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淼淼的声音低不可闻,“能看看吗?”
“嗯?”霍斯衍似乎没听清,尾音轻扬, 透着几分性感,他露出微微困惑的样子,“看什么?”
一鼓作气,全凭一时的头脑发热,再而衰,稍微冷却下来, 懂得这个想法是多么的没羞没躁了, 淼淼哪里还有勇气再问出口?既然他没反应过来她要看的是什么, 聪明人的做法当然是装傻充愣:“看时间啊, 也不知道现在……”
“多少点了”四个字还心虚地在唇边排队, 淼淼只听得他轻笑一声, 接着,“哗啦”一下, 裹着男人和女人一夜纵情气息的风扑面而来, 她还没来得及懵掉, 他大手一动, 将半边薄被直接掀开了。
橘黄色的灯光打在他线条结实流畅的平坦腹部,堆得整整齐齐的腹肌, 由于肤色白皙,仿佛在发着光,V字形的人鱼线没入危险的三角地带, 越过茂密丛林,再往下,是保持着抬头姿势的……
淼淼被这毫无阻挡的男`色刺激得头晕眼花,口干舌燥,面颊急剧升温,鼻间有阵阵温热涌上,心脏咚咚咚地撞着胸前,快得像患了心率失调。
就……不能先提个醒,让她做好心理准备吗?
霍斯衍轻捏她的脸,以前不是没有领教过她的大胆,他好好做着题目,她的手就摸上来,还不知羞地摸了又摸:“欸,霍斯衍你的手怎么比女孩子还滑啊?”
他被她调戏得耳根险些着火,面上还要强装淡定地把手抽回来,又因被压抑许久的少年心气作祟,不免用她的物理成绩打击她一番,她垂头丧气,他又暗自反省是不是自己太过分了?
在这个热情开朗的女生面前,他总是没有办法隐藏真实情绪。
结果,他正准备道歉,她已经重新振作起来了。
上当的次数多了,霍斯衍也看出她是只不折不扣的纸老虎。
举动大胆,实际上脸皮很薄。
所以,有的时候,为了增加生活情趣,霍斯衍并不介意来一出“扮猪吃老虎”。
此时,淼淼脸上已是铺满霞光,她看得眼睛一眨不眨,并不是太专注,而是惊得傻眼了,偏偏他还凑过来,薄唇就压在她耳边,呼出的热气往里面钻,一路痒到了心里。
她情不自禁地颤了一下。
听到他刻意用那种坏坏的,带着色~气满满的语调说:“要我帮忙讲解一下吗?”
讲解……什么?淼淼慢半拍地想。
轰的一下,她感觉血管好像爆裂开了,他他他……
他以为自己是生物老师啊,还讲解一下!
继续这么盯着看,会不会长针眼?
淼淼眨了眨眼,要不还是撤吧?
她的念头刚起,手就被轻握住,专业水平极高的霍老师亲自带着她去感受,并详细地讲解起来:“这里是……”
一节生动形象的实践课结束,淼淼的手又酸得抬不起来了,她重新钻进被子里,侧过身,看着站在床边的霍斯衍弯腰捡起长裤,穿上,光着上身进了衣帽间。
她这才放心地去回想之前那一幕幕,原来那个把她弄得这么疼的东西是长这个样子,怎么说呢,她以为他皮相清隽,那里应该也是很清秀的吧?可事实上它不仅长得有点丑,还很凶……
昨天夜里折腾得她不知哭了几回。
果然,他在这方面的学习能力也是格外强大,第二次的时候,感觉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整个过程的节奏都由他掌控,还能分出心来哄她,让她喊……老公。
她之前被欺负得喊哑了喉咙,就随便呜咽着应付了过去。
还好没被他得逞。
被子还潮潮的,混杂的气味透着未消的缱绻,并不难闻,淼淼拿过手机,解锁屏幕,一通胡闹下来,九点多了,还好今天是周六,她拨了拨贴在颈边的头发,查看各种新消息。
指尖一顿,戴晚好怎么还会给她发信息?她点开一看。
“谢安淼淼你藏得真够深啊,明明是个千金小姐还装出一副穷人样,耍着我玩你一定很开心吧?你和书敏那样的人有什么区别呢?不对,还是有区别的,至少她坏得真,而你却是虚伪至极。如果霍斯衍知道你是这样一个人,还会喜欢你吗?”
淼淼的内心毫无波动。
戴晚好有什么立场来指责她,还以一副被欺骗感情的受害者姿态?
高中时淼淼确实家境一般,说不上太好,但也不会差。爸爸是县医院的一名骨科医生,为人光明磊落,红包回扣什么的一律不收不拿,相应的,因为为人不合群,处事不圆滑,五年也没有加过工资,更别提晋升了。妈妈呢,是市政府卫计局的公务员,知世故而不逢迎,一心为群众办实事,每个月也是拿固定的工资。
夫妻俩上有老下有小,孝顺父母自是不必说,他们又舍得在淼淼身上花钱,从来没有在物质上亏待过她,除此之外,两人还资助了贫困山区的几个孩子,今年六月,有两个女生很争气地从山里考上了A大,真正地做到了用知识改变命运。
谢家的改变,源自于淼淼高二那年,妈妈辞掉了体制内的工作,下海经商,那是国内经济迎来蓬勃发展的年代,她眼光长远独到,又肯吃苦耐劳,硬是从一人做到了一个团队,再到成立工作室,拥有自己的服装厂,一步步地打下Anmil品牌的王国。
淼淼确实是沾了爸爸妈妈的光,才有今天这样富足的生活,可以选择喜欢的职业,不必背负各种贷款,不必费心费力、放低尊严地去讨好上司,更不必周旋于各种复杂的社会人际关系中。
她也可以选择不被面包绑架的爱情,不会因年龄渐长被逼婚,像商品一样,包装得光鲜亮丽,摆在一个个橱窗里任男人们评手论足,也不会有超过三十岁,被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没男人要的烦恼,甚至如果她愿意,就算一辈子独身不婚,很多年后,也是个有钱的老姑娘。
曾经那个只是有些虚荣但心地还算善良的戴桂芬,变成了如今面孔焕然一新心灵也变了形状的戴晚好,真是令人唏嘘。
时间,才是最大的魔法师。
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只是变得更好,或者变得更坏而已,戴晚好以为和以前相比自己变得更好了,可是,她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又怎么会看得清这走到岔路上的人生呢?
淼淼回了一条信息:“如果不麻烦的话,请你去查一下Anmil工作室成立的时间。”
发送成功。
她把戴晚好拉进了黑名单,并删除掉号码。
刚退出通讯录,妈妈的电话来了,淼淼接通。
“淼淼,这周还要加班吗?”
“不用。”淼淼尽量不让声音听出异样,“我双休。”
“那回来吃饭吧,刚好你大堂哥带着小星繁来了。”
霍斯衍换好衣服后,到隔壁帮淼淼拿了一套干净衣服,走进卧室就听到她在和妈妈聊天,听到他的脚步声,还抬头看了一眼,很快又低下去,说了句:“好啊。”
通话结束。
淼淼把手机放在桌上,朝他勾勾手指,他走到床边坐下,衣服顺便交给她。
她捏着他新换的深蓝宝石袖扣玩:“我妈刚刚打来电话,说让我回去吃饭。”
前阵子实验室太忙,所有人周末都留下来加班,她有半个月没回家了,挺想爸妈的。
不过,面对霍斯衍的沉默,淼淼莫名有种春风一度占了他便宜,次日就提起裤子不认人的感觉,她赶紧说出补偿:“等我回来给你带我妈熬的鸡汤。”
“哦?”他若有所思地反问,“是要给我补身体吗?”
鸡汤是用来补身体的没错,不过怎么被他一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淼淼还在苦思琢磨,他松掉了衬衫的两粒扣子,把衣领往两边拨了拨,她一眼就看到上面的牙印和吻痕,不是她的杰作,还会是谁的?
霍斯衍慢条斯理地揉着肩膀,像是在自言自语:“确实该好好补补,昨晚的损耗比预想中的多。”
“喂!”淼淼恼得不行,一个枕头砸了过去,他接住,放在一边,扶住她肩膀,“想回就回,我没关系的。”
他总是这么的细心体贴,淼淼“嗯”一声,“那鸡汤还要不要了?”
“要。”他亲了亲她额头,笑着说,“要的。”
窗外还下着小雨,天空阴沉沉的,光线朦胧,唯有对视的眼神,清亮明媚如春。
十五分钟后,淼淼洗漱好,和霍斯衍吃过早餐,简单收拾完,便乳燕投林般奔回家去了。
淼淼的车子刚拐进大门,从窗里看到她的谢星繁小朋友就兴奋地朝她挥手,还冒雨跑到门口欢迎她:“小姑姑。”
小家伙穿着幼儿园的制服,白白嫩嫩跟糯米团子似的,淼淼把他抱起来,他还有些害羞地扭来扭去:“我今年读大班了,不再是小朋友了。”
淼淼哈哈大笑,抱着他进屋,和堂哥谢南星打招呼。
谢星繁被放到沙发上,立刻就去翻书包,还自带BGM,“当当当,小姑姑你看!”
“哇!”淼淼好惊喜地看着他手里的奖状,“幼儿组英语口语比赛市一等奖,你好厉害哦!”
谢星繁笑出满口整齐的白牙,谦虚地摆摆手:“一般般啦。主要是我的对手们都太菜了……”
谢南星轻咳一声。
小家伙的黑色大眼睛转来转去,压低声音:“有个小女孩,没了两颗门牙,说话漏风,笑死我了,”他还学起来,“呼呼,就是这样。”
“我上台领奖时,看到她在台下哭得好伤心,所以就把奖牌送给她了。”
“做得真棒,男孩子就应该从小有这样的绅士风度。”
谢星繁被姑姑夸得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淼淼又问:“那后面她有没有跟你说谢谢呀?”
“没有,”小家伙皱了皱眉,“她扑过来抱住我,”他做了个呼吸困难的动作,“我都快被勒断气了,她还把眼泪鼻涕全抹我衣服上……”
淼淼不厚道地笑了,谢南星也听得忍俊不禁。
他们这边在聊着天,厨房里,谢戚明和安榕贞也差不多把饭菜做好了,安榕贞出来喊吃饭,谢南星带着儿子去洗手,她又把淼淼拉到一边:“怎么不把斯衍带回来?”
嗯嗯嗯?
淼淼目瞪口呆,斯衍?
不是,妈,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安榕贞轻点女儿脑门:“你啊你。”
这段时间,哪怕再忙,霍斯衍隔三差五都会打电话过来,一开始聊的都是很家常的事,慢慢地话题就变多了,几天前他还帮她出主意解决了生意上的难题,这不前天又打来电话,提醒他们入秋天气转凉,要多注意身体。
比儿子还贴心。
人心都是肉做的,他们的心就算是石头,也该被软化了。活了大半辈子,是真心相待,还是虚情假意,一眼就能看分明,更何况他们之前对霍斯衍的印象就很不错,心不知不觉地就偏过去了。
淼淼不知道霍斯衍还瞒着她做了这么多事,在亲情淡漠的霍家长大,还不到二十岁就失去了母亲,父亲又独自定居挪威,就算不显露出来,他心底一定也是渴望家庭温暖的吧。
她想起说要回家时,他短暂的沉默不语,那时他在想什么?
淼淼的心像被丢进了柠檬水里,又酸又涩,越发不是滋味。
“好了,先吃饭吧。”安榕贞拍拍她的手,“下次记得啊。”
淼淼点点头。
有了谢星繁小朋友的到来,饭桌上热闹了很多,奶声奶气的童言稚语,随便一个动作,都会逗得谢戚明和安榕贞大笑,淼淼的心情也因为听了他讲幼儿园里的趣事,变得没那么低落了。
记不得是谁说的了,人长大以后,要多跟孩子在一起,因为他们身上才有真正的快乐。
吃完饭,谢戚明安榕贞和谢南星转移阵地去客厅聊天,谢星繁这根小尾巴则是跟着淼淼进了厨房,眼巴巴地看着她洗碗,捋起袖子想帮忙,淼淼连忙说不用,他个子还没料理台高呢。
堂哥和堂嫂把他教养得真好,聪明有礼貌,小小年纪就懂得为人着想,虽然吧有时候调皮起来也很让人头疼,不过那是小孩子的天性,只要不太过分,大人是没有资格管的。
就比如,等淼淼把洗好的碗筷放到架子上晾干,转身洗水果时,谢星繁拉了拉她衣摆,脸蛋笑得比地里刚□□的胡萝卜还水灵:“小姑姑,等一下你可不可以把我悄悄偷到你房间去啊?”
淼淼一眼就看穿他的小九九,这是想逃离他把爸眼皮底下,偷偷去做坏事呢。
不过,谁让他是她和霍斯衍的小媒人呢,淼淼当然是有求必应。
她切好水果端出去,听到堂哥和爸妈在聊公司的事,她将水果盘放桌上,坐着听了一会儿,趁他们聊天的间隙,插话进去:“星繁坐了那么久的车,应该累了,我带他上去休息。”
谢星繁很配合地打了个呵欠,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朝小姑姑挤挤眼。
“去吧。”谢南星不疑有他。
“客房衣柜里有刚晒好的被子。”谢戚明提醒道。
安榕贞也接着说:“这几天降温,小星繁睡觉你在旁边看着点,别让他着凉了。”
淼淼点头:“知道了。”
然后,牵着谢星繁上了楼。
刚进房间,小家伙就跟解放了似的,一蹦三尺高:“小姑姑我爱你!”跳到床上打了几个滚儿,从兜里摸出手机,喜滋滋地玩起了王者荣耀。
淼淼也抱着笔记本电脑进来,盘膝在羊绒地毯上坐下,开始埋头敲敲写写。
渐渐地,游戏声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均匀悠长的呼吸声,淼淼抬头一看,谢星繁睡着了,她起身过去帮他盖好被子,把他还握在手里的手机抽出来。
这款游戏启动了健康系统,十二周岁以下的玩家每天限玩一个小时,不过谢星繁这个小机灵,不知道想了什么法子躲过校验,照样可以在线八个小时。
游戏可以用来放松身心,但要适可而止,耽误学习就不好了,加上长时间专注屏幕,对眼睛和颈椎都会有伤害。
淼淼把刚刚写的程序植入谢星繁手机,以后他玩游戏,最多两个小时,超出时间就会被强制下线,重启也没用,等待他的将会是一次又一次的闪退。
嘿嘿,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谢星繁是真的累坏了,一觉睡到太阳偏西,迷迷糊糊醒来,喝了杯热牛奶后,就被他爸带回家去了。
淼淼回到卧室,也捧着杯子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牛奶,细雨又纷纷扬扬地下起来,从飘窗里望出去,远山被一层白雾笼罩,依稀只剩一个朦胧的轮廓,西子江的水也深如绿绸,曲折而柔软地环绕着一座座青山。
她给霍斯衍发微信:“在做什么?”
hsy:“在想你。”
唔,淼淼的血槽瞬间被清空,那种从内到外酥麻的感觉重新被唤醒,他又发来视频邀请,她点进去。
霍斯衍的俊脸出现在屏幕上,桃花眼含笑,眼角微微往上勾起,他定定地看着她唇边沾的牛奶沫,眸色越发幽深,淼淼也察觉到了,连忙伸出粉红的舌尖舔进去。
他的喉结跟着往下重重一坠。
说不出的暧昧,隔着三十多公里的距离,流转在他们周边。
淼淼觉得很不可思议,明明才分开了几个小时,却像几个月没见,再见到他,思念如春草般肆意生长。
她去摸他的脸:“我也想你了。”
他低笑:“有多想?”
淼淼张开手比划着:“大概有这么多。”
想穿过屏幕去拥抱你这么多。
霍斯衍看懂了,眉眼越发柔和,他的食指和拇指间留着一条细缝:“那我大概比你多一点点。”
那是将亲未亲的距离。
他在说,想亲她。
淼淼凑过去,微嘟起唇:“收到了?”
他:“嗯。”
“等我回去。”
“好。”
***
淼淼在家里做了两天米虫,周日下午,安榕贞又给她准备了大包小包,其中一部分还是给霍斯衍的,整个车尾箱塞得满满不说,后座还放了一箱牛奶和一大袋水果。
每次回宿舍,都像要把家里搬空了一样。
安榕贞拿着保温盒:“鸡汤没放盐,等到宿舍了,热一下再喝。”
淼淼连连应着。
正是学生返校高峰期,安榕贞担心路上堵车,又催她赶紧出发。
不出意外果然堵了,淼淼回到产业园,天色已是擦黑,东西太多,她打电话给霍斯衍,打算叫他下来帮忙,两次电话拨出去都没有人接听,难道是手机不在身边?
淼淼把车开地下进停车场,刚好遇上从电梯出来的童放,他是准备去和小乔约会的,看她东西这么多,又很有风度地帮她全提了上去,没等淼淼道谢,他又一溜烟地走了。
淼淼累得倒在沙发上,桌面手机“叮”的一声,是龙赢赢发的微信,是一张照片,她戴着帽子蹲在地上,背景是一树又一树火红的枫叶,她手里举着两片,淡淡地对着镜头笑着。
淼淼按下保存。
两人聊了一会儿,龙赢赢忽然说:“喵喵,你快看看咱爸刚发的朋友圈。”
淼淼点开一看。
最上方是她爸爸两分钟前新发的动态,一排蜡烛,后面写着:老周,一路走好。
淼淼颤着手点进下面的链接,页面跳到了仁川医院的官方公众号,上面显示的是一则讣告,支零破碎的字眼不停地往她眼里冒——
患者家属冉玉田情绪失控……水果刀……周立贤主任……重伤不治……身亡……
她跌跌撞撞地跑去隔壁敲霍斯衍的门,没有人应。
不停地拨他的电话,终于在响到快自动挂断时,他接通了,声音里满是疲惫,像抽了整夜的烟一样沙哑不堪:“我在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