去看热闹的适,像是被捏起的鸭子一样伸着脖子,发现人群中躺着一个中年农夫,应该是太热中了暑。

这时候还是巫医遍地的时候,中暑这种病也很容易死人,尤其现在气又热。

一个年纪约莫在十四五岁的姑娘蹲在晕倒的中年人身边,不断地叫着爹,这时候也慌了神,却也没哭,只是不知所措。

听众人乱,姑娘心里早没了主意,到底是鬼神作祟还是热泼水,她哪里能明白?

可鬼神之缥缈难见,泼冷水旁边就有水井,眼见着爹爹晕倒,终究还是骨子里那股大禹治水人定胜的习性占了优势,提起喝水的瓦罐就要去附近汲水,请求众人帮忙将她爹抬到远处的沟渠旁准备用水泡。

姑娘出了人群,慌不择路,砰的一下和适撞了个满怀,手中的陶罐差点砸了,顾不得什么便要离开。

可不想横地里伸出一双有力的手臂,拉住了她的胳膊。

姑娘救父心切,也没回头,狠狠一拉想要挣脱,可是不想这双手极为有力,根本挣扎不开。

这时回身,发现那只手就是旁边那个双眉锐利的年轻陌生人。

适也没解释什么,冲着人群喊道:“胡闹,热中了暑气,拿冷水一激,汗发不出热便散不出,死的更快!”

那姑娘年纪尚,即是穷苦人家懂事早,这时候听了死的更快这四个字,当真如心里炸开了一声惊雷,像个木头一样站在那里,片刻后哇的一生哭了出来。

“有我爹是冲撞了鬼神的,有要拿冷水泼的,还有不能泼的……呜呜呜……到底该怎么办?”

适一抖肩把柴草落到地上,知道自己年纪,在这个氏族时代刚刚解体不久的时候,年纪意味着话没人听。

这时候也只能扯虎皮做大旗,朗声道:“我是墨翟的弟子,自然是听我的!若论知晓鬼神志,又有谁能比得过我墨家?我不是鬼神降下的惩罚,便不是!”

这话的奇怪,墨翟虽然名气大,可终究术业有专攻,这时候除了巫医之外,真正有名的医生其实是扁鹊的师傅长桑君。

然而一来适不知道长桑君的名声,二来在宋国商丘还是墨翟的名气大些,这些人又不知道墨家到底是做什么的,但是有止楚攻宋的事,纵然是治病救人这样的事,提及长桑君终究不如提及墨翟之名。

这时候提及众人不知的长桑君,甚至都不如喊一嗓子丘田间熟悉的下士司马长这样贵族的名字。

那姑娘一听,摸着眼泪道:“墨家的哥哥,求你救救我爹。我哥哥在给公室修筑宫殿还没回来,我家还有些粟米,只要能救活……”

适低头看看这个身量未足、满脸泪痕和泥土的姑娘,点头道:“墨家弟子,救人行义分内之事。能不能救好,我也不敢,只能尽力。”

姑娘年纪不大,却极为干练,一咬牙点头,算是同意。

“烦请各位把他抬到树下,让开圈子通风。谁家最近?回去取些盐巴,再去打一些冷水。”

这些村社农夫都服过兵役,正式服役的正卒和预备役的羡卒这样的礼制早就没人遵守,人人为兵,一旦有人发号施令,顷刻间分作几团各自按照适的去做。

四个壮汉将晕倒的中年人抬到树下,适伸手解开了那饶衣衫,试了试身上的温度。

伸出两根手指,微微一弯做钩状,吐了口唾沫在指节间,像是时候祖母见自己上火时一样,朝着胸前的几处便揪了下去。

唾沫的润滑下,揪的啪啪有声,每揪一次便如有人在身上洒了些昂贵的紫色染料,又仿佛那几处烧起了黑紫色的火。

姑娘蹲在一旁,看着父亲身上染出一片片紫色,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心中还是觉得有救了,暗暗感谢鬼神上帝昊,原本慌乱的心也平稳下来。

不多时,那些取水的、拿盐巴的都赶了回来,其余的人也都围在四周,想要学学这本事,以便将来家里让了暑热之症也好效法。

适伸出手试了试取出的井水,很凉,正适合。估摸了一下罐中的水,按照百水盐一大致的生理盐水浓度捏了一撮盐,拿手指搅拌开。

回身拿起块石头,砸下来一截树皮,拗成个漏斗的模样。

叫来个人掀开晕倒那饶嘴巴,用木棍夹着舌头,将树皮拗成的漏斗深入喉咙中,慢慢将冰凉的加了盐的井水灌进去。

众人哪见过这如同杀猪屠狗一般的操作,暗暗咂舌。

冰凉的盐井水灌入胃里,晕倒之饶腹部渐渐隆起,不断有人将新提的凉井水送来。

加了盐的凉井水在胃中激荡,由内而外将体内过高的温度平衡,中暑最怕的就是散不出热,若是直接拿冷水激导致外部毛孔闭合更会加剧温度在体内的积累。

估摸着差不多了,适又捏了几下那饶仁中,等了许久那人终于噫地一声反省过来,但还没有睁眼。

只是这一声噫,实在如同冬夜里走路时看到的一丝火光,满含着希望。

一旁刚才强装镇定的姑娘瞬间觉得身子软了下来,浑身没一丝力气,连困着眼泪不流淌出来的劲头儿都没了,眼泪扑簌簌地落在衣衫上泥土郑

之前不哭,想的是若是哭了身旁这年轻人有什么吩咐自己做不了,又徒添乱。这时候看到父亲反醒过来,再也忍不住了。

哭了一阵,透过雾蒙蒙的眼睛看到一旁的适,这才想起道谢的礼,却不想才了半个字,适就笑着摇头道:“墨家子弟,救人行义本是理所当然之事。我救了别人性命,实则是践行墨者之义,这倒不必谢。”

姑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又打量了一下适,看他穿的这样子也不是什么贵家公子,行义总归也要吃饭,家中还有些粟米,待问的他名字,过几日去城中道谢,总好过干巴巴几句恩谢的话。

适看着周围那些整日劳作而满脸乌黑的农夫,想到这点病就会死饶时代,哎了一声,冲着那姑娘道:“我们墨家讲求个兼爱世人,你既有父亲,别人也有父母兄弟。若是别让了暑热之症死了,虽死的不是你的亲人,可那种苦痛却是一样的。大家是不是这么回事?”

众人纷纷点头,适心只怕真正的墨家子弟也没有像自己这样来传播墨家的思想,靠着这点手段,倒是可以在自己成为墨者之前就弄出些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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