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反戈一击
尹红霞就更觉尴尬了，也不说话，只低头吃饭。本来只是个细节问题，而且冯梦容并无见责之意，然而尹红霞总觉得皮一桥的行为有失体面，这大概便是两个人此后关系越来越微妙的根本原因吧。正所谓，在喝咖啡者眼里，吃大蒜虽不失体统却有伤大雅。
几个人正吃着饭，皮一桥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拿出来看了一下是一个陌生号码，接起来竟是县刑侦大队打来的。
“你是山南乡副乡长皮一桥吧，我是县刑侦大队的，有人举报你寻衅滋事，故意伤害他人，请你立即到县刑侦大队来一趟，配合我们调查。”
几句冷冰冰的话，对方便挂断了手机。
见皮一桥愣在那里不说话，冯梦容也放下了筷子，问怎么了。皮一桥便将中午跟霍英杰打架的事情说了。
皮一桥说完，尹红霞接着道：“冯书记，站在公平、公正的立场说，当时确实是霍英杰故意找茬，皮一桥一身汗一身土，并不是不注意个人形象，而是刚刚从大刘庄丘陵上下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霍英杰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顿臭骂，一桥回了一句，他便动手打人，还推了我一把。”
冯梦容并没有马上接茬，而是先将小范打发回家了，停了一会，忽然问道：“我现在只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觉得打了霍英杰是打的对还是不对？”
两个人怎么也没想到冯梦会问出这样的问题，面面相觑半天，尹红霞未敢说话，把目光落在了皮一桥的脸上。
皮一桥心一横道：“起码我认为自己没有错。他……”
皮一桥话未说完，冯梦容便伸手挡住了道：“不要说理由，只要你认为自己没错就好。我不是说别的，而是要告诉你，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有自己的原则，只要没有违反自己的原则，那就问心无愧，也没什么好怕的，既然敢做就要有勇气担当。”说完掏出手机拨了出去。
“老仝吗，我是梦容，我现在在大酒店，你过来一趟。”冯梦容说完挂了手机，随即好像想起了什么，又拨了出去道：“这样，你把刑侦队队长也叫过来，我有话要问他。”
不一时，一个大概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后面跟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推门进来了，两个人都穿着警服，应该是公安局局长仝柏林和刑侦大队队长刁明。刁明显然是知道要见什么人，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
不过从二人的表情中不难看出，他们并不知道冯梦容书记突然召唤所为何事。
落座后，没等仝柏林开口，冯梦容便直接看着刁明问道：“刁队长，你告诉我，你们刑侦队为什么要传唤山南乡副乡长皮一桥，是谁批准的？”
仝柏林虽然不认识皮一桥，但已经认出了尹红霞，便给刁明使眼色。
然而此情此景，刁明就是再聪明也无法领会道仝柏林的意思，便哼哼唧唧半天说不上来。
冯梦容就虎着脸接着道：“你不想说是吗，好，那我替你说，是霍县长给你的指示对不对？那我再问你，你们刑侦大队的办案原则是什么？”
刁明怎么也想不到冯梦容竟什么也知道，吓得脸色煞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好有用眼神向仝柏林求助。
仝柏林便对冯梦容笑了笑，把事情拦在了自己身上道：“冯书记，事情是这么回事，霍县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打来电话说英杰在山南乡被一个叫皮一桥的副乡长打了，而且比较严重，已经住进了医院，他不便插手，让我们查一查到底什么原因。我就交代刑侦队落实一下，也没别的意思。”
冯梦容就看着仝柏林冷哼一声道：“这么说这件事情是你一手操办的？”
仝柏林大概被问的有些不高兴了，淡然笑笑道：“不能说是我一手操办的，但这件事情我是知道的，我认为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就是让刑侦大队查一查，如果是一般案件更好，万一是恶性案件也要负责，毕竟英杰是乡长，平白无故被人打了也没办法给县委、县政府交代。”
冯梦容冷眼看着仝柏林道：“我看你是没办法给霍启明交代吧。”
仝柏林的脸色唰地一下就变了，但也没有说什么。
冯梦容继续道：“我不想干涉你们的司法独立，但是你们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如果是一般老百姓的打架斗殴事件，你们会让刑侦队调查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么干的目的吗？你们派刑侦队出面无外乎是要把一个一般性的打架事件，升级为刑事案件，然后对皮一桥实事打击报复。”
听冯梦容这么一说，仝柏林有些怕了，如果冯梦容所言得到证实，那么他仝柏林可就是渎职，所以冯梦容话音刚一落地，仝柏林便急忙解释道：“冯书记，你误会了，我们真没有往那方面想，我之所以让刑侦队接手这个案子，主要考虑英杰已经住进了医院，性质恐怕已经非常恶劣。”
“那你去医院看过了？”冯梦容继续问道。
“没有，可是霍县……”
“你不要给我说霍县，就说你，既然你没有去医院看过，你凭什么断定性质恶劣？霍英杰是国家干部，皮一桥就不是了吗？而且你刚才也说了，知道皮一桥是山南乡的副乡长，可你为什么还要厚此薄彼？”
“我并没有……”
“你这是没有吗？你都已经让刑侦队传唤皮一桥了，怎么还能说没有。”
说着话，冯梦容已经站起来了，双手叉腰在屋里不断徘徊，不等仝柏林说话，便训责几句。
“老仝啊老仝，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这样做对得起党，对得起国家，对得起自己头上的国徽吗？我一再给你们强调，要遵守纪律，公正执法，你们怎么就听不进去呢。难道非要在河湾闹出一个丑闻，才甘心吗？”
仝柏林尽管心里很不服气，但也不敢再解释了。此时，他才清醒地意识到，冯梦容对他这个公安局局长不是不满，而是非常不满。上次调查尹红霞翻车事故，冯梦容对他就已经有了看法，这次便是借题发挥，杀自己一个下马威，如果自己再跟冯梦容对着干，就是逼着冯梦容启动对他这个公安局局长的罢免程序。
然而，如果就此罢手，放过皮一桥，那么霍启明那里又该如何交代呢。从霍启明今天打电话时的口气，他不难判断出，霍启明对儿子挨打的事情非常生气。霍启明说，一定要将打人凶手绳之以法，意思已经非常明白了，就是要以故意伤害罪将皮一起送上法庭，以泄其恨，以立其威。
“冯书记，你看这样行不行。”说着看了一眼皮一桥，显然是早就认出了皮一桥，接着道：“我们先把皮乡长带回去录个口供……不不不，不是录口供，是了解一下情况，然后再根据实际情况做进一步处理，你看怎么样？”
“询问情况可以，但是在问题没有搞清楚之前不能羁押，如果非要羁押也可以，必须按照程序来，先报县委把皮一桥的副乡长免了。”冯梦容黑着脸道。
仝柏林只好应了下来。冯梦容这才皮一桥跟仝柏林走一趟。
其实，仝柏林不知道，冯梦容早就有心要把他这个公安局长调出河湾，只是一时无法做通市委和市局的工作。
让仝柏林更意想不到的是，刚刚把皮一桥带回公安局，准备连夜走个程序便让皮一桥离开，金天虎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跟冯梦容相比，金天虎的话就直接了许多。仝柏林把电话接起，金天虎就以命令的口问道：“老仝，你不要给我讲任何原因和理由，马上把这个皮一桥给我放了。”
仝柏林几乎要崩溃了，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得罪什么瘟神，本以为已经查清了皮一桥的底细，只要顺利把人传唤到刑侦队再做点手脚便可了事一桩，却突然惹来了如此多的麻烦，更没想到一个小小的副乡长会有如此大的能量，把自己带入这种进退两难的窘境，放不得更抓不得。
面对金天虎的命令，仝柏林只好又解释一番，当然不能说冯梦容已经插手的事情。
金天虎这才松了口，口气却依然不大好听道：“走程序可以，但在天亮之前必须把人给我放了。”
挂了金天虎的电话，仝柏林难免心有余恨，一拳扎在桌子上，骂道：“老子当的哪儿是公安局长，是他娘的使唤丫头还差不多。”
可生气归生气，在询问完皮一桥情况后，仝柏林不得不再次拿起电话给霍启明拨了过去，将情况给霍启明说明了一下后，又含蓄透露了冯梦容和金天虎插手的事情，以示自己的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