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荷走后,曾荣仔细梳理了一番她那些话。
首先,她得到一个讯息,先皇后死了十多年,这位新晋皇贵妃果然手段高,难怪她儿子最后能荣登大宝,且在继位后大肆屠杀打压和王皇后相关联的各级官员,为的就是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这样的人太过毒辣,做事没有底线,她一定要远离。
其次,之前曾荣搞错了一件事,王桐不是母凭子贵升的皇后,是借了兄长王柏的光,这种带有交换条件的婚姻多半没有什么感情可言,相反,她的存在会时时刻刻提醒皇上他作为一介帝王的无能和无奈,所以他们母子不受宠也在意料之中。
想必这也是王家愿意和徐家结为秦晋之好的重要缘由,毕竟彼时的徐大人官至内阁首辅,在立太子一事上理应有较大的发言权,奈何人算终究不如天算,只不过这个天指的是天子的天。
其三,绿荷的来历有点可疑,进宫的目的也绝不单纯,只是曾荣不明白的是,她背后之人究竟是谁,怎么会把一个心机和能力皆有欠缺的她推出来,难道不怕受牵连?
其四,柳春苗究竟是谁的人,皇后还是那位皇贵妃?若说忌惮,应该是皇贵妃更忌惮那位先皇后的儿子吧?
可惜的是,曾荣不清楚他究竟有何隐疾,不过从他能打发人来探望覃初雪,至少心智是正常的,不会是个傻子。
其五,这次陷害她的人到底是皇后还是皇贵妃,之前她一直以为是现皇后,可听了绿荷一番话后,她不确定了。
正凝神细思时,阿梅拎着食盒过来了,见曾荣端坐着又进入神思状态,联想起方才遇到的绿荷,阿梅走到曾荣身边问道:“又想什么呢?该不是她又说了什么吧?”
“你去把门关一下。”曾荣往她身后看了一眼,说道。
阿梅放下食盒,转身去把大门关了,左右这个点不会有人再来工坊了。
“方才绿荷让我去求覃姑姑,我没答应。”曾荣没敢把那皇贵妃和先皇后那段说出来,她怕阿梅向刘公公告密,到时她肯定也得受牵连。
“没答应最好,这种事情覃姑姑肯定也不能做主的。不过她人也真够可恶的,自己不想出头凭什么鼓动你去出头?以后离她远点。”阿梅鄙视道。
曾荣点点头,“知道,不过这事你也别去问她,装不知道就得了,我怕你一问,她又得怪罪到我身上,说不定我们三人还得打一架。”
“打就打,谁怕她?”阿梅正愁上次那口气还没出顺畅呢。
“我怕,行了吧?真把我这绣活耽误了,万一我被撵出宫甚至被丢了性命,你愿意吗?”曾荣有点后悔了,就不该说实话。
可方才阿梅一进来就问“该不是她又说了什么”,这个“她”显然是指绿荷,也就是说,她过来的路上撞上绿荷了,偏这会工坊只剩曾荣一人,她若是否认,又恐阿梅生疑。
好在她了解阿梅的性子,没把那番话全说出来,尽管她很想向阿梅求证一下那位皇贵妃事情。
阿梅被曾荣连哄带唬地吓到了,倒也不敢不答应。
曾荣这才端起了饭碗。
饭后,阿梅收拾食盒离开,曾荣又埋头忙了起来,也就一炷香的工夫,绿荷回来了,她站在她绣架旁,看了曾荣一会,欲言又止的,曾荣回了她一句话,“你放心,这事关联太大,我还不想死呢。”
说完,她没再看对方一眼,绿荷低头咬了咬嘴唇,也坐下来拿起了针。
阿梅是约摸半个时辰后来的,看到绿荷,给了她一个白眼,见曾荣冲她摇摇头,倒也没上前挑衅,帮曾荣往脚炉里添点木炭,沏好茶水,她搬了个凳子坐在曾荣身边,拿起本书读起来。
这是曾荣教她这么做的,原本曾荣是不想让她陪的,可阿梅不干,曾荣一想大晚上的,自己一人在工坊多少也有点害怕,内心里是渴望有人陪着的,于是,为了给阿梅找点事情做,便给她找了本书让她读。
阿梅自是求之不得,她也清楚自己的弱项是什么,因此,两人一人看书一人刺绣,谁也不影响谁,不过为了曾荣的眼睛着想,阿梅会时不时地盯着那个沙漏,每隔半个时辰会叫曾荣喝点水或喂她吃口点心什么的,也会起来走动走动,或是把自己没看懂的地方向曾荣请教。
看到这一幕,绿荷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的,倒是没敢再挑事,这两人,这会她谁也惹不起。
相反,曾荣和阿梅离开时,她还得陪笑脸跟着,否则,她一个人也不敢走夜路。
从这天起,曾荣除了睡觉和如厕,剩下的时间几乎都在工坊,每日一早,比别人提前半个时辰到,一日两餐都是阿梅送,一顿饭最多一刻钟,晚上别人申时收工,她要到戌正才离开。
柳春苗知晓后,特地晚上来看过她几次,也送了些糕点过来,同时还送了她一个精致的小手炉。
覃初雪也来看过她,那日可巧曾荣正拿金箔线勾勒牡丹花瓣的花边,是那种带有一点镂空的立体花边,这是曾荣上一世自己研制出来的一种针法,只能适用于金箔线和银箔线,别的绣线软哒哒的,没法做成立起来的镂空图案。
这是她研究了挺长时间才悟出来的,记得当时是徐靖送了她一枚发簪,上面镶有一朵金箔做成的芍药花,为了回报他,曾荣研究了小半个月,用金箔线和银箔线给徐靖绣了一条带有镂空梅花图案的腰带,很是华丽,也别致,且唯一。
可惜,后来这腰带被徐大人看到了,训斥了徐靖一顿,说是太招摇也太奢侈,后来曾荣再也没绣过这种东西。
没想到这一次倒是用上了,也不怕招摇和奢侈。
覃初雪自是没见过这种绣法,研究了好一会,得知这是曾荣上次绣鞋面时琢磨出来的自创针法,覃初雪看向她的目光带了几分不可言说的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