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英贞伸出的手被石大孃一把牢牢地抓住,她又伸出另一只手,也被石大孃用另一只手抓住。
王惠贞也想去抢出画纸,可石大孃用严厉的目光制止了她。
田英贞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的那个“他”被红红的火舌越来越贪婪地舔噬着,最后化为一层白灰蒙在火炭上,他仿佛又看到张火根再次死了一次,她泪眼朦胧地看着石大孃,绝望地问:“大孃,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了你好”石大孃干脆地说。
“你说你是真斋姑娘,真正的斋姑娘能这样十多年天天在心里装着一个男人吗如果能,那你把佛祖放哪里把菩萨放哪里他在你的心里,他会搅乱你的心思,搅得你吃不香睡不好,他会抽走你的魂,让你一辈子都当一个没有魂的皮影人儿。”
“你们还年轻,才过了一小半的日子,如果一个人没了魂,以后那么多的日子怎么熬得过来你要想当一个真正的斋姑娘,就要在心里装着佛祖装着菩萨,佛祖菩萨能给你魂,就象为一个皮影人儿吹了气,有了气,那人儿才能立起来,才能心不慌神不忙地挨过这以后的一个个日子。”
“你要是不想当这斋姑娘了,就正正经经嫁人,可无论你嫁给谁,也不该还在心中装着这样一个已经不在的人,难道不是这样吗”
听了石大孃这番话,田英贞沉默了。
王惠贞沉默了。
石大孃也沉默了。
三人都直直地看着炭火上那张纸变成的灰,在这层灰的覆盖下,炭火的红红亮光减弱了许多,不仅是这些覆盖了纸灰的炭火,就是另外那些炭火,只要不吹它,它的亮光和热度也被表面越来越多的白灰遮盖了许多。
三个不同年龄的斋姑娘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盆中的炭火,静静地想着自己的人生,她们谁也不去吹一下,生怕吹掉白灰,里面的炭会更红更亮地燃烧起来,那火会烧着她们的心。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不知是谁先念诵起了心经的经文。
“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三个人齐声念诵着,声音越来越整齐,越来越大声
一直念得有些疲倦了,她们才洗漱睡去,这夜,田英贞睡得很踏实。
第二天一大早,田英贞就谢过王惠贞和石大孃告辞而去,她去抓够了三付药,急匆匆往家赶。
几天后,田英贞的侄子的病好了,她正在想什么时候再进趟城把王惠贞的钱还了,这天,王惠贞的一个伙计来到了她家,说王惠贞派他来请田英贞去县城有事情商量。
“找我商量事情什么事情”她问伙计,伙计说他也不知道。
田英贞忐忑地跟着伙计坐着马车再次来到县城。
见了王惠贞,王惠贞急急地拉着田英贞的胳膊:“田大姐,我是请你来帮忙的,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
原来,就在这两天,王惠贞的“王记豆斋”和邓掌柜的“邓记豆腐”,还有私下里入股的陆铮共同成立了一家公司,名叫“定盛食品公司”。公司门两旁挂了两块长木板,右边一块上书“定要爱国”,左边一块上书“民盛国强”。
公司目前的主要业务就是做“斋女馍”供应给部队。
因为需要量大,集中生产要集中大量人力物力财力,所以公司准备采取集中购买原材料,分散到农户进行生产,再集中采购销售的方式,这种方式很快就能有成品,可是也需要大量人手监督生产保证质量。
王惠贞先简单地向田英贞介绍了公司的情况,田英贞听得似懂非懂,她不解地问:“我愿意帮你的忙,可是我能帮你干什么呢”
王惠贞说:“我们要先雇佣一批斋姑娘来学做斋女馍,原来修路时有几十个斋姑娘做得很好,我已经叫人去找她们了,过两天她们到齐了,我们还要让她们再在我这里学做两天,要保证每一道步骤都做到家。”
“你也跟着学,学会了她们就都是师傅,然后我会把她们安排下去,每个人负责教会一个村庄里愿意做的人,把原材料分销给各家各户,做好后再负责回购回来,还要负责监督馍的质量。”
“田大姐,我们相处那些时间,都互相我解,我相信你,想请你就负责联系和监督这批斋姑娘,要让她们都负起责任,如果她们有什么解决不了解决不好的事情就找你,你如果还解决不好就来公司找我。”
田英贞听后惊讶地说:“也就是说几十个斋姑娘管几十个村庄做馍的人家,我再管这几十个斋姑娘,你再管我”
王惠贞笑了:“就是这样的,田大姐,我是经理,你就是副经理。”
田英贞也笑了:“我的妈呀,我从没当过这么大的官呀,我很愿意帮你,可我怕做不好坏了你的事。”
王惠贞:“田大姐,你做得好,我们一起做饭那么长时间,我知道的,你做事小心仔细,认真负责,你肯定做得好,至于工钱嘛,你放心,我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田英贞忙摆手:“不不不,不是工钱的事,我真心是想帮你的忙,只是我真的是怕给你做砸了,给你帮了倒忙那就不好意思了。只是我还想问问,你为什么只找斋姑娘来负责做这些事呢,其他女人不行吗听说做这馍也不是太麻烦太难做,其他人也做得来的啊。”
王惠贞:“这倒不是因为我是斋姑娘我就要找斋姑娘,是公司邓经理陆经理我们一起做的决定,人家说举头三尺有神明,他们说斋姑娘信佛,举头三尺有菩萨,斋姑娘做事不昧良心,尤其是做吃的东西。”
“况且我们做的是军粮,是给前线打日本鬼子保家卫国的士兵吃的,就更得要小心做好,斋姑娘做事认真,又特别讲究干净,所以有斋姑娘来负责这馍的质量是最合适的,要是找其他人他们都不放心,我也不放心,只有找斋姑娘他们才放心。”
田英贞感慨地说:“亏得他们这样看得起我们斋姑娘,这话说得有理,真正的斋姑娘做事从不昧良心,昧良心就是欺骗佛祖菩萨,是要遭报应的。你放心,我一定用心用力地帮你做好事情,不会坏了我们斋姑娘的名声,让打仗的士兵们都称赞我们斋姑娘做的馍好,也不枉人家提着脑袋拼了命地保护我们这些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