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无期,风雨同行天涯路,行也念念,意也切切,念念切切与平生寄语,随风而相聚,随风而离去。
谁说道魔不相立?谁说道魔是世仇?即便他日相别去,从此他人托梦生,抬首天涯,明月共清辉。
夜剑逢魔一步踏开天地之门,眼前山河,风云俱散,同行的人,一一凭空消失。
天地如换景的画,留下不解的空白,只有一眼望不到头的天阶,还有一座巍峨巨宫盘踞于九天揽月之上。
它被九阳魔煞环绕,烈日狂照、热浪蒸腾!
“这魔宫有诡异,不似是独立的空间,我所见的都是虚妄么?”
惊疑间,夜剑逢魔释放魂能,眼前尽是虚无的人影,只有魂火摇曳跳动,不停地向登天处徒步而上。
他们被隔离在不同的空间,每个人都在接受神魔之考。天阶两侧都是淘汰者,他们最低也是魔将级别。
“莫非,这是什么考验不成?”
天阶上,他看见有些人,脚步渐沉,像注满了铅,神魂都在颤硕,他们都到了极限。
夜剑发觉自己却并不在此列,神魔之考的束缚对他甚微,他信步而上,每走一步,足下魂煞开道,缩地成寸,瞬息便是千步以外。
“为何一路上,都无枭首踪迹,这里神识被蒙蔽了。”夜剑蹙眉。
夜剑感应不到枭首所在,只能一往直前,当行至四万九千步时,行路朝圣者寥寥无几。那些人魂火如炬,数人中,神魂竟与兽影重合交迭!
他们至少是魔君的实力。
纯魔血兽之身,让他们虽坚如磐石,却依旧苦苦支撑,铮铮铁骨,咬牙攀登,这神魔之考,严酷至极,可以看到他们的魂火都在战栗。
“魔狱之人,御兽秘术,蹊跷之所在,是跟神魂融合有关么?”
夜剑若有所思,渡步向前,行狱布牒符文驟亮,鬼气游走。
他因魂身所在,并无实体,而神魔之考,主要针对肉身而言,每走一步如大道锤击一次,经久不息,周而复始般不停淬炼肉身,以至金刚不坏的地步。
这是魔狱之人,最向往的修炼圣地之一,那是魔主的赐福与洗礼,魔将以下者将无法消受,肉身孱弱者,在这股威压之下,随时爆体而亡。
这本就是为魔君准备的试炼之路!
魔天宫屹立在紫月天阿火山顶端,建宫已数千年之久,它如丰碑高耸入阴阳,吸收地脉之力,它早就被魔主祭炼成法宝,留作载人载物之用。
夜剑欲以神念试探,感知魔天宫的秘密所在,可魂识刚触及地面,所见魔宫表层如裹上一层乌光,阻止魂识穿透进去,整个巨宫像苏醒的巨人一般,他一时如临冰窖,像被无形中的史前巨兽盯住一般。
“异域的生者,本尊等候多时。”声波如洪钟大吕,浩荡天宇,这方世界都为之颤硕,夜剑如沉舟系羽,随时身葬北冥之阴。
他感觉神魂都在震荡,浩荡天际,一只如墨巨手从魔天宫伸出,绵延不知多少里,它瞬息而至,落在夜剑面前。
威压消失,巨手接引而来,他信步踏空走了上去。
墨手五岳擎天,身在五指山的夜剑,发觉这手掌就如同一方天地,它并非什么法相显化,而是本身就存在的大势,传闻盘古大神,肉身即可幻化宇宙万物,那是他化万法大自在、功高參化的体现。
夜剑仰天视物,自觉细如蝼蚁。这手掌可破山河日月、天地万物,自己竟难撼分毫,它化为一道乌光,霎那间,接引他来到魔天宫。
巍峨宫殿,如独立苍穹之上,回头一视,天阶已消失不见。虚空中,灰白的世界,无门的宫阙,夜剑抬头视之。
亘古神魔之像,蛮荒之气扑面而来,巍巍参天,其狰狞嗔怒之姿,非绝世巨凶能比拟,虽是石像,却蛰伏着磅礴的生命气息。
它周身四象方位,各有一尊老者石像,高约七尺,而巨宫之内除却五尊石像,再无其他,除了若干蒲团,闪着幽光。
“异域的生者,你终于来了,在你初到魔狱时,我就感应到你的存在!”极具冲击的魔音,自一座千丈魔像内发出,它半人半兽,貌像极凶穷恶,它的眼突然亮了起来。
魔像狰狞,望而犹惧,似是看透一切虚妄,直视夜剑灵魂深处。
“果然!”那语气略带沉思。
诧异间,黑焰石像渐渐褪去石皮,四位骨瘦嶙峋老者出现,他们是魔天宫参命四执相,身穿祭祀之服,负责兵、礼、户、刑要职。
神魔之音,诡秘难测。
“魔主为何如此疑问,莫非与魔佛有关?”兵曜天相,一位红发老者缓缓说道。
魔佛,并非魔狱之人,本是域外之人,先至地府,后历经魔狱,他游走世间,布道讲经,只为度化世人,求极乐!
四位魔狱宰相,平时不问世事,大魔天城皆由十二魔君统辖管理,除非将有大事发生,他们才会从石化中苏醒而来,他们都是千年的老古董了,虽在魔界德高望重,却对魔主百般推崇,忠心不二。
“然也!魔佛在其魂身,种下封印之咒,这种灵魂禁制,若强行探取,他会魂飞魄散,虽有赦生令,能代他替死一次,可终究无果。”
雄浑语气,带着不世的狂傲,让人屈服。
“恕老朽眼拙,这赦生令不是只有七枚么,如今又出现一枚,看来魔佛对此人极为看重,还是他别有盘算。”赐衣礼相沧桑之音,听之沙哑入耳。
户都执相与刑守狱相,两老者却是一旁伫立不言。
“魔尊接我前来,料定不仅仅是魔佛之事吧!”夜剑强提魂元,抵挡来自魔尊威压。
眼前千丈魔像,似蛰伏的巨凶,气息虽是有所收敛,可这股威压让他寒毛战栗。
夜剑相信只要魔像自己愿意,这方世界,他随意一指,就能搓个窟窿!
“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魔的声音,极具诱惑,无形中牵引人的灵魂。
行狱布牒符文骤亮,鬼魂游离,夜剑虽是昏沉入睡,却强行醒来,那声音居然噬人神魂一般。
与尊者境界相较,果然天壤鸿沟,自己在其面前,连蝼蚁都不如,夜剑语颓。
“堂堂魔狱三大巨头之一,却对我小小圣者,如此挂心。”夜剑自嘲,不愿臣服。
强者!都有一颗高傲的头颅,与不言败的心,即便身死道消,也不愿栖于人脚下!
“你不必挂怀,其实一路走来,你已发觉,魔狱之人与凡境生灵,并无区别,尤其是庶民,他们血液都是血红的。”魔尊循循善诱,他又接着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九黎与九州本是同源,这方魔狱,我早已可击穿,但是界壁破碎的后果就是,魔君以下者,将被时空乱流撕成粉碎。数千年前,我的子民因我受苦,吾岂能弃之不顾!”
苍天何辜!吾民何辜!民之不幸也!
夜剑听其言,虽出自肺腑,可心中后顾之忧的是,破封之时,谁能制拵这股洪水猛兽,对凡境将是后患无穷。
魔尊见夜剑眉间隐忧,心中另有盘计:“我可以立下鸿誓,破封之时,定不会对凡境子民,造兵灾杀业之祸!”
鸿誓!对修者而言,其因果与天命交接,岂是儿戏可言。
惊见!虚空闷雷滚滚,黑电霹雳苍穹,夜剑默然。
“魔尊!对区区一凡境生灵,何必如此礼遇,封印之恨,他日吾等定将讨回!”见魔尊如此,四执相安能忍受,同仇敌忾,同声回道。
“千年遗恨,破关在即,我等也无将多少时日,再者,这天地牢笼,凡境不少修者,亦有这种想法,破开天地,重立阴阳!生者,你可想好?”魔尊询道。
魔尊如此姿态,夜剑有感:“我如何能帮你,破封之物,太过久远,远古神魔之事,对我而言,有如神话!”
上古之事,虽有龟甲记载,无数珍书奇卷都在数百年前,毁于秦王焚书坑儒,少数奇书所记有限,也是片片断断。
世事万物,掩埋于历史洪荒中,只有折戟沉沙的悲壮,还有残垣断壁的荒凉!
“你只需在苦境,寻到烈火符即可,作为报酬,我授你狱血兽诀,以你的魂识,少有魔兽能抵御,而在这之前,我更会赠你大造化,以魔气炼魂,再以九幽霎寒与赤阳血炎为锻魂之焰,让你魂识鱼跃尊者境巅峰,如何?”魔尊问道,
这奖励,让人难以拒绝,实在太过诱惑,夜剑动摇了。
“魔尊,九幽霎寒与赤阳血炎,乃是魔域山的根本所在,此两处岩脉,一阴一阳,与血月乃是同源,若有差池,将陷魔狱为危难之中,这真的可行吗?”兵曜天相担忧道。
“无妨!这一切我有考量过,神魔之考,将近尾声,亦该收官!”魔尊狂傲自信,对魔佛之事,早有决策,至于夜剑的出现,反客为主,将魔佛一军,岂不更好?他诵咒了,“诸天吾意,寰宇布圣,定乾坤,破日月,神魔归位。”
魔音震慑天宇,只见魔天宫缓缓恢复原本模样,只见血月炎炎当空,天阶一一显像,两侧数十万魔将持戈而立,如峨峨高山而相峙!
三十六王令,十二魔君,化为黑色流光,被魔尊接引归位。
“吾等!拜见魔君!”众人跪伏在地,山呼之声,震撤云霄。
千丈魔像威严显化,褪去石质,俯视众生!
狱牛血天,显现尘寰,魔尊血兽,又是何种境界?
它竟然可幻化身形,高约九尺,人首兽身,六足立如磐石,孔武有力,双臂撼阴阳,头角峥嵘,两对牛角看似平凡,锋芒尽敛,何人敢撄其锋!
“众人不必多礼,其实我乃魔尊的血兽,被魔尊寄以少许魂元,一直以来,不过代行其令!”狱牛血天声震四方。
三十六王令,十二魔君,肃然起立!
虽已知晓此事,但没人敢质疑,魔狱强者为尊,狱牛血天的实力毋庸置疑,何人敢造次!
“枭首,金印之事,可否顺利?”他询问道。
枭首跪伏,自气海中,取出金印,一时华光灿灿,耀人眼目。
一口金印,漂浮虚空,不停旋转,它恢复了原来模样,如一座巍峨高山,散发瑰丽光芒。
虽是开棺信物,可其实它亦是一件难得的金系法宝,镇压一切。
却见,狱牛血天张口一吸,金印化为手掌大小,被它吞于腹中。
“甚好!你需要何种奖励,尽管说来。”狱牛血天开怀大笑。
“界符!”枭首斩钉截铁。
此语一出,殿中哗然!
界符,穿梭阴阳,可到六界任何一地,一次可传数人,但必须尊者界,代为施法,定住界门,当界门消失,界符亦会消散天地!
血浮影寒声道:“枭首,莫要自误,以为一枚金印,便可换取界符,你可知道界符的意义代表什么?”
他对枭首极为不悦,故百般刁难,一时火药味蔓延。
魔狱魔君之间不和,实为正常,但不可内斗消耗,任何事都可以端在台面上,以武表决,败者无偿为胜者完成任何一件事,不然亦可以命相抵!
“蝙蝠妖!每次针锋相对,你想找死么?”枭首也不是善茬,故意激怒对方。
噗嗤!
“蝙蝠妖!”身为魔君中的悍,忍不住笑出声。
此时此刻,气氛尤为尴尬,许多人都忍俊不禁!
血浮影本就人缘不好,让人生厌,而悍本就生性大条,放纵不羁,为人还有些憨厚。他是老实人,却实力也是魔君中的佼佼者。
血浮影,脸色阴沉,怒眼横眉。
“火药味如此浓厚,不如以武决策吧,也可以找人代为应战,枭首若赢了,界符便是他囊中之物!”魔尊颇有煽风点火的意味。
“兄弟重气魄,男人看眉角,大兄弟,我看好你!”悍唯恐天下不乱,双手拍在枭首肩膀上,看不出他似在做作。
众人突然觉得,悍有点坑,估计有人故意指使的吧。
“这呆子,什么时候开窍了?”贪狼莞尔一笑。
血浮影一时被孤立起来,忍气吞声,可不是他的作风。
“枭首,你可敢应战?”他寒声道,若不是有禁令,他誓要撕碎眼前人。
夜剑隐于行狱布牒,鬼气森寒,他请缨而出,不屑地看了一眼血浮影。
血浮影,指节作响,隐忍不发。
却见狱牛血天,大步走出魔天宫,地面都在震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