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敲门声如同接连泼下的几盆冷水,把两人刚燃起的激情瞬间浇灭,王惠贞害怕地紧紧拉住康宏的胳膊问:“难道胡仁奎那个坏蛋找到这儿来了?”
康宏没回答这个问题,他小声说:“现在这世道,什么情况都有有可能的,运输任务暂停后,我的武器就上交了,你快把那把手枪给我。”
王惠贞赶紧从放在床上的行李里找出那把手枪,双手象筛糠似地颤抖着,把它交给康宏:“你小心点,先问问是谁。”
康宏把子弹上膛,揣进裈兜里,对王惠贞说:“别怕,你把灯点亮。”
王惠贞把灯点亮,这时敲门声再次响起,康宏问:“谁呀?”
外面没回答,敲门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大声,康宏一只手伸进揣枪的裤兜里,一只手把门拉开。
门一开,他一下愣住了,面前站住的是身着军装的原运输营的赵营长,越营长旁边还有一个他不认识的军官和两名士兵,赵营长和那军官佩着手枪,两士兵背着美式冲锋枪。
小康,对不起,打搅你们了。”越营长看着康宏,又看看屋里的王惠贞,抱歉地说。“军情紧急,希望你们能理解。”
军情?”康宏不解地看着老上峰越营长。
赵营长指着身旁的军官说:“这位是江处长。”
江处长友好地朝康宏伸出手:“这么晚了还来搅扰你们,实在抱歉,我们能进去说话吗?”
请进请进。”康宏把插在裤兜里的那只手伸出来握住江处长的手,忙请几位进屋。赵营长和江处长进了屋,两位士兵守在门口。
康宏看了看赵江二位,他对王惠贞说:“惠贞,两位长官跟我谈公务,你到屋外去等着我们。”
王惠贞正要往外走,江处长说:“不用了,这算不上机密,让她听听也好,现在每一分钟都是宝贵的。”
江处长说:“事情是这样的,你知道,滇缅公路完全中断后,中国和美国达成协议,由美国飞机开辟了一条从印度到中国川滇地区的空中运输线,把原来由陆路的援华战争物资改为空中运输。”
这条航线全长500英里,地势海拔均在4500~5500米上下,最高海拔达7000米,山峰起伏连绵,犹如骆驼的峰背,被称为“驼峰航线”。由于战事紧迫,急需物资,有些机组甚至一天要往返三次,由于气候条件和频繁飞行,飞机的维护和保养成了大问题。”
原有的地勤维修师严重不足,现在急需补充,现在上峰决定,从你们这些原有汽车运输队伍的南侨机工中,招募一批技术底子过硬人去机场维修站跟师学习,边学边修,边学边修。”
因为要跟美国机师学习,要求学习的人要懂外语,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之一。任务紧急,情况特殊,这不,我们就连夜找到你这儿来了。”
可——我,我们正准备结婚呢。”康宏看看王惠贞,对江处长说。
赵营长:“小康,你是爱国侨胞,不远千里回国参加抗战,我相信你也了解目前的形势,东南亚也已经被日本占领,如果我们中国不趁现在美国与日本开战的时机与美方合作全力打垮日本,你即使回到了泰国也跟在中国一样只能当亡国奴。你是满怀一腔爱国激情回来参加抗战的,现在正是国家和民族需要你的时候,你——”
赵营长——赵营长。”康宏连连摆手打断赵营长的话说:“你误会了,我不是不同意去,自从我决定回车参加抗战时,我就早已置生死于度外,这段时间路断了跑不成运输,我正愁无用武之地,我很荣幸对参加这样的任务。”
我是说我们正准备结婚,我这一走,她怎么办?她老家在定盛,离这儿远着呢。在昆明这儿只有个当炮兵营长的弟弟,现在受伤正在医院里,我意思是说,能不能——让我先送她回去?”
江处长笑了,对康宏说:“兄弟,你放心,我会派人明天就把你媳妇安安全全地送回她老家,你今晚就得跟我们走。我以军人的名义向你担保,等你在机场正式学会了维修飞机,我再派人把你的美人接到你身边,我保证让你们坐上飞机在昆明城上空转一圈,请位将军给你们主婚,在飞机上举行一场特殊的婚礼,你看怎么样?”
康宏看看王惠贞,对江处长说:“我服从命令。”
江处长看了看表:“我们可以在楼下等你十分钟。”
江处长说着站起来,对王惠贞说:“妹子,对不起了,国难当头,相信你能理解,你虽然不上前线,可是你对我们的支持就是在抗战,谢谢你!”江处长说着立正,给王惠贞行了个标准军礼。
王惠贞心中升起一股悲壮之情,她不知道怎么对江外长还礼,只微微笑着说:“我理解,我弟弟也是军人,祝你们早日赶走日本强盗。”
越营长也对王惠贞行了个军礼,然后和江处长往外走去,走到门口,赵营长转身对二人点点头,替他们关上了门。
直到此时此刻,王惠贞才完全明白过来,这婚一时是结不成了,她与他只有十分钟时间道别,这巨大的转变让她手脚无措,她一脸茫然地看着康宏。
康宏把她搂到怀里,吻了吻她,眼里闪着泪光说:“对不起!现在整个国家都身不由己,我们个人,不过是大河中的一粒砂子,会被时代的大水冲到哪儿,不是由我们自己说了算的。”
王惠贞用自己的嘴堵上他的嘴,过一会儿,她说:“别说了,没有国就没有家,这个道理我明白,我——等你!”
两人再次热吻在一起,此时此刻,王惠贞的心里象打翻了五味瓶,所有的味道都涌了上来,酸的是眼前的离别,甜的是怀中是心爱的人,苦的是接下来不知长短的等待,辣的是恨不能一脚所所有的日本鬼子踢回他们老家去。
王惠贞吻得梨花带雨满脸泪水,康宏也流下了眼泪,两人的泪水流到两人的嘴边交汇在一起,两人从对方的唇上吸吮着这混合的泪水,就象吸吮着双方的灵魂,他们要把他们共同的灵魂吸进自己的心里,吸进自己的骨髓里。
康宏捧起王惠贞的脸,用手掌擦去自己脸上和她脸上的泪水,微笑着说:“你等着我,我们一定能在飞机上举行一场让人们仰视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