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如和樊莺是在县里查阅了半天的卷宗后才过来的,三个人坐在院子里说了这一阵子话,不知不觉天色就黑了下来。老婆婆不确定地问她们,“你们真的要住下?”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之后,婆婆高兴地道,“太好了,我这里已经有些年头没有人陪了。”
柳玉如说,只要你知无不言,我们陪你三天也是可以的,然后饭菜也不用你做,只管吃现成的就是。老婆婆听了十分的高兴。讲起过去的事情来也更尽心、极力地回想,要把她知道的都讲一讲。
柳玉如看看天色不早,便让樊莺独自去街里的店中买来鱼肉、蔬菜,两人一边听婆婆在那里讲,一边把饭菜做起来。
老婆婆一见她们买了这样多的东西,有些不落忍,直说,“那些白鱼,本来我是准备囟了慢慢吃的,今天你们来了,就做一份白鱼,也让你们尝尝鲜!”
樊莺说,“不必了婆婆,我们一来丹凤镇就先吃的这个,再好的东西也不能一直吃,你留给自己吧。”
很快饭都弄好,柳玉如和樊莺点上灯火,陪着老婆婆慢慢吃着。柳玉如和樊莺的手艺让老婆婆赞不绝口,说了好几遍快赶上她年轻的时候了。姐两个只当她夸口,并不在意,只想哄得她高兴,再听她讲。
这个崔家有这样的大家业,但是人丁却不兴旺,除了一位崔员外,再就是一个二十左右岁的儿子,一个十二、三岁的崔小姐。
更有崔员外的这个儿子不久就从了军,家中就只剩下了员外和小姐父女两个。崔员外不止一次地对人说过,他的最大心愿有两个。
一是他的儿子在军中,不求有多大的功劳,只要平安就行了;二是他的女儿,眼看着一年大似一年,不求找个多么显赫的人家,只要有个真心疼她的女婿就行了。
“员外的要求也不高嘛!”樊莺说。
但是,只是这个并不算高的要求,也没有遂了崔员外的意。
武德五年,正是大唐的多事之秋。那一年正月里刘黑闼攻陷相州,相州刺史房晃死了。济州别驾刘伯通抓了刺史窦务本也闹起了叛乱。二月秦王李世民领兵攻克了邢州。三月谭州刺名李义满杀齐州都督王薄。蔚州总管高开道反,入寇易州,杀死了刺史慕容孝干。六月突厥入寇山东。七月迁州人邓士政抓了刺史李敬昂造反、八月吐谷浑入侵岷州。九月刘黑闼攻陷了瀛州,刺史马匡武殉国。十月,齐王元吉讨伐刘黑闼,直到十二月才于魏州打败了刘黑闼部……
崔员外在这一年里的每一天都坐卧不宁,因为他的儿子在灵州前线的唐军中,而唐军正与突厥在灵州开战。敌军势大、人马重重,经过四十日激战,贼兵终于退却。
不久噩耗传来,崔员外的儿子殉国了。
从前线过来了两个唐军,只将员外儿子的换洗衣物、常用的东西和一匹马送了回来。崔公子已经在乱马丛中被踏成了肉泥,收都收不起来了。
这简直就是晴天霹雳!崔员外当时一病不起,醒来后常以泪洗面,延医请药总不见好转,人也一天天的瘦了下去。
唐军中送信的两个人看样子是死者的生前好友,他们一直在丹凤镇帮助料理后事。但是,儿子的事情料理的差不多了,崔员外也不行了。
他老年丧子、悲伤过度,加之以往逃难时可能坐下过病根,这次便一块发作起来,请了多少名医也回天乏术。就这样,爷两个不到一个月,前后脚都不在了。
临死前,崔员外万事皆休,只有女儿放不下。他得知这两个唐军都无妻氏,年纪也与女儿相当,便将女儿叫过来,让她从二人中选择一位以托终身。
“后来怎么样了?”柳玉如和樊莺同时问。
“因为我和姐姐几乎****陪伴着崔小姐,对于这事是清楚的。当时看那两个唐军都不错,英俊不说,似乎那些日子观察着他们的人品也没什么不好,这就有些难办了。”
这就要看崔小姐个人的意思了。两个小伙子一个年纪稍大,做事要稳重一些,那年大概有二十三、四岁的样子,另一个比他小两岁。
武德五年崔小姐十七岁,在别人看她一定会选那个年纪小些的。但是出乎人们的意料,她选了另一个。
“婆婆,那么你当时怎么看这件事?”
“我当然也看好那个小些的,听说他在军中的职位反比那个大的要高。另外,那个大些的也不瞒着,他说他是丧过偶的……”
崔员外对小姐视为掌上明珠,再加之不久于人世,也没有反对,事情就定了下来。
后来,军中急招,这两个人是一起走的。临走时,小姐将她兄长骑过的那匹马赠予了她的未婚夫,让他上阵杀敌,为兄长报仇。
“婆婆你可记得那匹马的样子?”
“那匹马是崔员外托人花了重金从西域买来的,我当然记得了,都说是匹好马。叫……叫……什么兔。”
“是不是叫乌蹄赤兔?”
婆婆敲着脑壳说,“可不是,就叫这个名字!它浑身赤红,只有四只马蹄子是墨黑色的。”
柳玉如和樊莺听了,不禁大喜过望,想不到事情会这样的容易就查到,而且还是一位对崔氏家事如此清楚的一个人嘴里说出来的。
她们问婆婆那两个人叫什么名字,老婆婆想了半天,还是想不起来。她只记得那一个年纪小些的人是军中的护卫队长,而小姐的未婚夫职位上就差一点,就更没什么印象。
“怎么会没有印象呢!”樊莺有些急躁,一个崔小姐身边的佣人,怎么会记不得小姐未婚夫的名字!
婆婆说,这怎么能怪我呢?崔小姐家里没有人时,我和姐姐就轮换着陪她,他未婚夫来了,谁会在一边儿碍事?再说他来丹凤镇的次数和时间短的可怜,我也才见过他几次面。而且他们每次来都急匆匆的,与崔小姐呆还呆不够,我们就更没有机会见到了……你们是对自己的丈夫直接呼姓名的?小姐都不常叫他名字,我怎么知道!
于是,姐两个又接着好言相哄,让她接着说下去。
那两个人似乎关系极好,有时小姐的未婚夫不能回来,那个年轻些的便受他所托,顺便的时候回来捎个口信、报报平安。
但是那时在南阳地面上很不太平,各方的人马你来我往,常年不见几日消停。崔小姐与她未婚夫四五年里都是聚少离多,婚事也没有个顶用的亲人主持操办,就这样耽搁了下来。
但是,崔小姐有了身孕。而且她未婚夫才刚刚离开她回到了军中。
“是哪一年的事?”
这件事婆婆就记得十分清楚,“是武德九年的事!因为那一年秦王平定了皇太子和齐王叛乱,被立为皇太子……我虽然没有生过孩子,但是见得多了。崔小姐动不动就干呕,呕过了之后什么毛病没有,吃得还不少,不是怀孕是个啥?”
“后来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