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映雪苦笑,她哪里会想到自己那般倒霉,先是遇到那三个黑衣杀手,接着被夏漠辰瓮中捉鳖,那种情况下,除了这苦肉计,她还真的想不出别的什么周全法子。
不管夏漠辰信不信,她在那么多侍卫面前对他挺身相互是真,即便他不信自己,应也不会无所忌惮地杀了自己,否则,难免会让手下生出狐兔之悲。
“反正也无碍,苦肉计若是有用,有何使不得”,苏映雪笑了笑:“你见着我了,安然无恙,赶紧离开吧。”
顾残月挑眉,怒道:“安然无恙?”目光一遍遍摩挲着她的肩胛,虽包得厚重,但隐约可见丝丝血红,不由便软了口气道:“好生养着。养好了身子再谋后路。”
苏映雪点了点头,忙又催促他离开。
顾残月纹丝不动,只是说:“方才来时路过见梨阁,夏漠辞似乎在煮什么东西给你,整个厨房都快被他烧掉了”,顿了下,语气中多了些瓮郁:“他待你,也许是真的。”
苏映雪一愣,继而笑不可支:“他还是个孩子,你想什么呢”,指了指自己的脸:“就这种姿色……”夏漠辞喜爱美人儿,整个别院的人恐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顾残月叹了口气,也不和她辩解,细细叮嘱了几句便轻快地离开了。
苏映雪躺回床上。
不多时,门又开了。这次进来的是夏漠辞。
苏映雪忙要下床去迎,夏漠辞已大声嚷道:“你别动,别动!”
他泼墨般的乌发上缀着零星的麦秆,面上与衣衫上却是干净的,显然是特意打理过。
想起顾残月方才说的,整个厨房都快被他烧掉了,心中不由一暖,眼底便有些热。
夏漠辞笑嘻嘻地端起碗在她身旁坐下,得意地道:“本王做的茯苓人参粥不一定比你差哦。”
苏映雪抿唇而笑,伸手去接粥碗。
夏漠辞却不给她,目光躲避着不看她,脸颊微微有些红:“本王喂你。”
苏映雪噗嗤笑了:“殿下,民女伤的是肩胛,不是手”,言下之意是,她可以自己吃。
夏漠辞瞪大了眼睛,这下连耳根都红了,顿了顿,恼道:“本王喂你!”
苏映雪唇边笑意忽然便加深了,有些感动。这个单纯美好的少年,即便是蛮横,也让人无法生厌。
夏漠辞见她不语,只当她不同意,端着碗的手指不由紧了紧,瞪着她道:“本王生病时,你喂本王,如今你生病,本王喂你,你待本王好,本王便也待你好。”
苏映雪扶额,若是她不答应,她绝对相信夏漠辞会有更多的歪理邪说在后面等着。
便大大方方地点头道谢。
夏漠辞眼睛一亮,喜滋滋地舀了一勺茯苓人参粥送到她口中,紧张地盯着她:“怎么样?好吃吗?”
苏映雪眉头几不可闻地皱了一下,心中叫苦不迭。这任性的小王爷定是将糖和盐弄混了。这咸得让人几欲奔走的茯苓粥,哪里是来问候伤患的,说是来催命的还差不多。可是对上夏漠辞期盼的目光,她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露出一个艰难的微笑:“好吃。”
夏漠辞笑道:“皇兄已经醒了过来,让黎谷撤走了。等你好些了,便搬回见梨阁吧。”
苏映雪一愣,含在口中的茯苓粥没能及时咽下去,登时便苦了脸。
夏漠辞见她眉头紧蹙,只以为她是为自己的戴罪之身而忧心,急忙解释道:“皇兄虽没明说,但已默认了本王的话。”
苏映雪飞快地咽下了口中咸涩的粥,好半天才缓过来,微笑道:“民女相信殿下。”
夏漠辞笑眯眯地点点头,这一句“民女相信殿下”显然让他很是受用。
苏映雪低垂了眼睫,试探着道:“殿下,昨晚的女刺客,如何了?”
夏漠辞愣了愣,有些茫然地摇了摇头:“皇兄醒来后便差黎谷去了大牢。”
黎谷去了大牢?
苏映雪眸光闪了闪,正要开口,只听夏漠辞恨恨道:“这些刺客胆敢刺杀皇兄,定然将他们碎尸万段!”
苏映雪心底一沉。夏漠辞放下粥碗,拍了拍她的手,见她没有反应,鬼使神差地便握住了,声音缓下来:“他们也伤了你,定不能轻易饶了去。”
苏映雪怔了怔,片刻才回过神来,忽然便明白了他的意思,显然,他以为自己与他一般,对那些刺客恨之入骨……
于是便顺水推舟地做了个愤恨的表情:“民女差点就不能带着骨头草来见殿下了。”
夏漠辞道:“皇兄布置了这么些天,就是等他们自投罗网,只是,没想到你会冒险来看本王”,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一眨不眨地望着苏映雪,只觉得这张平凡无奇的面容顺眼极了。
苏映雪满心里只想着怎么尽快见到那个女刺客,对他的异样毫无所觉,点了点头道:“民女答应了殿下,两年之内不离开殿下左右,定然就会作数,就是不知殿下……”
“本王的话当然也作数”,夏漠辞毫不犹豫地打断她,目光逃离了她的脸庞,飘悠悠地乱转,脸颊已悄然荡出一丝绯红。
苏映雪稍稍放下心来,有夏漠辞傍身,离那高墙深院里的神物,似乎又近了一步。
夏漠辞别扭了片刻,松开她的手,又端起了茯苓粥。口中那咸涩的味道仿佛一瞬间便涌了出来,苏映雪暗自叫苦不迭。
“再吃些吧,本王煮了许久才得了这么一碗完好的”,夏漠辞舀了一勺递到她唇边,期盼地望着她。
苏映雪苦恼不已。
正纠结着,门外响起几声急促的脚步声。片刻后听见黎谷在外道:“三殿下请应大夫去地牢一趟。”
苏映雪愣了愣,夏漠辞已霍然站了起来,冲外面怒道:“皇兄明明答应了本王不为难应书儿,黎谷,你好大胆子,竟敢擅传皇兄意旨!”
苏映雪冷静下来,这黎谷明明用了“请”字,更何况,若是要来抓自己去天牢,一群人涌上来将她抓住才更可能,想来,应是天牢中发生了什么事。
“殿下,刺客中了毒,危在旦夕,是以请应大夫前去”,门外黎谷的声音已有几分焦急。
“本王倒不知一个刺客的性命何以这般珍贵”,夏漠辞显然并不准备放苏映雪随他去地牢。
苏映雪叹了口气,扯了扯夏漠辞的袖摆:“殿下,三殿下应是想从那刺客口中获得幕后主使,这刺客,死不得。”
夏漠辞眨了眨眼睛,怒气不减:“可是,你有伤在身,实在不宜去地牢那种地方。”
苏映雪叹了口气,掀开身上锦被要下床,被夏漠辞按住了身体:“你怎地就不明白呢,本王是关心你。”
苏映雪叹息道:“可是三殿下不是殿下,他不关心民女,若是民女不随黎将军前去,他只会以此为由来降罪民女。”
夏漠辞呆住了,苏映雪忍住伤口的疼痛下了床,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便不得不停下来喘息。
夏漠辞上前扶住她,道:“本王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