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一大早,乔府出殡了。
昨夜江州城戒严,不少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一些前来乔府吊唁的宾客知道一点,是乔东带兵回来捉拿妖孽,但捉没捉到,又是怎么处置的妖孽,没有人知道。知道的人也被封了口,闭口不谈!
江州第一家族,乔府出殡,这是一场极其豪华的葬礼,其场面之宏大,规格之高级,礼仪之隆重,叫人看得头晕目眩,惊奇不已。光出殡队伍就延绵了两条街,还不算乔东带回来的那些兵马在后面压阵。
乔府儿孙披麻戴孝,哭哭啼啼。
一路上抛洒纸钱,吹吹打打,这场轰轰烈烈的盛大葬礼,其实只不过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最后挣扎,也是乔氏家族这座近百年大厦将倾前的一次权钱的回光返照。
乔仁在出殡队伍前面,怀里抱着他爹的灵位。他整个人呆若木鸡。身边跟着他小妹乔枝,乔枝披麻戴孝,和她哥一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而乔国厚没有出现在出殡队伍中,因为昨晚他被乔北乔西打了个半死,现还躺在家里的床上起不来。而老夫人又只有他乔国厚一个儿子了,没有儿子抱灵位,就由乔国厚的儿子抱着。
施半仙也在出殡队伍中,但他身边没有施慕白。
施慕白虽说也是乔府儿孙,但这是乔定远和老夫人的葬礼,是自己杀死他们的,自己还要来给他们披麻戴孝?明显不可能。所以他架着一辆马车跟在出殡队伍后面,马车里坐着施迎雪和细水,以及铁蛋儿。
周星骑着马,跟着这辆马车身边。
本来他们不打算跟着出殡队伍去枫林山,而是直接离开江洲城,但为了和义父一起走,所以就跟着去了枫林山。在一个,施慕白也想去祭拜一下父母,因为这一走,或许他就永远不会回江州了,临走时祭拜一下父母,算是做一个告别,在怎么说,自己也是他们唯一的后人。
枫林山,这是山清水秀之地,却也是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地。
今天是一个阴天,正如这支出殡队伍的心情,沉重且哀伤。
早上九点多钟,出殡队伍来到了枫林山。
施慕白将马车停在山脚下,目光望着那绵延的出殡队伍上了山。身边站着施迎雪和细水,还有铁蛋儿。
“慕白,你要祭拜你爹,你上去吧,我们在这里等你。”
施慕白看向她施迎雪:“我爹我娘在上面,怎么,你这个做儿媳妇的不上去让他们看一眼?”
呃。施迎雪怔住,抿唇一笑;“这样好吗?”
“好不好你都是他们的儿媳妇。”施慕白盯着她,认真地说:“去看一眼是其一,真正的原因是我不放心你们在这儿,要知道乔仁那家伙心胸狭窄,保不齐他趁我不在,会生出什么事端,所以你们还是跟着我好一点。我可不想所有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临走之前还出点什么事。”
施慕白现在是很小心的,因为他有不祥的预感,而经过他的推测,这不祥的预感最大的可能就是来自乔仁。因为整个乔府恨自己入骨的人莫过于乔仁,当然也有乔国厚,不过那家伙现在在家卧床不起,也起不了什么风浪,就算那老东西叫人来对自己不利,恐怕来的那些人也会忌惮自己是妖孽而退缩,想来想去,只有乔仁,必须防着他。
“慕白兄,你担心乔仁不无道理,这样,我去看着他一点,也正好去安慰他,让他想开一点。”周星把马拴在一颗树上,走来。
施慕白看向他,点了点头:“也好。”
就这样,一行人上了山去。
乔老爷和老夫人的墓地没有悬念,选在了乔氏家族的墓园里。这个墓园在半山腰,这个地方距离那座诡墓隔着一片茂密的树林。虽然这儿的风水没有那座诡墓好,但这里至少安宁。
这里地势很开阔,这里有很多座坟,一座又一座,全是乔府的。就是没有了家族合墓,全是分开葬的。当然,有夫妻合葬墓。
乔家第一任大家长:乔振江夫妇。
乔家第二任大家长:乔安。
乔家第三任大家长:乔英夫妇。
乔家老六:乔邦夫妇。
乔家老二:乔武夫妇。
乔国厚的闺女:乔微音。
六座坟,四座夫妻合葬墓。
现在这里继乔微音后,又要多两座坟,乔老爷和老夫人。
众人见证着棺材被人小心翼翼放入挖好的坟坑里。
鼓乐声中,纸钱挥挥洒洒,法师做法,乔府儿孙哭哭啼啼,人山人海很是热闹。当然这些儿孙也不是真哭,毕竟都这么多天了,要哭早哭完了,何况昨晚又揭开了那么多秘密,所以根本就没有任何人哭,但表面文章还是要做一做的。
施慕白一行人来到了这里。
这是他第六次来枫林山。
第一次,是看慈贤高僧捉鬼。
第二次,乔微音死了,送葬而来了枫林山。
第三次,从清水县回来,独自祭拜他的父母。
第四次,听说诡墓里有人,叫上乔枝来探查,在墓里给那鬼留了一席话。
第五次,施慕白炸墓!
如今这第六次,他最后来枫林山,做告别。
他提着装有香烛纸钱以及贡果的篮子来到了父母乔英坟前。
有些人知道他为什么站在乔英夫妇坟前,但有些人却不知道,就这么好奇的看着他。对于周围人好奇的目光,他视若不见。
点上香烛,摆上贡果。
他拿出纸钱蹲在父母坟前焚烧,边烧边道:“爹,娘,一切都结束了,对于现在这个结果我不知道该说好还是不好,但我想比起我继续复仇,您们更愿意就这样结束。今天我要走了,去哪儿不知道,但不会回江州了,换句话说,这是最后一次祭拜您们,看您们。”
施迎雪手里牵着铁蛋,身旁还站着细水。
“迎雪,给我爹娘烧三炷香吧。”施慕白将香递给了她。
施迎雪嗯了一声,接过香,在点好的蜡烛上点燃,点燃后就要插在坟前,可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就收了回来看向施慕白:“我,是不是要说点什么?”
施慕白摇头笑笑:“你想说点什么就说吧,反正以后我们也不会回江州了,那时候你就是想祭拜一下我父母,都不可能了。”
施迎雪点了点头,拿着香看着眼前这死气沉沉的墓碑,她咬了唇说:“伯父,伯母,我不知道您们喜不喜欢我这个儿媳妇,但我想说你们不要担心慕白,我会照顾好他的。以后我们成婚的时候,您们也看不到了,所以现在我就改口叫您们吧:爹,娘。”
说完,她就把香插在了坟前。
“爹,娘。”施慕白烧着纸,望着眼前的墓碑:“您们的儿媳妇叫施迎雪,漂不漂亮不用我说,当然不管您们喜不喜欢这个儿媳妇,她都是我要娶的人。她比我大两岁,是大伯父乔文从小收养的,义父是大伯父这件事,我当时也很惊讶,可也证明了一句话,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一切皆有因果,就如这一场复仇。”
这个时候,不远处乔老爷坟前的乔枝,目光下意识投了过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这么看着他施慕白和施迎雪。
祭拜完了爹娘,施慕白就站了起来。
“慕白,你这篮子里还有香烛和贡果,你不全拿出来吗?”施迎雪好奇的问。
施慕白不说话,提着篮子来到了乔微音的墓前。
香烛点上,贡果摆上。
施慕白蹲在乔微音的墓前,烧着纸,他低语:“微音,你走有四个多月了,这些日子里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我知道你不想听,或许更不想见到我……但也就这一次了,以后江州再没有我,你或许躺在这里也凄凉,没人来和你说话了,还是那句话,今生是我辜负了你,来生你我若能相见,还你这份情。”
“慕白哥。”一双脚出现在了施慕白身侧。
施慕白微微侧头看着这双脚,抬眼望向她,是乔枝。
披麻戴孝的乔枝,气色有点不好,毕竟昨晚发生了那么大的事,颠覆了她所有的认知,气色又怎能好?此刻目光里隐含有泪光。
对于乔枝的出现,施慕白站起了起来,他沉了口气说:“乔枝,该说的昨晚我都和你说了,你我真的不可能,你想开一点,天下还有很多很多比我好的人。”
“你要走了吗?”乔枝问。
施慕白点了下头。
“还回来吗?”
施慕白摇头,他说:“还回来做什么,我想也没人希望我回来。你也放心,这葬礼结束后,乔东就会着手家里的事,你和你哥不会被赶出乔府,你们会分得你们应得的那份。我想分得的那份家业,够你们这辈子吃穿不愁。”
“慕白哥,昨晚我半夜醒来了,我想了好多好多,也一直流泪到天亮,我知道我们不可能了,但我有一个要求,可以答应我吗?”
“只要我能做到的,只要不违背我的原则,你尽管开口。”施慕白认真地看着她。
“你杀了我爹,我应该也杀了你为我爹报仇,可我也知道我杀不了你,更下不了手;你欺骗我感情,我该恨你,可我就是恨不起来;我只恨我自己,是我害了这个家,我无颜面对我的家,所以慕白哥,我想好了,我决定削发出家为尼。但……”乔枝望着他:“我希望你帮我剃度,可以吗?”