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为仕者居庙堂之高位,不与莽夫合流,为武者处江湖之深远,不同腐儒并道。
江湖与朝堂向来泾渭分明,火舞大陆亦是如此,自百年前煜貅,冰逸,熥蠡,苍氏四国鼎立局面形成,这种泾渭区分更甚,火舞大陆以武为尊,四国为秉承武尊思想,各出四城,划地为武道尊者共主,至此,每过十年举行一次天下武道大会,决出天下第一武尊,号圣王,入主主城,为天下武者共尊,决出前七大门派,号七圣,入主边防七城。长之已久,这大陆中心八城独立,称八莽原。四国盟法,依约共存,八莽为督,辅助长世久安。。八莽原名义上虽依附四国,但实为无号之国。虽未宣称独立,圣王名义上也位列四国君主之下,但因各国均习武之人无数,均以八莽原为尊,实力绝非四国权贵可比,故曰,主八莽者则天下。
此时,圣王宫,寒光殿,秦子寒静静躺在榻上小憩,眼盼刚睁开,便见一道黑影闪过,在榻前跪报“启禀少主,银扇少主已抵达玉王府七日,昨夜,圣女苏醒。”,秦子寒起身,淡淡道“遣修罗道七十六绝,杀圣女,擒回银扇少主。”,挥挥手,黑影一躬身,闪退,如来时般悄无声息,秦子寒起身把玩着窗前栽种的垂兰,那般的白,就好像那人的一袭白衣,也许,自己错过了杀死她的最好时机,不由得一叹,喃喃道“也许该趁机与她决死一战的。。”,兰花在指间摇曳,小小的花微微颤抖,就好似不甘命运安排的毁灭,要逃出掌箍,秦子寒静然看着,半晌,邪邪一笑“但这才有意思,对吧?墨钰。等着吧。”
“我,想出去转转。”舞阳璃虚弱地躺在床上,有些哀求地看着墨钰,后者守在舞阳璃床边,心里有些自责,昨夜回来的较晚,看完母妃后已是子时三刻,不想璃儿解穴后竟自己跑了出去,重伤后的孱体受了寒,就那么倒在了圆里,幸好及时赶到。。
见墨钰没反应,舞阳璃试探开口“。。不可以吗?”,墨钰笑了笑,她还是她,即使是失去了记忆,失去了武功,依旧坚强地想要寻回,说到底,还是自己负了她啊,点了点头,轻问“想去哪呢?”,“不清楚,你能带我走走吗?”,“好。”。。。
毓京,作为煜貅帝都,以其恢弘的豪华盛世光景闻名于世,煜貅盛产玉石琉璃,产量之多足以除出口火舞大陆各国之外,在毓京还修有各式华美琉璃宫殿,同时借琉玉矿产坐实了煜貅在火舞第一富国之名。
繁华的长街上,墨钰领着有些迷茫的舞阳璃到处乱逛,其实,她只是迷路了,贵为一字并肩定国王,每次出府,定是有轿夫抬轿引路,一个人寻路的机会着实少之又少,再者除却有太多事务要处理,她本人也是不喜太过喧闹,更不像普通贵胄那般奢靡享乐,故,在这车水马龙的毓京城内,墨钰还真的不知什么既能引起舞阳璃兴趣又不会触发她某些回忆的地方。。
反观舞阳璃却很是愉悦,这种平淡的相处让自己终于放下了对墨钰的戒备,那人的光华太过耀眼,好是天端的神,月中的仙,给人很是遥远的感觉,偶尔见她仅是在水塘边静立,都好似如画的风华,给人一种羽化飞升的疏离感,而此时,那仙一般的人一身白色便衣,终是让人觉得亲近了些许,看她好似迷路般的小小迷惑,舞阳璃心里很是有趣,虽然到现在依旧执着于这人是男是女,也许只因她总是一身男装,便先入为主地觉得她更像是男子,可也许,当这人换上女装,便是绝世红颜了,虽然心中疑惑众多,但,不知为何,她不敢开口询问,她害怕,不只是怕墨钰,也怕,一旦开口,得知的真相,会是,她绝对接受不了的。。。舞阳璃这么想着,静静地跟着墨钰,偶尔在哪个小摊前停下挑一挑细软首饰,墨钰也不催,只是她多看几眼什么,她就掏钱买下什么。
两人就这么毫无目的地逛着,墨钰很是珍惜这种寻常人家平凡却于自己弥足珍贵的相处,看着舞阳璃神智渐渐恢复清明,且明显愈发依赖自己,心情也是愉悦,嘴角也不自主地微弯。而舞阳璃的笑就没有消散过,不知怎的,她对墨钰有着近乎本能的依赖,无论他是男是女,都能令她憧憬向往,也许,只是人对美丽人物平常的惊艳向往之情?与她相处,自己是发自内心的愉快,可细细品味,这种愉悦中,却是透露莫名心酸。。。
当日上三竿,两人皆有些饥饿时,墨钰突然想起城西有家很著名的阳春面馆,便带着舞阳璃赶去。一路向西,却只见愈发浓密的树林,人烟越来越少,舞阳璃不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又带错路了。。
当眼前树林渐渐开阔,墨钰却突然止步,眼神变得有些复杂,舞阳璃看着,只觉得她此时的眼神很是无奈,寻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前方一棵六人和抱的大梨树下有一白发之人静坐,才是二月中旬的光景,那棵梨树竟早已花盘硕硕,在风的拂动下,雪瓣飘飞和着那人长长的白发,落了那人满身满头。。
墨钰转身欲走,不想刚刚转身,就听有女子温沁声音传来“既然缘分至此,又何必急着走呢?”,舞阳璃闻声抬头,见那白发之人徐徐站起,身披金红袈裟,竟像是个僧人,可听声音。。
那僧人转身,竟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子!里衬白色墨纹麒麟锦袍,外罩红色金丝袈裟,颈上一大串红珊瑚佛珠,配上那如雪的银丝,竟给人一种圣佛的迫感。那女僧转身同时,墨钰亦转身正视她,眼神恢复了空懵深邃,她走向女僧,风吹起她的白衣,她的红袈裟,舞阳璃看的竟有些痴了,梨花如雪,将墨绿色的松林衬的幽邃,那两人相视而立,一个白衣如雪,宛若谪仙,长身玉立,如画中仙,一个红袈如火,静若圣佛,银丝盛雪,虽略显娇小,但英气强豪,如佛中莲。
“不知尘空圣师云游归来,本王未曾相迎,还望圣师见谅。”墨钰微微颔首,虽是致歉,但语气丝毫未见歉意,尘空轻笑,她面容姣好,银发披散,静婉中透着英气,端圣中又显着豪迈,眉间一点朱砂痣更显佛门神空,眼神中有容纳红尘的潇洒,尘空,尘空,笑红尘,心不空。。
“哎呀,别与贫僧用那些虚礼,”尘空突然跳到墨钰身边,勾住她的肩膀,笑道“你我多月未见,不如来场大醉聍酊,以洗尽胸中烦恼,可好?”,虽是问,但却勾着墨钰往山顶走去,她比墨钰矮了一头多,与其说是勾着她,倒不如说是墨钰挂着她,舞阳璃一心满是震惊,这尘空圣师,真是。。静若圣佛,动若。。疯兔。。。但见墨钰并没有抗拒,便只得跟了上去。。
偌大的寺院,琉璃金顶,端庄神圣,在日光的映照下斑驳奢华,仿若置身世外,出尘佛域,气势磅礴,九百九十九阶云阶前,一牌鎏金大匾,“大成护国寺”五个大字题铭,苍劲恢弘,风骨傲然挥洒,一笔书成,彰显出笔者霸绝天下的绝世傲骨,舞阳璃饶有兴趣地看向提名,“通熠三十六年,公子拜月,提。”。。
拜月!!舞阳璃浑身重重一震,脑海里立即闪过了什么,却仅是一闪而过,心口顿生剧痛,又立即硬生生压下,见感到异样的墨钰回头看她,舞阳璃笑的风轻云淡,一时间,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瞒着墨钰,几乎是本能的做出这种反应,似乎是不想让她担心也似乎是怕她发现。。。可是,为什么呢。。
墨钰有些悱恻地转过头,璃儿的样子有些奇怪,她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惊恐。。肩头的手很是时地紧摁了她一下,墨钰看向尘空,正对上对方充满笑意的眼,不由得暗暗自嘲,若是能有这般心性,怕是最逍遥不过了吧!
尘空从墨钰身上跳下,很是端重地扣了扣护国寺的金门,小僧开门,先入眼的便是绝世无双的女僧,先是一惊随后一喜,银发,女子,金纹袈裟,难,难道是!“尘空圣师!您是尘空圣师!”,尘空淡然一笑,如炜炜佛莲,双手合十轻揖“小师傅,为佛门者,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方可神空心定。”,小僧愣了愣,有些羞愧开口“圣师教训的是。”,尘空微笑“不知贫僧可否叨扰住持些许?”,小僧忙点头“小僧这就去通报。圣师先请。”
尘空一笑,回头看向墨钰道“王上先请。”,墨钰点点头,带着舞阳璃进入佛寺,那小僧在看到墨钰的瞬间便惊住了,修行尚浅的他甚至以为圣师真的请下了个神仙,如此缥缈出尘的气质,绝非凡人!
护国寺本是皇家寺院,位于城南,也就是说墨钰从一开始便走错了路。。因是皇家专属,所以在这种非祈福的日子里格外的宁静,住持大师拂凡如今已是耄耋之年,当看到绝然于世的尘空和宛若谪仙的墨钰时,竟激动的险些跪倒。
世间最伟大的两个女子,尘空,以女子之身遁入空门,傲然于红尘浊世,如遗世佛莲,出淤泥而不染,云游天下宣扬佛法,被世人尊称圣师,墨钰,以女子之身撑起一国天地,惊才艳绝,武功出神入化,才智无双,金贵霸气浑然天成,绝世之玉,惊世无双,是煜貅真正的支柱,故曰,玉清王存,煜貅在。。
晃过神来,拂凡立即向尘空和墨钰行礼,尘空一笑“大师何必如此多礼,佛门中人不重虚式。”,拂凡抚须淡笑“圣师所言有礼。”,尘空接着道“早闻贵寺后山梅林盛名,如今玉清王殿下想与贫僧共赏,不知大师允否?”,拂凡淡笑,只道,“蓬荜生辉。”,墨钰淡淡补充道“还望大师能摒退众僧。”。。
已是二月中旬,后山的梅林却依旧盛开不败,这里的梅花是红梅,可能是因为土壤问题,这种红胜似残阳,红艳欲滴,墨钰,舞阳璃,尘空三人席地而坐,初春的风还带着冬日的眷恋,尘空在一棵大梅树下挖出一大坛酒,还没接去封口,便已闻清冽酒香,那香气带着浓烈的沁热,其中又酝酿着寒清的疏离,仿如冰山之巅怒放的红莲,妖冶热情冰清孤淡,舞阳璃不禁感叹“未饮嗅香已先醉,好酒!”,尘空对着舞阳璃一笑,眉心朱砂如火“不想璃公主也是酒中知己,此酒名为烈尘烧,是贫僧为了玉清王殿下特制。”。
她的语气有些奇怪,阳璃不解,看向墨钰,却见后者扶额,好似很无奈,不知为何,心里有点小小欣喜,听尘空接道“不知玉清王酒量是否见长?”,墨钰声音透出淡淡无奈“佛门禁酒。”,尘空却笑的打趣“贫僧修佛法修的是心,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此为真法。”
舞阳璃看着两人好笑,原来墨钰请住持摒退众僧是这个道理啊,尘空见舞阳璃笑的愉悦,侧身靠近她,故意压低声音“记得上次玉清王殿下醉酒,一时舞兴大起。。。”,“尘空。”墨钰冷冷的声音打断,尘空看着墨钰一笑,又道“难道玉清王殿下敢做不敢当?璃公主看起来是好奇的很呢。”,墨钰无语,摆了摆手,尘空又接着对阳璃讲“玉清王殿下舞兴大起,换了身女装,凰舞九霄,一舞倾世,可真真是令贫僧大开眼界啊!且不知天上仙女的舞可否与玉清王那一舞相媲美?”,墨钰不理她,只是看着舞阳璃,她在笑,不知有多久了,没有见过她这种发自内心深处的笑,墨钰很开心,如果她能这样一直开心下去,吾墨钰,不惜任何代价。。
说话间,尘空已撕开封口,一阵清冽的酒香传来,带着雪后新梅的莼烈,舞阳璃接过尘空递来的白玉杯,一口饮尽,只觉口中清香馥雅,浓蕴幽寒,但却没有丝毫烈劲,倒不像是酒,有些疑惑地看向尘空,微风拂起她银白的长发,端的是无比的圣洁,尘空示意看向墨钰,舞阳璃便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见墨钰白如玉的俊脸上泛起微微潮红,眼神竟也是有些迷离氤氲,她,,这是。。醉了吗?
尘空又笑着递过一杯酒,墨钰有些机械地接过,一仰头饮尽。眼神越发涣散,但看那身形竟是渐渐紧绷,舞阳璃竟是一时心痛,这个玉清王,到底遭遇过什么?竟连醉酒时都需要这样备戒?!几杯酒下肚,舞阳璃只觉得神清气爽,身体也暖了起来,这烈尘烧,真的不能称之为烈酒,舞阳璃自问自己怕是都能喝上几坛,可墨钰。。。舞阳璃数了数,她也就喝了最多十杯,还是那种很小的酒盏,这酒量。。
尘空只是一直笑着,看此时的墨钰,醉的连眼睛都轻阖上了,试探地喊了几声“殿下?殿下?墨钰?”,见那人没有丝毫回应,不由得笑的更为开怀,舞阳璃突然心一惊,有些惶恐看向尘空“她。。”
尘空却突然大笑,这笑声,很空,就如幽山之巅的云雾,
空懵,虚无。。舞阳璃有些警惕地起身,她不太相信墨钰的酒量会这么差,笑声戛然而止,尘空竟向舞阳璃深深一躬,这一躬,尘空双手交印,对阳璃行了佛家除了对佛外的最高礼法,舞阳璃的记忆已恢复少于,虽不记得尘空之名,却依稀记得圣师之尊,佛家圣师,是连帝王都敬重三分的存在,可如今,这圣师竟向自己行如此大礼,舞阳璃颇感意外,“璃公主,贫僧恳求,”尘空的声音十分严肃“无论您将来想起什么,都请不要伤害玉清王。”
舞阳璃很是讶异,连忙问到“圣师所言何意?难道我和玉清王之间有何过节?”,尘空低叹“恕贫僧,暂时不便相告。”,舞阳璃笑笑道“圣师不说也无妨,就算真有过节,玉清王殿下如此强大,又怎会被我所伤?她又照拂我这么些时日,恩过也都能相抵了。”,尘空直起身,苦笑“璃公主许是忘了,对这天下所有人,玉清王都是强大的,但你若伤她,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还手,”
舞阳璃有些愣神,转头看向墨钰,那人依着梅树,双目轻阖眉心微蹙,本就绝色的人,因那两颊的潮红酿出几丝妖娆,梅花飘散,她未束起的头发亦随风舞动,那么美。仿佛,不似人间应有。。舞台阳璃突然开口“玉清王。。到底是男是女?”
尘空一愣,脸上神情继而凝重哀痛“她是女子。”,见舞阳璃疑色,又道“但她幼年时中了守宫蛊。。便不再成长。。”,“守宫蛊?”舞阳璃在脑海中努力搜寻这个字眼,却是没有任何思绪。。尘空解释道“是以九十九个处女之血浸成的蛊虫,中了它的男子,会变得愈发龙阳,女子则会停止发育,渐渐失去了女子诞子功能,而且,中此蛊者,处子之身破时,便是崩血而亡之时。”
舞阳璃震惊,那这玉清王岂不是此生注定孑然茕茕!不禁有些心痛,可能自己对玉清王那种近乎本能的恐惧便是尘空所指的吧,而且,她不让自己伤到玉清王,难道玉清王做过什么伤害自己的事?自己的失忆又和她有何关系呢?她又为何对自己如此照拂,甚至,为了救自己而受伤?这一连串的疑问让舞阳璃很是头痛,咬了咬牙,还是把最大的疑问说了出来,直觉告诉她,这一切,都与那个名字有关,拜月。。“不知圣师可知拜月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