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这圣上啊,生有三头六臂,血盆大口,铜铃大的红眼睛,每顿要吃三十碗饭,每天都要喝新鲜的人血,这宫里的人一点行差踏错就会被拖下去等着放血。”
温少白向说话的人看去,是茶楼里的说书先生,他站在台子上,面前是一方桌案,桌案上一块醒木,一把折扇,一方娟。
茶楼里座无虚席,都是一些京城的百姓,全部安静的听着说书人说话。
“公子。”见此,福临上前请示,是否需要安排让此人不再说了。
“不用。”温少白说着,抬腿走了进去。
刚进去,小二就迎了上来:“这位公子,楼上有雅座。”
“带路。”
“好嘞!”小二开心的走在前面引路。
三人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毕竟这里就是一个老百姓的茶楼,几乎没有达官显贵来这种没有档次的茶楼。
而他们三人,光看气质就不一般。
不过,毕竟是京城脚下,老百姓还是有见识的,虽然诧异,但也不是没有见过贵人。而且能够有闲情喝茶听书,家境还是不错的。
对他们来说,达官贵人的事,还不如听书来得重要,所以众人只是关注了一下就把注意力,又放到了说书人身上。
温少白三人在二楼坐下,二楼也是围绕着说书人而建,有屏风隔开,比之楼下倒显得要私密一些。
三人此时居高临下的看着说书人。
“这位不仅喝人血,脾气也不好,据我宫里的一位远方亲戚说啊,有一次,宫里的御膳坊做的饭菜不合心意,整个御书房的人都被凌迟了三千多刀,才让他们死。”
“诶!你刚刚还说圣上和人血,怎么现在又变成饭菜了?”突然,有人插嘴。
“对啊,怎么又变了。”
“我不是说了,圣上每天还吃三十碗饭吗?吃饭肯定是要美味佳肴的,总不能和咱们一样啊。”那说书人解释了一句。
“说书的!你这么说,那圣上就是个残暴不仁的暴君了,那你还敢说,就不怕砍头吗?”终于有人说出了温瑾的疑惑,温瑾也不明白,天子脚下,就敢明目张胆的议论君王,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这位客官是新来的吧,这您就不知道了吧,咱们都是些平头老百姓,谁来管咱们说什么啊?而且啊,咱们惠朝有律法规定,不以言论罪。什么意思呢?就是说话不犯罪,就是圣上亲自来了,也不能定我们的罪!”这说书人说的好不得意,但其中漏洞也很明显,但这里的人就是听个热闹,天子如何,其实与他们无关,再怎么样,京城都不会活不下去。
听到这里,温少白倒是笑了笑:“既然是暴君,又怎么会管律法如何呢?”
温少白说话的时候,下面说书人,也结束了这个环节:“好了,今天就说到这里,下次咱们再来谈谈这皇宫里的那些事儿。”
福临也笑:“所以是明君才对,陛下不计较这些冒犯,百姓们才敢如此放肆。”
温瑾嘴角一抽,论拍马屁,专业的果然还是专业的。
温少白看着下面休息的说书人,吩咐道:“把人请上来。”
请人自然是福临的事。
人请上来了,问话的却不是温少白,温瑾拿了银子给说书人:“这皇宫里的那些事儿,你说了多久了?”
那说书人接了银子,笑道:“谢谢贵人,小人也是两天前开始说的,外城的茶楼还要早上五六天呢。”
温瑾捕捉到关键字眼:“外城?”
“是外城,据说是隔壁阑城那边传过来的,小人这也纳闷呢!以往这些都是从京城传出去,这怎么是从别的地方传过来的?”说书人话还挺多,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温瑾来了兴趣,觉得这说书人还挺聪明的:“哦?那你觉得是为什么?”
说书人又收了口风,笑起来眼眯成一条缝:“嘿嘿,这小人哪敢说啊!”
“你这说书的,倒是聪明。”温瑾笑了,只觉得这说书人相当有意思,又拿了一锭银子,看大小比之前还要多上不少。
说书人收了银子,话又多了起来:“小人估计啊,还是这朝廷有大事要发生了,不然,哪里有百姓敢直言圣上的。”
“你不是说,不以言论罪吗?”
“说是这么说,但咱们平头老百姓,哪懂这些啊?别说光明正大的污蔑圣上了,私下里悄悄调侃都是不敢的。”
温瑾又抓到了关键字:“污蔑?”
这一点说书人是看的非常清楚的:“当然是污蔑了,贵人可见那个人有三头六臂,铜铃大眼,血盆大口?而且突然就传出了这样的话,小人虽然没有功名在身,但还自诩是个读书人,这话荒谬,小人自然是不信的。”
“既然不信,哪你还传播。”到这里,温瑾就有点和人家抬杠的意思了。
但说书人毕竟是以说书为生的,什么场面没见过:“小人也要吃饭不是?而且,大家都说,我不说不是很奇怪,而且依小人看啊,这话说不了多久的,毕竟在京城待了这么多年,看风向啊,这最近可不安生,小人再说上两天,就下乡投奔亲戚去,避一避。”
温瑾笑了笑,又拿了银子:“下去吧。”
“哎。”那说书人拿着银子,高兴地走了。
“老百姓也有他们的生存之道。”温少白笑了笑,站了起来,算是结束了今天的茶楼之行。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嘛。”温瑾跟着说,两个人似乎一点也不关心这件事的异常之处。
一个平静的回了宫,一个平静的回了府。
很快就到了深秋九月,在这个菊花盛开的时节,京城被一堆兵马围困住了。
温少白坐在龙椅上,冷眼看着下面文武百官的争吵,端着茶杯,轻抿着,悠闲的不像是上朝,更不像是已经兵临城下。
有明眼人看到皇帝的姿态的,都悄悄的站在自己位置上,盯着手里的芴板,眼观鼻,鼻观心。
他看时间差不多了,放下了手里的茶杯,茶杯与盏托相击发出一声脆响,声音不大,但整个殿上立刻安静了下来。
“吵够了吗?”温少白淡淡地说着,平淡,却吓得殿上的文武百官全部跪了下去,整齐的像是约好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