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于樊在余杭镇中度过了几十载,除了年轻时曾外出游历了几年,其他岁月都在这座狭小的镇子中度过。
他入过军,与南诏苗蛮子厮杀过,获过功勋,也曾因不守军纪被处罚。
后来,在一次席卷了大半个边境的惨烈战争中,黎于樊负了伤,数次险象环生的经历也浇灭了他心中的雄心大志。
在战争过后,黎于樊便退了伍,拿着军中赏赐的一些银两,他在镇子上开了个不大不小的武馆。
他是一个粗人,没什么学识,在对武馆名字苦思冥想许久,仍不得答案后,干脆就直接以武馆二字为其命名。
武馆初期并不顺利,那时的他只是一个连结丹境都不到退伍老兵,没有半点名气,谁愿意将自己的孩子送到他这儿来呢?
不过大秦圣朝对于军人的赏赐还是极高的,凭借着还算充实的底子,黎于樊倒也不着急,反而在成立武馆不久后娶了一房妻子。
之后倒是好事不断,黎于樊不仅晚来得子,还一举凝结五品金丹,迈入结丹境。
随着武馆越做越大,招收的弟子也越来越多,黎于樊这三个字在余杭镇中也变得大名鼎鼎起来,无论是寻常的百姓,还是那些富商权贵,见了他都得客客气气地称呼一声黎馆主!
黎于樊近四十岁时才凝结金丹,天赋着实很一般,他很清楚,这一辈子若是没什么奇遇的话,结丹境恐怕便是他的修为终点了。
但他并不觉得可惜,人至不惑之年,对于很多事情都看淡了,他不再一味好勇斗狠,而是选择继续安静地当一名武馆教头。
二十多年过去了,黎于樊的武馆不仅在余杭镇一家独大,在周围数个镇子中也首屈一指,时常有人不辞路途遥远,赶到他那儿拜师。
这么多年,他自己都不知道教了多少弟子,其中不乏有结丹境的修士,这使得黎于樊在镇中的威望更高。
不过迄今为止,在他的手中,还没教出一名元胎境的修士,这也是他心中唯一的遗憾。
本来黎于樊以为他会抱着这个遗憾躺进棺材,却不想近来在武馆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孩子。
那孩子的名字叫李当心,其天赋是他平生仅见,不但修为进境极快,悟性也令人叹为观止,无论是拳脚还是刀棍武技,都能迅速上手。
最令黎于樊惊讶的是那孩子的勤奋,每日在武馆都拼命般的在训练,不放过一分一秒,更不曾有过丝毫懈怠。
在暗中关注这个孩子一段时间后,黎于樊心动了,他在这个孩子身上看到了希望,他有一股直觉,在他的教导下,这个孩子将来定然能突破至元胎境。
不过在了解到这个孩子家中的情况后,他又不禁犹豫了。
到了黎于樊这个岁数,对于那些虚名享受之类的事物都毫不在意了,唯一能让他放在心上的,除了心中那个遗憾外,就只剩下亲人后代了。
而当他发现上官飞越也牵扯在其中后,他就不得不为后面可能发生的事情做些打算。
上官飞越睚眦必报的性子,在余杭镇中可谓是无人不知,尽管黎于樊自信他在世一日,便无人敢犯其武馆,但他终究是已至暮年,难保一****辞世西去,上官飞越不会对其后代加以报复。
故而一番思虑之下,他还是按捺住了心中的念头,打算再观察一番。
这也是数日前,李当心恳求黎于樊出手时,后者保持沉默的原因。
但令黎于樊没想到的是,他的沉默却被当然老迈怯懦,上官飞越的手越伸越长,丝毫不顾他的颜面,公然干涉武馆内事,唆使武馆弟子比斗。
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虽然黎于樊不在乎什么虚名,但若是就这样被直接打脸还无表示,他的武馆也没有再开下去的必要了。
于是他今日便出现在了这里,让一些人知道,他黎于樊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招惹的!
“哦?是黎馆主啊,什么风把老爷子您给吹来了?”陆大人连忙上前一步,施礼问候道。
看其神色,显然对黎于樊还是颇为忌惮的。
“哼!老夫要是再不来,恐怕某些人就要骑到老夫头上来了。”黎老馆主冷哼一声,语气不善地说道。
尽管黎于樊已近古稀之年,但常年的修炼使得其精神还算矍铄,此时面容淡漠,不怒自威,带着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黎馆主,瞧您老说的话,谁敢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冒犯黎馆主您呐?”陆大人打着哈哈,笑着说道。
“陆大人,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老夫也不想与你扯皮,若老夫没说错的话,江儿就是受你唆使,才会挑衅同门吧?”
黎老馆主显然不是这么好糊弄的,虎目一睁,手中的拐杖重重地拄在地上,发出一阵清脆震耳的响声,同时目光有意无意地在上官飞越身上一瞥,令得后者好不自在。
“黎馆主说的哪里话,江儿虽是本官侄儿,但本官可从不对其干涉,至于此事,也是他们二人之间的矛盾,本官毫不知情。”
眼看着黎于樊就要撕破脸面,陆大人眼皮不由一阵跳动,连忙说道。
陆大人万万没想到,一向以平和淡然著称的黎老馆主。此次居然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在他看来,李当心不过是武馆一名微不足道的小学徒,便是打杀了也没什么值得在意,而看在他以及上官飞越的面子上,黎于樊定然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却不想老馆主对李当心早已注意已久,心中本就憋了一把火,而陆大人等人此次的行为更是彻底激怒了老者。
“比斗过后,老夫定会对此事一查到底,希望真如陆大人所言,否则……”黎老馆主冷冷地说了一句,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说完之后,黎于樊一举越过陆大人,向着靠近血斗台处走去,挡在其身前的,包括上官飞越在内的众人皆往两边一靠,让出一条路来。
这便是黎老馆主数十年来积累的威严,一旦他真动怒,便是上官飞越表面上也不敢有丝毫放肆。
而此刻,被黎老馆主威胁羞辱的陆大人,则是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愤怒不已。
想他身为上官宏属下副将之一,在这余杭镇上也称得上是位高权重,这些年来谁敢对他如此无礼?
但面对黎老馆主,陆大人是实在不敢真发作出来。
黎于樊经营武馆数十载,在其武馆中走出来的武者不知凡几,遍布余杭镇各行各业,说句不客气的话,黎于樊在余杭镇影响的势力之广,比起上官宏还要大上几分。
只是可惜黎老馆主年事已高,而子孙不肖,大多碌碌无为,偌大武馆后继无人,否则陆大人他们根本不敢将手伸入武馆之中。
咬了咬牙,陆大人也就将此事忍了下来,但也再厚不起脸皮去跟黎于樊交谈了。
走到石墙靠里处,看着在血斗台上交手的李当心二人,黎老馆主不由皱了皱眉头,同室操戈,这是他最为忌讳的事情之一。
寻常小打小闹无妨,但像此次擂台比斗这么严重的,就已经触犯到其底线了。
“老板娘,这位老人家是谁?”看着黎老馆主一出场,就将上官飞越等人压得气焰全无,夏言有些好奇地问道。
“他便是镇中武馆的馆主,黎于樊老先生。”李开心有些敬畏地看了老者一眼,压低声音说道。
对于黎老馆主,李开心还是很尊敬的,这可是镇上的一位传奇人物。
夏言有些恍然地点了点头,难怪他在这位老者身上感受到了几丝威胁,原来这便是李当心推崇备至的那位老馆主。
听见二人的谈论声,黎老馆主也微微转过头,扫视了他们几眼,最后在李开心身上停住。
“红颜祸水呐,难怪上官宏那儿子对其念念不忘,这等容貌的确是世所罕有。”黎老馆主不禁暗暗感概道,若是他再年轻个几十岁,说不定也如上官飞越一般不堪。
“你们放心罢,当心也是老夫的弟子,老夫定然不会看着当心出事的。”事已至此,黎老馆主自然是要保住李当心的。
“多谢老馆主好意,不过我相信当心他能获胜的。”李开心用余光看了一下夏言,随即带着几分紧张与踌躇,回应道。
摇了摇头,对于李开心的话语,黎老馆主并没有放在心上,一个不懂修行的女子能有多大见识?
李当心的实力如何,暗中关注良久的黎老馆主是再清楚不过,尽管他承认李当心的天赋,但其修行时间终究是太短,不过才刚刚起步。
“呵呵,开心,你别再逞强了,陆江可是黎馆主的得意弟子,现在已有筑基七重巅峰的修为,怎么可能会败给当心?”上官飞越也笑着插嘴道。
“只要你愿意下嫁于我,我倒是可以让陆江下手轻点,否则可就不好说了。”当然,这是上官飞越心中还没说出来的话语,在黎于樊面前,上官飞越可还没愚蠢到公然说出此事。
“咦!”就在上官飞越飘飘然间,黎老馆主与陆大人同时轻咦一声,将其思绪带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