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手下的几个人来报,说是这别墅附近方圆几公里内,已然被人包围了。
为了一个牧羽菱,历子瑜竟然动用了大部队,还真是难得。
看来,这历子瑜对牧羽菱并不像报纸上说的那样。
自己这段苦恋,是不是早就应该在准备掐死牧羽菱的那一刻结束了?
合眸闪过十年前自己倒在血泊中,一个清涩的小女孩怯生生的望着受了伤的自己,她并没有尖叫,也没有喊人,只是蹲下来,默默的放了一个热乎乎的肉包子在他手里。
然后,又默默的离开。
这么微不足道的小事,也许她已经不再记得,他却记得清清楚楚。
在阿三和阿五打开麻袋的那一瞬间,他就认出了是她。
时隔多年,她早已不再是那个青涩的小女生,褪却了那份稚嫩,已然出落的亭亭玉立。
见到她的那一刻,他是惊喜的,他甚至有一种惊艳的感觉。
上苍还是怜悯他的,不管怎么样,终究是让他再次见到了她。
十年岁月偬倥浮华掠过,她却已然不再记得自己。
喜忧参半,却还是吩咐手下不准为难她。
尽量呵护着她。
原想着拖一拖,让他和她相处的日子多一点。
却不想,历子瑜那个混蛋,这么快就找了来。
前前后后不过三天时间,加起来也就是七十二个小时,连再多一点点的时间都奢望么?
可事实就是事实,容不得他儿女情长。
“历子瑜,你放王俊赫过来,我放牧羽菱过去。”
“我们同时数到三十,一起放人!”
历子瑜却是一阵冷笑。
“张峰,你别痴人说梦了,我不会把王俊赫带过来的!”
张峰已然变了脸色,“历子瑜,再不把王俊赫交给我,我就毁了牧羽菱!”
历子瑜毫不退让,“想要王俊赫?”
“拿你的命来换!”
谈判终于撑不下去,谈崩开来。
张峰铁青着一张脸,向阿五命令道:“去把牧羽菱拖过来!”
电话挂断的同时,他用自己另外一部手机下达命令。
“狙击手听命,如果有侮辱人质的事情发生,不要犹豫,直接干掉人质!”
他甚至没有给属下回答的机会。
一只手生生把手里的电话捏碎。
以前明明就那么讨厌牧羽菱的,为什么现在却一点也讨厌不起来。
满眼满脑子都是那个女人的影子。
她朝着他笑的样子。
她委曲的样子。
她站在那里咬着唇不让眼泪落下来的样子。
明明过却了那么久远。
在这一刻,却又那么清晰的出现在他眼前。
牧羽菱,对不起…
你是历子瑜的女人,我不能让你受这样的侮辱…
因为你是历子瑜的女人,所以,在你嫁给我的那一刻,就注定要牺牲…
牧羽菱,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
没有人知道历子瑜的心上是怎样一种痛。
牧羽菱虽然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听着近在耳边的枪声,她知道,这一次非同小可。
这个时候,如果有人拿自己来要胁历子瑜,她该怎么办?
她不想成为历子瑜的累赘。
更不想历子瑜因为自己而被这帮人侮辱。
她在房间里不停的寻找着,直到看到峰哥放在梳妆台上的剃须刀。
这东西她曾经替历子瑜刮过胡子,所以知道怎么用。
趁着四下无人,她把刀片取下来,藏在袖口里。
如果实在不行,这刀片杀不了人,却总能杀得了自己吧。
身为一名医生,她自然知道切哪里是最有效的。
既不会太痛苦,又不会成为历子瑜的负担。
咬咬牙,就在这一瞬间,她打定了牺牲自己的主意,把刀片藏好。
她甚至还没有来的及再往窗外看一眼,再看一眼历子瑜,就被人拉了出来。
别墅是三层的小洋房,这会儿,阿五奉了张峰的命令,拉着牧羽菱站在楼顶上。
一左一右两把枪顶在牧羽菱的头上。
一边是阿五,另一边是张峰。
通过军用望远镜,历子瑜很清晰的看到这一幕。
只是有一点他很纳闷,为什么那个胆小如鼠一直流眼泪的女人这会儿却不哭了?
轻轻按动手中的对讲机,压低了声音道:“狙击手注意,瞄准张峰,一有机会,立刻狙杀!”
历子瑜从来不知道,牧羽菱为了他,,已然做了牺牲自己的决定。
不管历子瑜有多能打,双拳难敌四手,这么多的绑匪,他一个人又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历子瑜,不管怎么样,我爱你,我不希望你受一点点伤。
枪声突然暗下来,顶楼阳台上的三个人在夕阳的映照下,越发显得孤伶伶的。
牧羽菱被两柄枪抵住头,却没有半分惊慌。
歹徒把她揪上来的时候很不温柔,以至于她的脚上只穿着棉袜。
拉拉扯扯被拖上楼顶的时候,拖鞋也不知道被丢在了哪里。
“峰哥,不好了,兄弟们都挂了…”
“我们该怎么办?”
背后突然多出一道慌乱的声音。
是张峰的手下。
牧羽菱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脏一阵阵狂跳。
峰哥手下的人都挂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历子瑜不是一个人来的?
能把那么多歹徒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解决掉,光靠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完成的!
牧羽菱越加坚信,历子瑜一定带了帮手。
张峰气得头发都要冒烟了,把子弹推上膛,又一次抵在牧羽菱的太阳穴上。
拿着扩音喇叭朝着历子瑜所在的方向喊话。
“历子瑜,你他/妈的竟然敢人来,信不信我现在就废了这女人?!”
峰哥的话音还没落下,“砰…”一声巨响。
牧羽菱只觉得左腿硬生生有什么东西挤进肉里来,带着滚烫的热度,几乎要把她的整条腿废掉。
应该是中枪了。
空气中弥漫着清晰的火药味首,大刺刺的呛着人的鼻子,连眼睛都被呛得涨痛起来。
她的头发被阿五用力扯着,她瘦弱的身子一直被挡在阿五和张峰身前。
牧羽菱想低下头看,他却抓的更紧。
“臭娘们儿,不过是用你换一个老头子而已!”
“历子瑜可是M组织的老大,只要他动动手,把老头子送过来,你就不用受着皮肉之苦!”
“你看,你是他老婆,他都能牺牲你,看来,这个男人一点也不在乎你!”
“要不然,他怎么对你的死活一点都不关心!”
阿五的话落在牧羽菱疼得发麻的耳朵里。
其实牧羽菱心里明白,历子瑜如果不在乎她的话,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大可以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做。
而不是出现在这个地方。
可阿五的话条条有理,她原本温暖起来的心,突然就沉了下去。
是的,身为M组织的老大,那个组织她不是没有听说过,呼风唤雨,几乎无所不能,不过是用自己换一个老头子而已。
他甚至没有把那老头子带到这边来,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一下。
历子瑜,你真是冷情的令人心寒。
历子瑜一直隐蔽在军用车里,不时用望远镜看一下这边的情况。
“头儿,嫂子好像受伤了…”
狙击手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进他的耳朵里。
历子瑜眉心一拧。
又一次拿起望远镜看过去。
那女人穿着深色的裤子,白色的白衣,上身除了毛衣脏了一些,没有任何异样。
难道她受伤的部位是腿?
再仔细看一看,才发现,果然,左腿上侧大腿外侧有看不清的液体正缓缓流出来。
好你个张峰,看我不给你点颜色瞧瞧!
随即下达命令,“狙掉那个打伤她的人!”
随着历子瑜的话音落下,站在牧羽菱左边的阿五便倒在了地上。
爆头。
白华华的脑浆流了一地,和着鲜红的血,那场面,谁都看不下去。
牧羽菱一直呕,呕到苦胆都吐出来了,还是抹不掉那副场面。
张峰身边只剩下三个人,他把牧羽菱推到自己身前,挡住自己身体的重要部分。
一点一点把牧羽菱往外推,直到她的两只脚都悬空,被张峰单手抓着。
艾天刘把她拎在阳台的边缘,只要轻轻推一下,牧羽菱就会从这里掉下去。
他面带微笑,看向远方,“历子瑜,看到没有,再不把王老爷子交出来,我就把你女人扔下去!”
“这里是三楼,这幢楼高十米,从十米高的地方摔下去,你说,她会不会粉身碎骨?”
牧羽菱只觉得脖子被勒的呼吸困难。
因为张峰是揪着她的衣领把她吊在半空中,所以,既无法正常呼吸,也不能开口说话。
牧羽菱只有翻白眼儿的份儿。
她不敢动,一动,大腿外侧的伤口就越疼,连痛都不能喊出来,她只希望快点解脱。
越来越清晰的痛楚仿佛在提醒着她:历子瑜是不会救你的。
如果这个时候,她死了,会不会就不再那么痛苦?
一闭眼,咬咬牙,她豁出去了。
利用艾天气和历子瑜对话的空隙,她悄悄把藏在袖口里的刀片抽出来。
因为身体被拎在半空中,她连回头看人都很困难。
艰难的把脖子轻轻移了移,恰好看到张峰的喉节,
要知道,牧羽菱当年上学的时候,主修的是外科。
做为了名外科医生,对人体构造的每一部分都十分清楚,甚至要用多大的力气划破它,她都了如指掌。
因为身体处在悬空状态里,她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手臂试探性的动了好几次,才勉强提到自己脖子的高度。
历子瑜的话清查的从远处传递过来,“张峰,这个女人于我来说,没有一点用处!”
“又呆,又笨又无趣,你杀了她,正好给我再找一个老婆的好借口。”
“很好!”
她又呆又笨又无趣?!
哈哈…
原来她在历子瑜心目中是这样的一个人。
她死了,他正好有再找一个老婆的好借口…
历子瑜的话明明那么远,却那么真切,仿佛就是贴着她的耳朵说的。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用尽全力埋入她的胸膛里。
牧羽菱,不要哭。
历子瑜从来就没有在乎过你。
就算你为他流干了眼泪,他也不会在乎你一下的。
不值得为这种人渣浪费你富贵的眼泪。
牧羽菱,梦醒来的时候是最痛苦的时候。
脑子清醒的时候,却是做决定最好的机会。
这一刀下去,她深知后果,她从顶楼掉下去,非死即残。
张峰也许会死,也许会活。
但那些,都已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躲在军用越野车旁边的历子瑜,只觉得一颗心快要炸开来。
打听到是这帮人绑架牧羽菱的时候,他就已经算到了这帮人不会老老实实交换人质的。
虽然他知道不应该利用职权谋私,可他还是动用了大部队。
用他的话说:普通百姓是人,他的老婆牧羽菱也是人。
牧羽菱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老百姓。
咱们当兵的,保家卫国为了谁啊?
还不是为了老百姓!
饶是相信自己带出来的兵的实力,他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带着一种深深的恐惧,他把王俊赫带了出来,就藏在这辆车的后备厢里。
当时他说要提审王俊赫的时候,M组织的政委就曾出面阻止。
“历子瑜,为了救你老婆,你竟然把这么重要的犯人带出去?!”
“我一定会向组织反应,除掉你军长的职衔。”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他只知道,他不想让牧羽菱有事。
虽然他在和张峰谈判的时候说了很多无关痛痒的话。
可他心底的恐慌和不安,没有人知道。
因为他表现的越是在乎,牧羽菱生还的几率就越小。
他越是不在乎,那帮人也就不会拿她怎么样。
充其量,不过是一枪让她毙命而已…
如果真是那样,他历子瑜就给她立个碑,给她加上历太太的头衔,这一辈子,不会再娶。
看到她大腿上的伤时,他才发现,自己竟然有一种恨不得替她受了的冲动。
看到她的眼泪,他的心会疼…
犯着酸的疼。
这种感觉从挽歌离世以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如今,牧羽菱又唤醒了他这种感觉。
那是不是表示,他已经忘却了前尘,准备接纳牧羽菱?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一种心情,看到牧羽菱被悬空出现在楼顶的边缘里,他觉得自己要疯了。
做为M组织的最高指挥官,他不可以有这种冲动的想法。
他必须冷静。
牧羽菱小小的身子在半空中摇摇晃晃,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可能。
张峰聪明的用牧羽菱的身子做挡箭牌,历子瑜的狙击手不敢轻举妄动。
这架势,对峙的双方谁也不敢动一下。
望远镜里的牧羽菱脸色已经开始发紫,如果勒的时间再长一些,她就会没命的。
想到这一点,历子瑜突然从车后走了出来。
他知道对方只剩下三个人,没什么好怕的。
他举起双手,从车后走出来,扔掉身上的望远镜。
扔掉怀里的短枪。
连风衣也脱了。
只剩下一件浅灰色的毛衣。
一步一步走向那幢楼。
“头儿,不能出去!”
“头儿…”
对讲机里传来下属急切的呼唤,他却恍若未闻。
一步一步走的坚定而认真。
牧羽菱当然也看到了这一幕。
历子瑜怎么可以这样?!
他手上为什么会有枪这个问题她已经无力再去思考。
眼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朝他挥手。
历子瑜,不要过来!
不要靠过来!
可历子瑜偏偏像没看到她一般,神态自若的走着。
无视所有人的惊诧。
身为一个男人,不能保护自己的女人,传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更何况他历子瑜还是M组织的老大。
“张峰,抓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当挡箭牌,算什么本事?”
“有本事下来,你和我单挑!”
“你赢了,车和王俊赫你带走!”
“输了,把这女人和你的命留下!”
言简意赅。
历子瑜摆明了是拿自己的命在和张峰赌。
隐蔽在四周的兵士们还是第一次见老大冒这么大的风险。
仅仅是为了抓住张峰吗?
这个答案又有谁会相信呢?
也许,他们的老大这一次,不是为了抓人,而是为了救人…
狙击手手中的枪依旧瞄着楼顶上的张峰。
和这个人交手这么多次,那家伙狡猾的很,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他算计。
张峰听了历子瑜的话,微微一笑,“历子瑜,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要的是老爷子,把老爷子给我送出来,这女人我就还给你!”
历子瑜却并不理他,仍旧走的不紧不慢。
在战场上,他从来都是那个从容不迫的历子瑜,没有人可以要胁他!
哪怕是牧羽菱!
“张峰,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
“放了她,我来当你的人质!”
“如何?”
连牧羽菱身后的张峰都惊呆了。
历子瑜这个疯子,他想做什么?
他以为自己赤手空拳走过来,牧羽菱就能获救么?
他想在牧羽菱跟前装英雄,他就偏不让他如愿。
举起枪来,瞄准历子瑜的右腿,只要他再往前走一步,他就开枪!
牧羽菱虽然不知道张峰安的什么心,耳畔被人撩起的乱发提醒了她。
虽然脖子不能动,眼珠却还是能动的。
看到张峰举起枪瞄准历子瑜的那一刻,她觉得整个人都被掏空了。
不可以!
如果这一枪打中的是历子瑜的胸口,她的疼不会比他少一分!
手中的刀片握的更紧。
刀片浸入她的指尖,连疼都不牧了。
拼尽全力,只为这一下。
张峰远远想不到此时此刻自己竟面临着巨大的危险。
而那个看似娇弱不堪的小女人,这会儿正在算计着他的脖子。
一刀切下去的话,只能划伤他的脖子,却不见得能杀死他。
纵然是这样,牧羽菱也牧不得这许多。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子弹穿透历子瑜的胸膛。
牧羽菱只想着如何帮历子瑜脱离困境,却忘了自己现在和处境。
一旦张峰松手,她便会从十几米高的三楼掉下去。
这样的高度,非死即残。
许久以后,牧羽菱将她今天这一不要命举动归结为本能。
爱历子瑜是她的本能,不舍得他受伤害更是她的本能。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历子瑜的身上。
此时此刻,他正大步朝着这边走过来,眼角的余光明明看到了张峰举起的枪,却连一点退缩的空间都不给自己留。
他脸上似乎还带着笑意。
“张峰,放下牧羽菱,我来做你的人质!”
他俊朗如大提琴一般低沉的声音传过来。
紧张到浑身发抖的牧羽菱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的声音以后,反而冷静了许多。
不可以让历子瑜靠近!
咬紧牙关,努力把脖子转过来。
不过是一个最简单的动作,她却花了至少一分钟的时间。
“峰哥…”
脖子被衣领死死卡着,连呼吸都困难,更何况说话?
“我…我…有…话…要…和…你…说…”
一个字一个字硬生生从喉管里挤出来。
旁人并不觉得怎么样,只有牧羽菱明白,那是怎样一种折磨和无奈。
她拼了命的朝着张峰挤出一个笑容。
连她自己都知道,这个笑容一定很难看。
历子瑜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他看到了张峰手中高高举起的枪。
枪林弹雨,别说是受伤流血,就是命都差点送过,他这区区几枪又算什么?
只要他能尽快放开牧羽菱,别说是在他身上戳几个窟窿,就是要他半条命,他也愿意换。
也许连他自己都没发觉,对那个女人的关切已然超出了正常范围。
如果在这之前,她还能对自己毫无影响的话。
那么这一次,牧羽菱彻头彻尾的影响到了他。
连做出来的反应都不似平常冷静。
张峰第一次看见牧羽菱朝着自己笑。
虽然她笑的很难看,可这一次的笑,却的的确确是冲着自己笑的。
一颗心几乎要化掉。
“你说吧…”
似对眼下这副场景有些心酸,又似觉得对不起牧羽菱,他甚至没有注意牧羽菱的眼神。
很好。
靠近一点。
再靠近一点。
再近一点点,就足够了。
牧羽菱默默计算着张峰脖子距自己手中刀片的距离。
三…
二…
一…
她依旧挂着那抹笑,毫无预兆的向着张峰的脖子出手。
用力程度以至于她连自己的手指都划出血来。
张峰是惊讶的。
他瞪大了双眼看着这个女人。
眼神里充满了不相信。
前一秒对着他还在微笑的软弱小女人,在这一刻竟然化身为魔鬼,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击。
若非这刀片太小,此刻,只怕他的喉管早已被割穿,而他自己,只怕也活不下去了吧?
就在牧羽菱割向张峰脖子的时候,吃痛的张峰不得和松开了自己的手。
原本悬在半空中的小身子就这样笔直的掉了下去。
飘浮在空中的感觉…
真的很好。
如果所有的事情都在这一刻得到解决,就算是牧羽菱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她张开双臂,放空自己,仿佛一只蝴蝶一般从顶楼坠下来。
牧羽菱的下坠速度很快。
她闭上了眼睛,应该很快就可以被大地母亲拥抱。
历子瑜,不要为我伤心…
我一直都希望你快乐…
一旁翠青的松树伸出手来,堪堪挡了一下她下滑的速度。
虽然有松枝挡了一下,可松枝毕竟还是太细了,很快,牧羽菱就落到了地面上。
痛…
到处都是痛…
这个身体仿佛散了架一般,已然不再是自己的了。
如果痛是唯一的感觉,那么,是不是说明自己还活着?
她是不是应该感谢张峰?
是不是他早就看到了那颗茂盛的松树,才把自己推到这个位置?
谢谢你,张峰…
这是牧羽菱最后的意识。
“牧羽菱…”
随着牧羽菱身子落向地面的那一刻,还在两百米开外的历子瑜风一般的驰过来。
“牧羽菱,你这个蠢女人!”
“你要是敢给我死,老子就到阎王爷那里去要人!”
这一刻的历子瑜是慌乱不堪的。
他甚至崴掉了自己的鞋,光着一只脚直直朝着牧羽菱下落的地方跑过来。
赤目如血。
仿佛受了伤的野兽一般,发出一声击碎人心的低吼。
“牧羽菱…”
他把牧羽菱紧紧抱在怀里,布满血丝的眼睛写满哀伤。
“牧羽菱…”
“我不许你死!”
他半跪在地上,双手抱着那具小小的身体,眼角有泪滑落。
牧羽菱,你不能死…
我还有好多话没和你说…
我还没有和你一起领结婚证…
所有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连张峰身旁仅有的两个人都吃惊不已。
“砰…”
张峰的上臂被击中,殷红的血流出来,瞬间就染红了他的衣裳。
埋伏在不远处的狙击手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毫不犹豫的扣动了扳机,子弹飞进张峰的胳膊里。
“操!暗算老子!”张峰一边骂,一边反自己藏起来。
脖子和上臂都受了伤,再战斗下去,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
他是个久经沙场的老手,这些道理他不是不懂。
眼下,最要紧的是,找个地方躲起来,收拾一下身上的伤口。
胳膊上的伤并不严重,不过是子弹打进了肉里。
最要命的是脖子上的伤,那个小女人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然这样对他!
难道他对她不好吗?
在这种狼窝里,他这么维护她,换回来的,就是这种回报么?
小骗子,我记住你了!
“赶紧撤!”张峰向身后仅剩的两人发出命令。
两人也明白眼下的局势,哪里还牧得了那么多?
老大都说要撤了,谁还真想把命送在这里啊?
身后两个人拉住他,急急忙忙退向安全通道。
三个人狼狈逃离,哪里还有昔日大毒枭的一点点风采?
时间仿佛被凝结了。
漫天寒风里,只剩下历子瑜的心伤。
他小心翼翼的抱起牧羽菱,冷漠的眸子紧紧盯着她的脸。
牧羽菱,你只是累了,睡着了,对不对?
以前,他明明那么讨厌这个女人,为什么,这一刻,他的心那么疼?
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体里抽离了…
胸口下第二根肋骨的位子空荡荡的,世界一下子全部安静下来。
只剩下他和她。
历子瑜出现在王三五跟前的时候,王三五足足愣了有三分钟。
眼前这个双目如血,丢了一只鞋,连风衣也没穿的男人,还是平时那个倨傲冷情的老大吗?
他的唇已然没有了血色,连眼睛都是空洞的。
仿佛是一个木头人一般,紧紧抱着怀中的女子。
一步一步机械的走着。
行尸走肉,不过如此。
“头儿,快看,嫂子的手指还在动…”
痴呆的历子瑜听到这句话时,瞳孔才重新有了焦距,他的眼珠缓缓移动,视线最终停落在牧羽菱细白的指尖长。
那小巧如葱白一般的指尖,此时正微微的颤动着。
不止一下。
历子瑜突然狂笑起来,抱起牧羽菱奔着那辆军用悍马就飞了过去。
“王三五!”
“到!”从未见过老大这种落魄失神的样子,王三五在这一刻终于明白:老大怀里的那个女人,才是他最重要的人!
“开车,去医院!”
压抑着心底突然窜出来的那一股兴奋,他飞度上车,和王三五一起把怀里这个女人送往医院。
她还有呼吸…
她还有心跳…
她的身体还是温热的…
她的手指还在动…
部队随行的军医被历子瑜叫上了车,他一边命令王三五把车开的稳一些,一面又命令这个军医替牧羽菱诊治。
她还活着…
活着就好…
不管她是不是残了废了,只要她还活着,这样就好…
此时的历子瑜又恢复了抗日那个不苟言笑的历子瑜,安安静静的坐在副驾驶位子上,眼神却一直留在牧羽菱的脸上。
军医虽然技术有限,可他至少还是医生,知道牧羽菱的伤势如何。
头一遭,他没有向靠近牧羽菱的男人骂脏话。
这个时候,只要牧羽菱还活着,哪怕是让他当不成这个军长,他都不在乎。
他只要牧羽菱活着!
军医在牧羽菱身上窸窸窣窣弄了大半天,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报告军长…”
“病人的左腿小腿多处骨折,右臂也有轻微骨折,左大腿上受了枪伤,失血过多,再加上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心脏有些负荷不了,她只是暂时性的昏迷,很快就会苏醒过来。”
听完军医的报告,又让军医替牧羽菱包扎了伤口,就把军医赶到了副驾驶位子上。
而他,则是坐到了后排,目不转睛的盯着牧羽菱的脸。
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非要等到失去以后才后悔吗?
望着牧羽菱因失血过多而呈现白色的脸,历子瑜有些恍惚。
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没有经历过的人,一辈子都不会了解。
发觉她的呼吸渐渐增强,脸上的那一抹阴郁终于散去,双臂把她抱在怀里,仿佛是捧着什么宝贝一般。
牧羽菱,等你好了,我就打结婚报告。
结婚!
军婚,一辈子都不能离的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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