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惠贞跟着王处长到了公路养护处,因为桥被日本飞机炸坏了,要想去昆明,只能先步行绕道从只能过人的简易桥过了河,再在河对面寻找去昆明的车。
王处长给她一封信,说:“我还有公务要处理,我只能派个部下送你过河去找车。现在那边情况复杂,你如果去就找到康宏当然最好,如果一时找不到,或有其他什么困难,你可以拿这封信去这个地址找我表姐杨萱,她会帮助你。”
王惠贞感动地说:“谢谢你王处长,你想得真周到。”
王处长微笑道:“康宏是个值得你托付终身的人,原有情人终成眷属。”
王惠贞跟着王处长的部下花半天时间才过了河,在对岸一个镇上住了两天后,总算联系到一辆合适的去昆明的汽车,这是一辆为商行运货的汽车,司机姓苏。
谢过王处长的部下,王惠贞上了汽车,看着这司机熟练地操作,王惠贞问:“苏师傅,你车开得真好,在哪儿学的开汽车?”
苏师傅:“我是跟南侨机工学的,学会后本来想跟着他们干,也为抗日出点力,可我岳父要我去挣钱养家,我现在为一家商行开车运货。”
王惠贞一听到“南侨机工”这几个字,心中就有升起一种亲切感,仿佛说的这个人就是康宏,她问苏师傅:“我听说这些南侨机工好象人都不错的哈。”
苏师傅:“是不错,人家从那么远的地方来,有的人家里还很有钱,他们放着平安的好日子不过,来这山沟沟里受抗日这份苦,真是不容易。他们做事特别认真讲究,打扮也很讲究,衣服伸伸抖抖的,头发规规矩矩的,都是些好人啊。”
王惠贞听着这些称赞南侨机工的话,心里美滋滋的,就好象每一句话都是在赞美她的康宏。这次去见到他,一定把这些赞美的话也转告给他,他才不知多得意呢。
刚进昆明城,王惠贞就在沿途时不时看见一处被轰炸过的房屋,她的心便揪了起来,看来情况真的很糟糕,不知能不能找到康宏。
苏师傅直接按照王惠贞纸上写的地址把王惠贞送去康宏所在的修理厂,可是到了那个地方一看,两个人都傻眼了。
这是一片被轰炸过后的废墟,部分房子已经垮得不成样子,还有几间勉强没垮的也看上去摇摇欲坠,修理车间也被炸得乱七八糟,几辆汽车残骸在阳光下无奈地诉说着被欺负挨打的屈辱。
苏师傅说:“看来你要找的人现在也不在这里了,这里被日本人的飞机炸成这个样子,他吉凶难料,你要找到他恐怕是不容易了,我还有其他的事,只有送你到这儿了,接下来你自己想办法吧。”
王惠贞谢过苏师傅,看着苏师傅的汽车离开,王惠贞鼻子一酸,心里升起一股凄凉和无助。
满怀希望而来,以为来就可以见到亲爱的人那灿烂的笑脸,可眼前迎接她的,却是这被炸后的废墟,同时一种恐怖也紧紧地勒住她的心,他在哪里?他还活着吗?
王惠贞走到一辆被炸坏的汽车旁,抚摸着没了气的轮胎和烧黑了的车身,也许,这就是他修理过的车,也许,日本飞机来时他没在这一处修理厂里,也或许,他正在修车,炸弹就在他身旁不远处爆炸了……
她胡思乱想一阵后,决定先找附近的人打听打听。
她四下看了看,不远处的街边有个摆修鞋摊的老人正抽着旱烟看着这片废墟,她朝他走过去,老人面前是修鞋摊,可他的目光却一直看着这片废墟,目光空洞。
“大爷。”王惠贞给老人鞠了个躬,“这儿是这日本飞机炸了吗?”
老人吐了一口烟雾,目光透过眼前的烟雾看着废墟说:“是啊,七天前炸的,一架日本飞机象苍蝇一样飞过来,屙下一串炸弹就跑了。”
“该死的日本鬼子,把我十岁的孙子也炸死了,当时我孙子偷偷跑到修理厂里去玩,他就喜欢汽车,说长大了也要开汽车,哪晓得还没长大就被炸死了,脑袋被削掉了一半,一只胳膊被炸飞挂到了汽车的方向盘上,他死了都想开汽车啊。”
“阿弥陀佛!”王惠贞一听那孩子的惨状,浑身一颤,情不自禁口中念着,还小声念出一段经文。她又想起她为那些修路而病死炸死的民工念经超度时的情景。
“你是尼姑?”老人奇怪地看着她问。
“哦,我不是尼姑,但我信佛,会念一些经。”王惠贞说,“大爷,你知道这修理厂里的人有被炸死的吗?”
老人:“肯定有被炸死的,死了多少人就不知道了,反正不会少,那炸弹一炸,比天上的炸雷还响,落在人附近,不死也要伤。”
“你知道受伤的人被送到哪儿去了吗?”王惠贞又问。
老人摇头:“这就不知道了,这里修的车都是为军队上拉东西的,被轰炸后,来了一些军人,把死伤的人弄走,把能用的东西拉走,军队上的事,我们老百姓哪敢打听,想来是换地方了,也不知去了哪儿。”
王惠贞谢过老人后,又去向附近的行人打听修理厂被炸的事,她打听了几十个人,最后她得到的结论是:修理厂被炸,死了七人,伤二十多个,死的人及时拖走掩埋了,伤的人被送到了附近几家大小不同的医院、诊所,所有她打听的人都不知道一个叫康宏的人是死是活。
眼看天色暗了下来,心急如焚的王惠贞不得不就近找了家客栈住下,打算明天接着打听。住店时,她还在向客栈掌柜打听,客栈掌柜说的,也与她从外面打听的大同小异。
掌柜的见她打听得详细,便问道:“你是要找什么人吗?”
王惠贞:“我找一个叫康宏的人,他是南侨机工,是修理厂里修汽车的。”
“哦,这个人我知道。”掌柜的说。
王惠贞惊喜地问:“你知道?你快告诉我,他怎么样了?他现在在哪里?”
掌柜的笑了笑,说:“我算是勉强认识这个人,我受一个亲戚的委托,请这位康宏师傅帮修过一辆商行的汽车。他是个热心肠的人,修车技术顶呱呱,收的工钱也合理公平。在日本飞机来的前两天,他带着一个军人来我店里住过一夜。”
“军人?怎么样的的一个军人?”王惠贞着急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