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披着那件神秘的黑色披风,隐身在一株参天古树的树干阴影之后,眉头微皱地,打量着前方十几步外的那幢小楼。
这是个南江坊内普普通通的庭院,那幢小楼也没有任何出奇之处。
从外表上看,或许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便是临近的夏岸坊最有权势的幕后大佬之一的摩恩弗里曼勋爵的居所。
当年化名为弗雷顿的弗里曼也未能动摇艾生死间磨砺出来的坚毅心志,何况只是学了个摄心术皮毛的格雷米。
褐发男子格雷米对艾使用了摄心术,反而因为学艺不精,受到了法术反噬。
不过,这样倒也省了艾不少功夫,神智恍惚的的格雷米老老实实地将所知道的弗里曼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诚然,以他的身份,不可能知道弗里曼和其后暗黑圣域的事情,但却让艾掌握了不少这个躲在暗中的夏岸坊黑老大的底细。
自从那天城市中心广场法师公会门前那一幕后,艾本就十分敏锐的感识仿佛有了再次的突破,尤其是在静谧的黑夜间。
虽然隔着十几步远,艾仍能感觉到,那幢小楼里潜藏着莫名的危机和凶险。
艾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
暗黑圣域们和其后的强大势力正在搜寻自己的踪迹,身份一旦暴露的话,等待他的,必是死无葬身之地结局。
虽然今晚潜入弗里曼的居所,艾抱了势在必得的决心,却绝不代表他会鲁莽行事。
车轮和马蹄的声音从庭院中的石径方向传来。
一辆没有任何装饰的深色双轮马车驶入了艾的视线。
马车在小楼门廊前停下,车厢内走下一个装束古怪的人,此人浑身上下,包括头部,都罩在一件长长的宽松黑色斗篷内,看不清楚脸面外,连身形也难以辩识。
门廊口早有位管家服侍的仆人等候着,将其迎入了小楼之内。
艾神色微微一动,从黑衣人的走路姿势来看,这人绝不是个高明的武士或是剑手,但从此人的身上,艾却仍然感到了一种稍显陌生的危险感觉。
趁着马车驶离门口的刹那,艾的身影微晃,已然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古树之后。
跟随在仆人的身后,黑衣人缓步穿过长长的廊道,尽头处,灯火通明的正厅内,一身华服的弗里曼已经等在那里。
弗里曼的脸上仍是挂着招牌式的亲切笑容,挥手,示意仆人退下后,微微躬身行了个礼,道:
“您就是勒古检察长的那位朋友?真是幸会。”
黑衣人并未回礼,黑色斗篷帽檐下的阴影里,射出幽幽的两道目光光,扫视着厅内,那和小楼外表截然不同的富丽甚至说的上奢华的装饰。
良久,黑衣人才开口说话,声音冷漠中带着讥讽:
“你就是那个摩尔弗里曼?夏岸坊赫赫有名的黑老大?想不到那个破烂地方还出了你这么个有钱人,看来那句谚语‘穷人越多,富人才会越有钱’,真是半点也没有说错啊。”
弗里曼脸上的笑容不变:
“我算不上什么有钱人,京城里,比我有钱的可多得是了;您说的这句谚语,可不是光在夏岸坊才有效的呢。”
顿了顿,弗雷顿也没有继续寒暄打哑迷的意思,而是直接了当地问道:
“尊敬的客人,是否也请您告知身份和来意呢?”
黑衣人不回答,只是伸出了右手,瘦弱的手掌间,突兀地冒出了一团拳头大小橙黄色的火球。
火球光线并不是很刺眼,但从弗里曼的角度,火球周围半步的空间全都在火球的影响下扭曲了起来,使得其后的黑衣人身影显得奇诡无比。
小小的一团火球内,居然蕴含着可以焚毁一切的高温!
弗里曼蘧然动容:
“炽炎火球?您是杜尔会长?”
黑衣人杜尔声音有些怪怪的:
“想不到,一个小小的黑社会头目居然能认得这个法术?看来有人说你会点低级的精神魔法应该是真的了。”
收回右手,手中的火球再次如同出现时那样毫无征兆地消失不见。
“听说你在前几天东陆商行拍卖会上,得到了个波旁王朝的古雕塑,我想看一下。”
语气甚是无礼,仿佛这样的要求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但弗里曼看上去却并一点也不着恼:
“能得杜尔**师的鉴赏,是本人的荣幸。”
起身,带着黑衣人杜尔走上二楼的一间密室内,密室正中的石桌上正放着那件小巧的青金石雕塑。
杜尔见到此物,显得有些激动,不等主人招呼,上前将雕塑握在手中,掀起斗篷头罩,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脸庞,在灯光下仔细打量着。
半刻钟后,杜尔看上去恢复了冷静,将雕塑放还原处,缓缓道:
“此物我有些用处,什么条件阁下愿意割爱相让?”
弗里曼嘿嘿笑了笑,并未正面回答:
“以杜尔**师的博学,当然知道这个雕塑底座上刻着的符文和图案,和波旁王朝失传的古魔法阵有密切的关联;不过,**师是否知道,这雕塑并不是一件,而是一套的?”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已经联系上了这件雕塑的卖家。”
“不可能,雕塑的卖家应该已经离开京城了,东陆商行也联系不上他的?!”
“嘿嘿,东陆商行虽然是大陆第一的商行,但是在寻人方面,我这个夏岸坊的地头蛇还是有点吧,你究竟要什么条件,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当然明白钱不是问题。”
“钱我倒还有些,听说杜尔**师在古魔法上的造诣无人可及,本人也素来喜爱专研魔法,只是苦于无人指点;不知是否能在**师方便的时候,上门拜访,聆听教诲呢?”
杜尔脸上闪过冷然不愉之色,旋又压了下去:
“这件雕塑我先带走了,你到我那里不甚方便,有空的话,我会来这里,可以吗?”
“悉听**师之意。”
弗里曼一点也没有不满的意思,尊敬地躬身行礼。
看着杜尔逐渐远去的身影,弗里曼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敛去,最后只在眼中留下了那丝冰寒如刀的讥诮之意。
密室中,不知何时,出现了另一人的身影,同样一袭深黑色的斗篷,脸上却覆着张闪着银光的鬼脸面具。
此人甫一现身,面具下,如冷电般的两道眼神便在密室四周来回扫了几遍,似有所察的样子。
门后的阴影中,艾缓缓闭上眼睛,屏止呼吸,纯凭灵锐的感识,继续探查室内的动静。
他和带着银色面具的暗黑圣域们可算是老相识了,但眼前的这一位,却给他以不同的感觉:
此人的身手,应该甚至比伦杰都要高上不少;但真正的不同在于,此人身上,似乎没有先前几个暗黑圣域的那种阴狠的杀戮之气,取而代之的,却是种高高在上的傲气。
“怎么了?”
弗里曼的声音响起。
“没什么,一时的错觉而已;对了,刚才杜尔的事情看来进行得颇为顺利,果不出你所料。”
一把陌生而低沉的男声说道。
“也要多谢您暗中相助才是,没有您在一旁,我可不敢独自面对这个大魔法师的。”
“不必客气,此人是下一步计划的关键所在,不容有失;队长既令我助你,我自然会尽力。”
“好了,我不能在此久留,就先走一步;事情若是有变,按老方法找我便是。”
“鱼既然已经咬钩了,便不怕它逃到那里去;接下来的计划,我自会和队长大人汇报,如需您再次出动,当然也不会客气的。”
弗里曼语气淡淡的,却满含自信。
“如此甚好。”
说完,那人随即如出现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密室一角。
弗里曼在密室中沉默片刻,发出几声冷笑之后,将密室大门反锁,随后走到密室最内处,不知在那个角落按动了机关。
密室最内处的墙面无声无息地滑了开来,露出了一道通往地下的黑魆魆的阶梯。
接着,弗雷顿便走下了阶梯。
潜伏一旁的艾并没有犹豫太久,随后跟了上去。
艾隐约听出,弗里曼和暗黑圣域们在进行一个针对那什么大魔法师的阴谋,这却并不放在艾的心上。
他今晚唯一的目标,便是履行当日黑魔森林里的誓言,杀了这个化名弗雷顿的人。
杀了此人后,任他有再精密的计划,也无法进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