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荣的心随着对方的缓缓转身也跟着忽上忽下起来,心里一直默念:“转回去,转回去,快进去,快进去,别找我,千万别找我。”
可惜,她没能如愿。
“你方才说你叫什么?”对方再次端详起她来。
“回娘娘,奴婢叫曾荣。”
“曾荣?就是那个给本宫绣并蒂莲的曾荣?”
“回娘娘,正是奴婢。”曾荣诚惶诚恐地回道。
这时的她不免多心起来,该不是柳春苗和这位皇贵妃又串通好了吧?
否则怎么这么巧,她第一次来送东西就赶上这位皇贵妃,偏这位皇贵妃还留意到一个几丈远外的小宫女,这说不通啊!
“果真是你?你给太后的常服绣好了?”
“回娘娘,没有,今儿龙抬头,忌针线,所以柳姑姑打发奴婢往慈宁宫送趟东西来。”
“送东西?你方才不是说在等人么?等谁?”
曾荣有心想不承认,可转而一想,柳春苗知道阿梅和她交好,这个谎真没法撒。
“回娘娘,一个叫阿梅的宫女,和奴婢同一个绣坊来的。”曾荣说了实话。
她隐隐还有点担心,若是元宵那日的孔明灯是买给二皇子的,多半柳春苗也知道了,柳春苗知道了,这位皇贵妃还能不清楚?
偏这位二皇子和这位皇贵妃是死对头,阿梅是伺候二皇子的人,曾荣又是来找阿梅的,完了完了,她到底还是卷进来了。
“去,去问问,看看谁叫阿梅,若是没在太后面前当值,就告诉她一声说外面有人找,若当值就算了。”皇贵妃对身边的一个宫女吩咐道。
“启禀皇贵妃娘娘,有人帮奴婢去传话了,说是一炷香工夫不出来就别等了,奴婢盘算着,早就过了一炷香时间了,奴婢还是早点回去吧,多谢娘娘了。”曾荣忙屈膝行了个礼,拦住了对方。
其实,叫或者不叫,这一趟曾荣都把阿梅给牵连上了,只怕曾荣转身一走,对方就把阿梅的来历查清楚了,从此后,阿梅也上了她的黑名单。
“也好,你走。。。”话没说完,皇贵妃笑了笑,“只怕你走不了。”
曾荣一听,忙顺着皇贵妃的眼睛看过去,乌泱泱的又来了一群人,看到前面那顶明晃晃的龙辇,曾荣知道,她是真的走不了。
于是,她后退几步,和皇贵妃带来的宫女太监切割开,惟愿皇上和皇后能忽略她。
其实,更好的隐身方法是站在那堆太监宫女中间,可曾荣一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和那些宫女们不一样,站在她们中间更显突兀,若是被皇后认出来,误以为她已经站队了,只怕会更麻烦。
很快,龙辇、凤辇都在曾荣面前停下来了,曾荣低着头,感觉有两道目光在她头顶停了一下,只听皇上问道:“阿瑶,怎么不进去,在和谁说话呢?”
“臣妾见过皇上和皇后。”皇贵妃没急着回话,而是屈膝向两人正式行了个礼,这才又道:“回皇上,一个尚工局的宫女,说是来给太后送东西,站在这等人,大冷天,臣妾瞧着怪可怜的,问了她几句话,才知她就是那个给我们绣荷包的绣娘。”
“哦,这么小?”皇上扫了她一眼,很快把头转过去了,显然没兴趣。
曾荣正暗自庆幸时,谁知一旁的王皇后笑着说道:“回皇上,别看她小,聪明着呢,臣妾那件凤穿牡丹的常服也是她绣的,臣妾本来想找她给慎儿绣一件吉福,听闻她在忙着母后的六十大寿的寿字服,臣妾只好作罢,等她忙完这段时日再说。”
这话显然是给皇贵妃听的,是她先看中了曾荣,也预定了曾荣之后的时间。
“哦,皇后也认识她?”这下皇帝想不对曾荣有兴趣都难了。
明明就是一个没有长开的小姑娘嘛,且还是一个小小的绣娘,他怎么又闻到了火药味?
“抬起头来朕瞧瞧。”他想好好瞧瞧,这女孩子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
曾荣一听,忙把头抬起来,这下她是真的吓到了,也真的蒙了,她还没想好以后的路究竟该怎么走呢,因此,她一时也拿不住究竟是该好好展现自己的实力引起皇上的注意还是该藏拙。
“多大岁数了?”朱旭见曾荣吓得连规矩礼仪都忘了,刚要训斥几句,可一看到对方是个孩子,尤其是这双眼睛,像极了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鹿,又把语气放缓和了些。
“回,回皇上,十三岁。”
其实,说是十三,曾荣尚未满十二周岁,也未发育,加之她本是南方人,个子比起北方来说本就要矮小些,因此,说她十岁也有人信的。
这不,朱旭一听曾荣说十三,又问了一句:“十三这么小?莫非这宫里吃不饱饭?”
“回皇上,能吃饱,只是奴婢进宫才四个月,之前在老家时是吃不饱的。”曾荣战战兢兢地回道。
说完,她又意识到这话有毛病,试问,普天之下,有哪个做皇帝的愿意听到自己子民说吃不饱饭?
果然,对方听了这话语气明显冷了些,“因何吃不饱?”
“启禀皇上,奴婢家中人口多,姊妹六个,家母身子又不太好,不过自从奴婢进了宫之后,他们的日子好多了,能够温饱了。”曾荣描补了一下。
还好,这话朱旭受用多了,也就不计较曾荣之前的那番话,转身往大门走去,两步后,也忽然停了下来,“你念过书?”
“启禀皇上,奴婢在书院借住些时日,有幸跟着先生学着认了些字。”曾荣回道。
难过他觉得曾荣跟那些宫女不太一样,原来是读过书的。
“后来因何进宫了?”朱旭再问道。
“回皇上,奴婢在绣坊做工,尚工局从绣坊招人,奴婢赶巧被选上了。”
朱旭点点头,转过身子,这次是真的进去了。
曾荣没敢动地方,低着头看着一双双脚从自己身边经过,明显感觉到一双穿着牡丹图案的鞋子在自己面前停留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曾荣吓出了一身冷汗,待外面只剩下几个抬轿子的太监时,她这才一路飞奔地离开了那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