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剑很模糊,并不是因为它是念力所化,无法化形,而是念力太强,强大到让那把剑如同一块赤红的铁块,一块粗胚。
那把剑太过炽热,烧得那把剑的周围空间都在扭曲,沸腾,所以显得很是虚幻而不真切。
当火云渐息,火光灭去,今日的夜显得格外黑暗。
地面之上那些个刺客杀手刚刚从火云的灼烧当中恢复了一丝清明。
虽然是被那个诡异的小宫女所震慑,可是他们是最优秀的杀手,杀人是他们的使命。
杀人的手法技巧已经是刻在了骨子里,所以当他们看到陈三千依旧站在那里,他们的刀不由地举了起来。
眼见就要手起刀落,血液飞溅,可是下一幕他们被彻底的震撼了,就像是见到了人生最恐怖的事情。
刀,忘了,
剑,落了,
他们已经无法思考,只是觉得脑海一片空白,恐惧占据了他们的内心。
无法抵抗,不是不想,而是手脚已经不再属于他们,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子在本能的颤抖。
他们的肉身只能选择臣服,就像灵魂已经百般惊惶,万分惶恐。
陈三千的眼睛被长发遮住,偶尔清风一缕吹动掀起那绺头发露出那双眼睛。
众人只觉得如同面对一**日,意识当中变成了一片空白。
当那片空白缓缓清明之后,他们竟然恐惧的发现自己的手正在举着自己的剑斩向自己。
“为什么?”
“怎么……怎么可能?”
“不!”
他们是最精锐的杀手,他们自小就生活在尸山血海当中,对于死亡,他们更多的是冷漠,是麻木,可是他们从来不曾害怕过,而现在他们开始害怕了。
鲜血淋漓,肮脏腥臭的血在今夜的风里辗转。
黑夜里,陈三千像是一只恐怖笨拙的狗熊,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朵暗淡的十色花,眼泪颤抖着跳下了眼角这座悬崖,来不及呼喊便被冷风湮灭。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声,他流着泪却哭不出心中的痛。
“我们回家。”他的声音很小很轻,像是怕惊醒睡着的女孩。
可是女孩消失了,连尸体都没有,她就那么化成了手中的花,极尽绚烂之后的平淡,无香无色,无念无想。
是啊,她只是一个小宫女啊,一个不懂礼仪追着叫他陈三千的小宫女,一个不识路的小白痴啊。
“这里的人,一点都不好……”陈三千悲伤地说道,“娘,我想回家了。”
陈三千昏厥在那片花田当中,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是被真真正正的关在了牢笼里。
有些人想要杀他,而且是正大光明的杀他,用一种公开公正的审判,来给这个无罪之人定罪,定下一个死罪。
所以当那群人找到陈三千的时候并没有当机立断的把他杀死在那个花田当中,或许有的人想要把他杀了,可是他们忘了王宫当中还有一个月亮。
在那个月亮突破了别人的阻拦终于赶到的时候,陈三千已经倒了,孤独而悲哀的倒在了花田当中。
少女的手上还流着血,那是她为了冲出那些人的封锁而付出的代价。
所幸的是那些人并不敢对这位王朝当中最尊贵的女人动杀手,这才让她有机会突破出来,但是,难免有一些伤。
她看着倒在地上的陈三千,突然觉得鼻子一酸,她想要带着少年一起走,可是一个身在牢笼当中本就没有自由的金丝雀又怎么能给别人自由呢。
两个都是可怜人,却都在可怜着对方。
永寿宫还是那座永寿宫,只是那里的天空是灰色的,目光所及之处,有一层结界像是脆弱的玻璃罩将这座宫殿盖在下面。
陈三千是傻可是他也知道这个看似脆弱的玻璃罩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需要轻拿轻放小心易碎。
传说中的天门圣器,离天罩。
可避水火,可生天雷。
陈三千还是伸出手触摸了一下那层玻璃罩,在接触到的一瞬间,一团雷火横劈下来,陈三千只觉一阵酸麻,痛带着火辣辣的灼烧感涌上心头。
永寿宫外,有一队队人在紧张的监视着里面,那目光就像是人们看着笼中的猛兽,好奇,恐惧,警惕。
陈三千成了人人害怕的魔鬼,尽管昨夜的事情被人强势压了下来,可是王宫当中没有秘密。
那些死去的尸体,那些血肉模糊,诡异的死相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可是秘密还是被限制在了王宫里面,秘密之所以是秘密是因为他们总有不可为人所知的原因,而这个秘密是因为有些人害怕那场见不得人的刺杀被拿出去落人把柄,毕竟现在的情况是陈三千已经彻底被人们抛弃,王城百姓没有人愿意他活着。
这就已经足够了,试问一个所有人都盼望着死的人,又怎么有颜面活在这个世界上呢?
不知哪里的一处小房间里,有人轻叹。
自从昨日收到那条消息看到那番景象之后他就一直没有说话,而这一声叹息仿佛是要将他心中的复杂情绪全部都叹出来。
“他到底是个什么怪物?”那人终于说话却是这般低语。
“那个人所算出来的,真的会变成现实吗?”
“这一座大好的山河,难道……”他眼中流露出一丝不甘与愤怒。
哪里真的有命运之说,就连那人当初不是也曾承认命运太过繁杂,他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房间晦暗,偶尔一缕光照在他的身上映出一瞬间的眉目棱角,竟然是南国之王,南宫白。
当日谢天机曾经醉酒之后曾经说过一句缺魂少魄者天诅地咒,却是有极少人知道这句话之后还有一句:天诅地咒不死者,天地共主。
可是酒醒之后南宫白问这句话何解,可是谢天机却矢口否认,死不承认自己曾经说过这么有逼格的话。
那日南宫白又从秘库当中取出了几坛绝顶佳酿,说是要与他共谋一醉。
可惜的是一向嗜酒如命的谢天机竟然以戒酒为由拒绝。
其中滋味让他不得不多想。
便是天诅地咒会影响家国气运却也不至于让他这一国之君如此大动干戈。
对于陈三千的生死要说最不在乎的就是他了,可最在意的也是他。
他不怕陈三千死可是他怕陈三千不死。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能够亲手杀掉这个缺魂少魄的人,可是他不能,第一次,他觉得自己这个南国之王当的有些悲惨,连杀个人都要偷偷摸摸,更气人的是废了那么多的功夫还没杀死。
那夜的景象确也是极为吓人,雷霆百里,气象万千。
当时他就在不远处,要说在那场刺杀当中他扮演了什么角色,他想了想或许可以说是主导者之一,堂堂一国之主,在这王城当中真的有什么事是能瞒得住他的吗?
南宫白摇了摇头,对于京师的掌控,他自信比任何人任何势力都要强得多。
可是在明知道有人这么做的情况下,他仍旧选择了沉默,沉默便是允许,京城里有很多聪明人,所以他们办事也极为靠谱。
可惜的是,仍旧是没有让那个少年死去,不过眼前的这个局面或许更好,至少不算是坏事,唯一一个问题就是自己的那位姐姐以及远在边疆的陈良。
如果这个消息传到边疆,他不能确定那个一直以来尽忠职守的大将军会不会直接掉头率军围攻京城,虽然以自己对那个人的了解这个情况的可能性很小很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可是,他毕竟是一国之君,君王之心最是难测,他不可能拿自己的国家来赌。
南宫白又想起了昨夜的那场战斗,特别是最后少年执剑时的场景,他越发觉得谢天机的那后半批语会成为现实,一个缺魂少魄者怎么能够有那么强的念力,这实在是不合常理。
又想到当时的他竟然被那么小一个少年的一个眼神给吓得不敢动弹。
于是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想要杀了陈三千。
南宫白的想法很简单,如果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想要一个人死,那么那个人一定会去死。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那些死去的杀手被重新套上了侍卫的衣服。
于是陈三千成了一个会在夜晚发狂的魔鬼,一个滥杀无辜的恶魔,一个极端恐怖的危险者。
孤独永远是最恐怖的刑罚,被孤立会让人悲惨的活着,敌意与怜悯是逼疯一个人最沉重的那一根稻草。
当你想要杀死一个人,那么首先要做的就是把他逼疯。
当一个人疯了之后,会有人帮你杀掉他,因为高尚的人们最容不得异端。
南宫白的脸色仍旧是蜡白,那夜的他也是被那把诡异的剑发出的剑气伤到了肺腑。
“真特么的是个怪物。”南宫白骂咧咧地说道。
可是他的嘴角却又是微微上扬,“被全世界憎恶,很悲伤吧?”
永寿宫里再也没有了那个小宫女,偌大的宫殿里显得格外空荡。
陈三千面无表情地看着那雾蒙蒙的离天罩,看不出悲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