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看太清院,果然如遥宇所说,是个规模很小的门派。而且建筑风格类似普通人家的民宅,完全说不上大气恢弘,甚至连栋两层以上的阁楼都看不到。
他们一行人刚到太清院门口,便看到两人匆匆出来。
邵凡靠近陆源小声说:“前面的那人是我们掌门,靠后一些的那人便是吴长老。”
陆源听了就看向那两个人,掌门穿着蓝色长衫,约莫四十岁,是个看上去很和善的人。不过他看到来的这群人,眼中有惊诧,迎上来就是说:“这不是遥宇尊者吗,还有各位天山阁的前辈,竟然如此巧,在下刚收到门中长老的汇报,正要去天山阁。”
他这么说着,眼神却很疑惑,明显知道这不可能是巧合。
陆源的视线重点落在后面的吴长老身上,他穿着一身黑衣,年纪也不轻,两鬓已见斑白,嘴角也有岁月留下的纹路。让陆源比较在意的是,他的眼睛上蒙着一条黑色的宽布带,像是眼睛有问题,而且他的皮肤也苍白到几乎没有血色。
“你们吴长老眼睛不好?”陆源朝旁边倾了倾身体,小声问邵凡。
“听说是年轻的时候受的伤,后来就一直这个样子了。”邵凡更小声的回答。
陆源哦了一声缩回去,从表面看,现在倒是不能确定什么。
“范掌门。”除了陆源和邵凡,其他人都客客气气的和对方掌门打招呼。
范掌门脸上和善的笑开,但随即他的笑容就收回去,变成愁容满面的忧心模样,他抬手对大家说:“实不相瞒,在下正要赶往天山阁,吴长老他们收到妖人的信息,说我们再追查下去,他就让他的手下屠城。那些都是凡夫俗子,若真那么做,恐怕死伤可怖啊!”
范掌门说着眉毛中间揍成川字。
陆源也忍不住皱眉,景山绝对做得出来,因为他够变态!在地底洞穴的时候,他就要杀同门灭口,后来为了给陆源强加罪名,竟不惜屠灭一千多人……在陆源心里,他已经成了丧心病狂的终极代言人,没有人能超越。
“传信息的人在什么地方?”遥宇问,若真有这样的信息,向他汇报消息的人怎么没有一起汇报?遥宇目光微冷的看着他们。
范掌门倒是不怎么在意遥宇的面瘫,外界对遥宇的形容本来就冷漠难以接近,他立即回答:“在晏城,是个死傀,我们现在就去看看?”范掌门看上去比较着急。
遥宇这边没人说话,其他人都看着遥宇。
遥宇略微沉吟,手上发出一段信息后对范掌门说:“我已让人去押回死傀,不必再跑一趟。”
范掌门愣了愣,便附和说:“遥宇尊者说的是,有遥宇尊者安排,在下也就不用担心发生什么意外了。”
他说完,大家便相对无言,陷入了安静。
“哦,是我愚笨,各位不如里面请?有事我们里面说。”范掌门总算邀请道,他面对这么一大波实力都在他之上的人,心里肯定会忐忑,似乎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来这里。
他做出邀请的手势。
“那便叨扰了。”遥宇也不和他客气,带头走进太清院。
太清院都是小青瓦的建筑,看上去充满朴素的民风,甚至灵草就种在院子里,看上去很特别。
范掌门将他们请入一间较大的客厅,又吩咐弟子们上茶,这才和大家一起坐下。
“师父,我和邵凡四处走走,参观一下。”陆源对遥宇说,他对这种打太极般的试探协商没多少兴趣,不如自己去看,估计遥宇也会让人跟着他。
“邵凡是吧?你陪这位小仙友四下走走吧。”倒是范掌门乐呵呵的说。
“多谢范掌门,徒儿顽劣,我也陪他去走走,剩下的事便交给你们了。”遥宇面不改色的站起来,众人都炯炯有神的盯着他。
他要去参观太清院,掌门哪能不作陪?范掌门立即站起来:“那便由我带路吧,大家一起去。”
遥宇大气摆手:“不用,几位执事还有正事要与掌门商谈,我和徒儿随意走走就行。”
说的他和他徒弟都像是绿豆糕上的小芝麻,完全不用在意似的。
掌门哪能真那样,又出于遥宇的拒绝,他没有办法,只好把吴长老派出来,充当带他们闲逛的长老。
陆源觉得掌门看他们的眼神都带着深深忧虑……
太清院的房屋都是小门小院,花草郁郁葱葱,看上去也别有一番雅趣。不过吴长老对他们没有话说,一直在前面带路,而且走的很快。
陆源又不想在太清院里奔跑,于是走走停停的,见个不认识就好奇的向邵凡请教。邵凡脾气好,陆源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
吴长老多次停下来等他们,每次都让人感到他不耐烦,再加上他特意拉开和他们的距离,让陆源觉得这个吴长老很讨厌他们。
陆源可不认识这个吴长老,他把眼睛瞄向旁边的遥宇。遥宇神色淡淡,一副天下第一好师傅,特意陪徒弟的模样。
陆源眼角抽了抽,走了没一会儿,吴长老便说:“好了,我们回去吧。”
“吴长老先请,我还想四处走走,有邵凡兄带我就好,就不劳烦你了。”陆源又把话送回去。
吴长老身上的气势明显提升起来,尽管他蒙着黑布,他的正面也准确的面对着陆源,似乎正在看着他。他的声音也粗了一些,说道:“小友,如今大家都很忙,你不思大局,也不该仗着遥宇尊者的宠爱给别人添麻烦。”
这话说的重了,何况遥宇尊者就在旁边。
遥宇一掌拍在吴长老胸口上,他的身影似一道疾风,吴长老的衣服和发丝都高高扬起,又缓缓落下。
他看起来仿佛没有受到什么伤害,除了全身几乎不能动弹。
遥宇慢慢收回手,身上的气势冰冷至极,仿佛周遭的灵气都被冻结起来。
“这是警告,我的徒弟不需要别人来教!”遥宇的声音也如冰山寒潭般,让人忍不住心尖一震。
尤其是邵凡,他只有筑基修为,这种气势已经让他额头见汗。
遥宇侧身对陆源招手,陆源立即走过去,邵凡吸一口气,也跟着陆源。太清院是他的师门,要是遥宇和陆源做出什么,他还是要站出来抵挡的。
遥宇反客为主,不再需要人带路,只是时时都在注意陆源,好像很不放心他。
他们走到一座小院前,吴长老再次上前拦住他们:“这是在下的居所。”意思是不欢迎他们进入。
遥宇冷哼一声,剑光刹那间飞出,就听到轰然巨响,整个太清院都发生了震荡,而吴长老身后的小院子也在这瞬间崩塌,连埋藏在地下的岩石都被击飞出来。
遥宇衣袖一挥,将朝他们飞来的杂物全部挥开。
在那片废墟中,出现了黑色的人影,一个,两个,无数个,将那块地方站满。陆源没能仔细数,但数量肯定不少。
这些人从损坏的地方冒出来,穿着黑衣服黑披风,个个头上都盖着帽子。天色阴暗,下着小雨,再看废墟里的这些人,不由有些让人发憷。
邵凡经历一串的变故,刚才遥宇毁坏太清院的房子他根本来不及做什么,现在又看到这么一大群人从他们门派内部冒出来,震惊的情绪溢于言表。
吴长老脸色变化,飞速回到院子中,还站在面前。
陆源看到眼前的情形,默默的对愣怔的邵凡说:“许默大概就是发现了什么,所以被炼成了人傀……”
那群人一看就不正常,尽管有帽檐遮挡,依旧能看到几个人下巴上的斑纹。只要邵凡不傻,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所谓的排查,所谓的单独任务,其实他的师兄根本就没有走出这个太清院,他是在自己的门派,被害成那样的……邵凡的双眼瞬间就红了,眼中充满刻骨的恨意,就像随时会冲上去和他们搏命。
这么大的动静,把太清院的人都引了过来,掌门和遥宇带来的四个人来的最快。
“发生何事?吴长老,你在做什么?!”范掌门看到吴长老和一群来历不明的人站在一起,还是保护那些人的姿态,双目嗔怒。
“掌门,我有苦衷。”吴长老的声音放低了一些。
“你有什么苦衷,你先过来!”范掌门招手,似在诱哄。
这两个动作不难看出吴长老有多得掌门重视和信任,难怪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吴长老闻言却摇摇头,也不喊掌门了,对着范归的那边说道:“师弟,你还记得我二十岁出去历练吗?我的双眼就是那时候瞎的,当时差点死掉,幸得有人相救。”
掌门听的双拳握紧,满面怒容:“你在乱说什么!你的双眼是为了救我才瞎的,当时只有我们两个,哪来的第三个人!你先过来!”
吴长老似乎愣了愣,再次摇头:“你不必撒谎为我开脱,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范掌门一副要被他气到吐血的样子:“你说我撒谎?你……”
陆源认真的看吴长老,有些不确定,中级人傀?
“吴长老,你知道人傀都被重塑记忆的事吧?”陆源没忍住问。
“没有人被重塑记忆,那是你们捏造的。”吴长老对陆源十分冰冷。
陆源很无语,这种洗脑也太成功了,人傀们都是心甘情愿跟随景山的,相信在吴长老的心里,他才是那个应该被千刀万剐的大恶人。
“你见过被炼成人傀的许默吗?”见过的话,能没有对比吗?
这时候,吴长老突然转头,好像是看向黑衣人中的一人。
那人走上来,撩开帽檐的瞬间,一张苍老又丑陋的脸露出来,他的脸上长满尸斑,一双眼睛泛白,像是没有光的死鱼眼。
“景山!”陆源盯着那个人,喉咙里吐出名字。
“见到活着的你,真恶心!”他的声音嘶哑,配上那般尊容,简直像从坟墓里爬出来的玩意儿。
“你更让人恶心。”陆源很诚恳的说出他的感受。
景山像疯子一样的针对他,给他拉仇恨,置他于死地,说白了就是不甘与嫉妒,嫉妒的让人恶心。
他单方面的想把遥宇和他绑在一起,让陆源想不恶心都难。
“不过,该结束了。景山,你已经无路可走,无处可藏了。”景山最失败的,就是急着对付陆源,从而一次次的暴露自己。如果他如玄机老祖说的那样躲起来修炼,炼成无数高级傀儡,构建一个傀儡王国,要对付他就难了。
现在的景山,羽翼未丰。
景山突然笑起来,充满讽刺:“什么是结束?活在这个世界不算结束吗?哦不,有没有活着都不知道吧?”
他对这个世界的判断竟然是否定的,陆源心里咯噔一下,他看着景山。
景山指向范掌门和其他人:“他们活着,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没有区别。”他说的是范掌门和人傀没有区别。
这个世界是主角的基石,人傀是景山的基石,这些人都坚定的相信着他们在走自己选择的路而活着,却丝毫不知,他们的每次选择,都是被安排好的。
“所以你否定别人的存在,所以你心安理得的杀人……疯子!”陆源毫不怀疑,他已经知道这是一本书。
“要不是因为你,那些人怎么会死……他们都是你杀的啊……”景山说。
陆源只想骂一万句草泥马!
是不是他毁灭世界也要算陆源的?和这种疯子还有什么话说?
“师父?”陆源看遥宇,总觉得遥宇有点不对……
遥宇闻声便看到陆源对他担忧的眼神,呼吸微微一窒,然后冷冰冰的说:“动手,就地格杀!”
他的命令一下,范掌门脸色大变,飞快冲到前面拦住他们:“不,尊者,我师兄在这里!”
他的维护让身后的景山呵呵的笑起来,他拍拍吴长老的肩膀:“他们上来,你就自爆吧,放心,你死了我也会死。”
吴长老冰冷的面孔仿佛没有任何表情。
范掌门转身睚眦欲裂的瞪着他,愤恨的声音无法构成语句:“你!”
“何必生气,我死了他们也会死,早晚都是死……”景山变态的声音说。
听到他这句话,邵凡同样把指甲掐进掌心中。
“我失陪了。”邵凡吐出一口气,转身就走。
陆源看着他的背影,不知道说什么。
“师弟,我们好久没有对战了,来战吧。”吴长老拿出法器主动走出来,面对范掌门。
还有什么要比这样相残更残忍,邵凡也可能救不了他想救的人。
“杀!”遥宇冰冷的下令,四位化神期的执事同时出手……
景山身边有六七十个人,完全将他保护在最中间。
景山最后看了看陆源,在看到遥宇的时候,他重新将帽檐拉起来盖上,只露出一个下巴尖,然后便纵身跳下被遥宇打出来的大坑。
“他要逃!”陆源看他的动作立即明白!
“他逃不了。”遥宇伸手抓住蠢蠢欲动的陆源,让他别急。
忽然,遥宇手上的光芒又闪了闪,遥宇抬起手后,他的眉宇不悦的皱起。
“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事?”陆源心里忐忑。
遥宇还没有回答,陆源反而被几声爆炸声吸引,这片区域也被强劲斑驳的灵力横扫,吹的让陆源几乎睁不开眼。
一位执事从爆炸的中心飞出,嘴里骂道:“该死,这些傀儡打不过就自爆!”
自爆是修士舍命一击,威力可想而知,他们就算是化神期的修士也扛不住几个修士同时自爆。
这种自爆的声音却让范掌门剑尖颤抖起来,他的声音似绝望的在太清院的上方回荡:“师兄!你相信我!”
“对不起。”吴长老收起法宝,反身冲回黑衣人中,在范掌门撕心裂肺的叫喊中,轰然爆开。吴长老毕生的灵气在废墟中肆虐,刮起惨烈的风,血色的雨水似乎模糊了视线。
陆源听到了范掌门的哭嚎,他跪在地上,弯曲着身体。这一刻,他不是掌门,而是个无能为力的伤心人。
陆源也很难受,他抓着遥宇的衣袖,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你去抓景山吧。”遥宇是为了保护他才没有动,但是四位执事要对付景山的几十个护卫,已经没有余力再去抓景山了。
“我去!”范掌门捡起佩剑站起来,不管不顾的冲向废墟。刚才吴长老就在那里自爆,炸死不少黑衣人,现在那里比较空,范掌门便从那里跳了下去。
“不要逞强。”遥宇拿出一件披风披到陆源身上,将兜帽扣上。
陆源点头。
遥宇便瞬间消失。
他一消失在这里,那些人傀就不要命的朝陆源冲过来,显然先前对陆源的不理睬都是假的。几位执事看到这种情况,立即回防阻拦。但他们只有四个人,更不能指望太清院,除了范掌门,他们连金丹以上的修士都派出去了。留下的那些筑基和练气修士,根本不能涉足这里的战场。
很快就有人傀冲过来,陆源跑是跑不掉的,只能拿出飞羽剑和人傀战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