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没有丝毫停顿的急行军令下,上官宏麾下残余军队近三千人,在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内,自南城门至北城门,几乎将整座余杭镇横穿了一个遍,行走了足足三十余里。
“见过夫人!”很快,整支队伍便赶到了城墙下,为首将士见到了上官夫人后参拜道。
“程副将,怎么不见我夫君?他在何处?”上官夫人在队伍中焦急打量着,却迟迟没有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此事说来话长,守备大人为掩护我等撤退,正在率领赤磷卫阻敌。”为首那名将士低下头,有些惭愧地说道。
“什么!”上官夫人如遭雷焏,顿时愣住,随后焦急叫喊道:“不行,我要去找他!”
一日夫妻百日恩,她与上官宏二十几年的夫妻,虽然偶有争执,但他们之间的深厚感情却是不容置疑的。
因此在听见上官宏身处险境后,本能地便想着要去救上官宏。
“夫人冷静呐,您若是现在过去,恐怕只会令守备大人分心,届时守备大人更是生机渺茫。”程副将竭力劝阻道。
“对!我要冷静……冷静,以他的修为,定能脱身!”上官夫人好似失神一般,喃喃念道。
“夫人保重身体,守备大人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程副将劝慰道,略有些担心。
但此刻形势险峻,危在旦夕,程副将稍稍劝解后,便上前几步,对着城墙上的刘将军抱拳拱手道:
“刘大人,末将奉守备大人之令,率一众将士自此突围,接下来本部众便交由刘大人指挥。”
“这……既然如此,那本将就当仁不让了。”刘将军也没有多过犹豫,稍一迟疑便接受下来。
“诸位现在已经赶到,那便事不宜迟,本将这便打开城门,吾等一起突围出去!”
“谨遵大人之令!”一众将士轰然应道。
那些百姓自然更是乐意之至,巴不得早一点离开这个险地。
“开城门!”刘将军沉声吼道。
随着刘将军一声令下,其旁边一名属下立刻从怀中取出一枚金属圆盘,一边灌注灵力,一边在上面轻点着什么。
“吱吱……吱吱……”很快,在那名将士的操控下,那座百吨巨门终于缓缓打开。
“城门终于开了,我们赶快出去……”看见城门开启,那一众仕绅与百姓顿时骚动起来,争先恐后地往前挤。
“肃静!城外有苗蛮大军埋伏,谁若想先死那便出城吧!”刘将军调动真元,暴喝道,声音骇人,将场间的骚乱压了下去。
“北门诸将士听令,下城墙,为百姓开路!”
“程副将听令,你率部众居于两翼,护卫百姓安全!”
“黎馆主听令,出城后你率领武馆弟子及仕绅护卫组织一支队伍居于后翼,防止追兵赶至。”
“所有辎重负累一律丢弃,轻装上阵,以急行军速度前进,绝不停留!”
……
刘将军有条不紊地指挥着,迅速便分配好任务,大军开拔,一行足足数万人的队伍如长龙般走出了余杭镇北城门。
混迹在人群中,对于这个安排,夏言实在是不怎么看好。
但以镇中数千士卒行军,或许还有突围的希望,但加上这么多的老弱妇孺,行军速度自然不可避免地会被拖累下来。
而且一旦遭遇敌军,难保这些百姓惊慌之下,不会将阵型冲散,届时那些士卒的伤亡将是成倍增加。
对于这个问题,刘将军自然也是明白的,可是他别无他法,难不成眼睁睁看着这些人丧命在南诏苗蛮的屠刀下?
余杭镇北门外是一片地势平坦的山地,山地外便是崇山峻岭,而通往山中的途径虽有数条,但大多是一些危险之地,盘踞着极其凶恶的妖兽,唯有一条道路称得上是安全。
按照上官宏原本做的打算,便是寄希望这些士卒百姓能散入山中,那时虽仍会遭受山中一些兽类的威胁,但却可轻易避免南诏苗蛮的杀害。
这也是能保全大局的最好办法,否则在这开阔的山地中,等待后面追兵一至,同样是死路一条。
刘将军自然毫不犹豫地执行了这个策略。
在死亡的威胁下,人们的潜力不得不说是无穷的,无论是妇孺还是幼童老人,都咬牙在坚持着,死死跟着队伍中,不曾落后。
而实在无法跟上的,也只是在给予一些食物后,便让他们迅速躲藏,并没有为他们而停留。
夏言心中有些不忍,在苗蛮铁骑下,这些人恐怕大半都会死去。
今日发生的种种事情可以说是夏言人生中首次遇到,对他的冲击之大可想而知。
其心中的各般滋味复杂难言,人世间的生离死别,恐怕莫过于此,夏言第一次真正了解到了面临死亡的无奈与悲哀,亦明白了战乱的大恐怖。
队伍就这样快速推进着,行走了足足十余里后,还是没有发现苗蛮的丝毫踪迹,也没有遭受苗蛮的伏击。
“难不成是我推测错了?”行走在队伍最前列的刘将军不禁想道。
就在刘将军如此思索时,众人已经行走到了一座峡谷处,峡谷上有着许多天然石桥,穿过石桥,就能直接进入那崇山之中,届时便可彻底摆脱南诏苗蛮的追杀。
峡谷并不大,只有百余丈,谷中没有丝毫遮掩物,站在上方可一览无余,并不是一个好的埋伏地点。
因此在即将经过这条石桥时,刘将军并没有如何担心,然而意外却偏偏发生了。
就在那座峡谷某一条石桥上,一个看上去不过五十余岁的紫袍老者正盘坐在其上,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余杭镇军民。
而在紫袍老者身后,石桥的另一头,则是千余名身披南诏军式铠甲,手持长矛的士卒身影。
“停!”刘将军在被老者打量的瞬间,心中顿时一凛,举手喝住后方行军的百姓。
这时,余杭镇许多人自然也看到了南诏大军的身影,队伍中顿时骚动起来。
“此路无人可过,你们还是回头吧。”石桥上紫袍老者突然开口,声音极轻,但令人奇怪的事,包括夏言在内的许多人都能清晰地听见,仿佛是在他们耳边响起一般。
单凭这手,就远远不是一般的结丹修士能做到的了,就是元胎境修士,估计也是十分勉强。
而看老者一脸举重若轻的模样,其实力不禁令人惊骇。
“前有狼,后有虎,有何回头的必要,就在这里一绝死战吧!”刘将军冷哼一声,便下令摆开阵势。
“哈哈,你们秦人这比喻有意思,但本座可不仅仅是狼而已。”紫袍老者大笑着站起身来,身子虽然瘦弱,但其身上却又一股常人难以企及的威压。
“嘭!”当紫袍老者完全站起身来时,一股汹涌翻滚的气浪自其身上骤然涌出,转瞬间便越过数百丈,袭至余杭镇众人身边。
在这股气浪之下,便是刘将军也不由一连退了三步,神情震惊莫名,至于其身后的那些将士,更是不堪,一阵摇晃后便倒在了地上。
“你是……荆山的巫祭?”刘将军看着老者身上的紫袍,好似终于想起了什么,指着紫袍老者,难以置信地问道。
“呵呵,你倒是有些见识,本座这些年修身养性,不想大开杀戒,你既然知道本座的身份,那便回头吧。”紫袍老者微微颔首,丝毫没有将余杭镇这数千将士,以及这数万百姓放在心上。
“将军,这老头子到底是什么人,口气真大。”刘将军身后一名将领低声问道。
“南诏苗蛮信仰的是巫神,每一个大部落都会有供奉巫神的神殿,而负责祭祀巫神的便称之为巫祭,据我所知,南诏每一名巫祭都至少是化婴境的修为!”刘将军为其解释道,
“什么?化婴境?”一众将士都不由惊呼出声,眼中涌起一股绝望。
化婴境的修为无论在何处,都是一方强者,受人敬仰与畏惧。
便是是在强者如云的禹洲涂山王城中,化婴境的修为也能担任礼圣殿的一方长老。
而对余杭镇这一个边境小镇而言,元胎境便已是无敌的象征,化婴境那更是不可想象的存在。
一旦步入化婴境,那才真正算是踏上仙途,可以称之为大修士,拥有种种不可思议的神通,呼风唤雨,上天入地,与元胎境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到了这等境界,除非是同阶的人出手,否则人数的多寡,对他们来说意义已不大。
化婴之下,皆为蝼蚁!
这便是神洲大地上广为流传的一句话,虽然无奈,却事实却是毋庸置疑的。
只此紫袍老者一人,足以胜过千军万马!
老者渊渟岳峙地站立在石桥上,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这一刻,余杭镇众人面临的是真正的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