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
温柔,坚定,有如其人。
叶汲的恍惚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又一声重重的落地声掼进两人耳中,这一次的响动没有上一次惊心动魄,但两人却立即不约而同地直奔三楼。人还没到,湿冷的阴风阵阵卷来,还没刮到两人面前,透明的浪纹层层漾起,排开了霉味冲鼻的冷风。
狭窄的楼道里对立的两扇防盗门各自大门紧闭,叶汲看也没看直接踹开左边,门凹下去的刹那,排山倒海的血腥味差点又将他给冲了出去。他被那股味道辣得眯起了眼,一眼扫去露出副惨不忍睹的表情:“我就猜到了,庄家那两小崽子顶不上事。”
地上一坐一卧,卧着的庄勤毫无起伏,不知生死;瘫在墙角的庄勉比他好不了多少,皮开肉绽的手腕上滴滴答答流着血。步蕨三步并两步过去,握起他受伤的右手认真观察:“被咬的?”
庄勉脸色灰白,吃力地点了下头,手指动了动指向东南方向的主卧。
步蕨看也没看,摸出个葫芦状的小瓷瓶,倒出把白色粉末直接抹在了庄勉的伤口上。抹上去的刹那,庄勉疼得五官都变了形,狰狞的伤口眨眼流出恶臭的黑水,淅淅沥沥流了好一会才渐渐露出鲜红的血肉。
“谢、谢谢。”庄勉哆嗦着嘴唇,满脸懊丧,“都怪我们轻敌大意,发现不对时已经晚了。”
步蕨仔细地擦拭掉站在他皮肤上的污水:“谢就不用了,毕竟你这具身体的主人和我是同事。”
庄勉眉头不易察觉地一动,步蕨和没看见一样,捏着他的胳膊平静地问:“你是想主动离开,还是想被动出来。”
那只手明明看着一折即断,此时却掐着他分毫不能动弹,庄勉脸上慢慢露出一个笑来,就像一张白纸草草勾勒出的几笔笑容,生硬得让人头皮发麻。他嘴巴一张一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步蕨和叶汲两人都“听”懂了他说什么。
——原来,你们不都是废物。
叶汲恨恨地说:“我开始后悔被这破单位招安了,一世英名都被几个小废物拖累完了。”
步蕨语气淡淡:“不要在意根本不存在的东西。”
“……”叶汲震惊地看着他,作势就要捧起他的脸狠瞅上两眼,“你是不是也被附身了?”
他话音未落,方才还气若游丝的“庄勉”突然变掌为抓扼向步蕨的喉咙。
不想步蕨恰好闪身一个退步留出空隙给一步上前的叶汲。冰冷的指尖擦着他的脖颈而过,瞬间留下一条细长的红线,淡淡的血腥味暴露在空气里。已经聚集而来的鬼魂嗅到了可口的血气,顿是狂躁了起来,高高低低的鬼哭声撕裂了整栋楼异样的安静。
叶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揪住庄勉的衣襟,眼中满是戾气:“老子的人是你能碰的?”
步蕨顾不上他这话的不对劲,在认出庄勉手里凭空多出的骨笛时神情大变:“小心!”
叶汲刚做好装逼准备,一柄白笛突然出现在他眼下,笛身上道道骨刺如刃,每一刃上都刻着张人脸,喜怒哀乐俱全,光一眼就让人陡生出种浓浓的不祥感。长短不一的骨刺直接扎向他腕部,说时迟那是快,叶汲提起人一个反手狠掼在地板上。老旧的木制地板立即裂痕遍布,浅浅凹了下去。
步蕨握着一手冷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嘴角抖抖:“你,倒是轻点。”
毕竟身体是庄勉的,给摔了稀烂回头缝不起来怎么办。
叶汲还惺惺作态地委屈上了:“老子这只手都差点废了,你知道吗,右手可是男人的好伙伴!”
委屈还开起了车,步蕨真是服了他了:“别逼逼了,他手上的是无方鬼笛!”转头厉声问,“你和许澜庭是什么关系!他人在那里!”
叶汲是真得吃了一惊,竟是愣在那里。
被摔在地上的“庄勉”吐出一口血,某处骨头嘎吱一声断了,他却毫不知痛觉仍挂着僵硬的笑容,双目的眼白被浓黑覆盖,整个人散发着极为阴厉的邪气,张开嘴巴:“你又是谁,竟然知道我的名字。”
“……”步蕨愕然看着他,怎么也没从那双邪异的眼睛里找出一星半点的熟悉。
许澜庭似乎也没想得到答案,他抓着骨笛甚至都没有放在唇边,爬满整栋楼的鬼魂骤然爆发出高亢的哀嚎,足足两秒里叶汲耳朵里什么也没听不见,只有毁灭听觉的各种鬼号。他强忍不适去捂住步蕨双耳,然后不可置信地发现步蕨竟然闲适地和泡温泉一样,连眉头都没皱下。
步蕨像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一样:“多听听你也就习惯了。”
“……”叶汲心头的肉忽然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有点疼。
数分钟前还呆滞温和的鬼魂此刻面目狰狞,如狂潮凶浪涌向两人,叶汲啧了一声:“有点麻烦。”他掌中流光一闪,五指间绕过一束柔软的弧光甩向众鬼,“啪”的声脆响,透明的软鞭荡开密密麻麻的鬼魂,所及之处的厉鬼来不及挣扎就化为飞烟消失得干干净净。
步蕨皱眉。
“别皱眉,我停手了。”叶汲长鞭又虚虚一甩,这一次众鬼未敢再上前,他不无遗憾地说,“我知道他们只是普通鬼魂,不能打不能杀,可惜普度众生不是我的活。”
许澜庭微微一笑:“我就喜欢你们道门中人的心慈手软。”刚说完人如鬼魅般出现在步蕨身后,直接伸手从他背后探入心脏,“你很奇怪,不是人也不是鬼也不像夺舍,你究竟……”
他霍然睁大双眼,说不出话。
刺破的心脏喷涌出大波鲜血,血液接触到空气骤然化为青色的火焰,火焰化为无数利矢,直接洞穿他全身。骨笛脱手掉落在地,一片燃烧的黑色虚影眨眼脱离了庄勉的身体,浮半空无声地打滚惨叫。
步蕨嘴角不断地涌出鲜血,看着那片逐渐消失的虚影叹着气说:“说实话,你让我很意外。”
前一秒叶汲还在研究如何超度百鬼这门技术活,后一秒闻声回头就看见步蕨一身血地站在他面前,脑袋嗡得一声巨响,眼前脑中都成了一片空白。空白深处蔓延出瀑流般的鲜血,汇聚成一个人形,也是一个噩梦。
步蕨实在无法理解叶汲这个时候的脱线,有气无力地推了下他:“别发呆了,再出神我真要死了。”
叶汲被他推得一个激灵,死死盯着他血流不止的胸口,光是吐出一个字就几乎用了全身力气:“你……”
“暂时死不了,你再神游就说不定了。”步蕨极度疲倦地说,“如果我没猜错,这栋楼的地基下就是那处裂开封印的黄泉眼,把我带到那里去。”
主卧的门突然打开,里头缓慢地攀爬出一道庞大而丑陋的身影,步步朝他们逼来,那模样与前两天在隧道里与他们对峙的怪物十分相似。
叶汲浑身迸发出极度阴森恐怖的气息,透亮的光弧一闪,怪物当空飞起将墙体砸出一道深且长的裂纹。他又上前一步,步蕨按住他的手,力气轻得像片浮鸿:“她没有恶意的。”
“是吗?”
随着血液流失步蕨的身体机能变得迟钝而缓慢,可他的神智却始终保持清晰,叶汲的声音让他发现他整个人处于一种相当不正常的状态。再继续下去,会发生什么谁也难以预料:“叶汲。”
“别说话,没几口血给你吐了。”叶汲轻声说,“看得我心疼。”
“……”步蕨扶额,果然是不正常。
被一鞭抽在墙上的怪物似乎也感受到叶汲释放的威压,缩在墙角不敢再贸然向前,过了片刻,它缓缓抬起头,露出似人非人的脸庞,蜷曲的爪子磕磕绊绊在地板上艰难地划过,歪七扭八,勉强能认出来——“我带你们去黄泉眼。”
酒不是酒,水不是水的,又苦又辣,鬼不沾一口。
没得逞的叶汲悻悻地将水壶卡回裤腰上,视线顺着他嘴边溢出的透明液体溜溜达达向下,滑过锁骨又钻进半敞的衣襟里,愈发炽热贪婪。
得不到回应的步蕨狐疑看去,叶汲立马摆出正色,还道貌岸然地指责他:“就说你是只小白眼狼吧!好心分享给你我的独家秘药,居然还嫌弃上了。你看看你,现在是不是好多啦?”
他一说,步蕨确实感到缠绕周身的湿冷散去许多,丹田里暖烘烘地窝着一团气,连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口也不再那么刺痛入骨。可嘴里那股味道实在太难以形容了,到现在他的舌头都麻得回不过味来。
叶汲蹲在旁观察到他的表情,立马顺杆往上爬,假惺惺地说:“味道是不太好,要不要我给你祛祛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